大明小学生 第659章

作者:随轻风去

谁让在三江口惹出事来的人是张时行呢,而张时行又是屠仁的外甥,屠老爷不能不管。

而且屠老爷本人的身份也很给力,不但有举人功名,还有个当左都御史的堂兄屠侨,以及当从三品大员的外甥张时彻。

按照官场社交习惯,屠老爷这份体面足以求见天下所有的官员了。

此时秦中堂刚才接见本地人时,说的话不少,略有些口渴,便端起茶,对还在发呆的屠仁说:

“你若是无话可说,那就退下吧。一大把年纪了别在这里站着侍候,让外人看了还以为罚你。”

屠老爷忽然清醒过来,自己一句话还没没说,怎么能走呢?

而且屠老爷又猜测出,秦中堂喊着杀谢巡检可能只是虚晃一枪。

刚才秦中堂亲兵把谢巡检拖到外面去,大概只是假装做出一个杀掉的样子,目的就是为了恐吓自己!

想到这里,屠老爷心情有点不爽,自己居然险些被这样的小伎俩吓住。

于是就下意识的开口讽刺道:“中堂要杀那谢巡检,有胆量就请真杀,何必作弄人!”

秦德威愣了愣,放下了茶盅,对左右亲兵吩咐道:“传话出去,这位屠仁讽刺本中堂懦弱手软,不敢杀谢巡检!

他还激本中堂说,有胆量就真杀一个!既然如此,速速动手吧!”

屠仁:“……”

卧槽!如果谢巡检真的死在这里,具体情况又传了出去,自己岂不就成了间接凶手了?那以后余姚谢家的人怎么看待自己?

不多时,就看到亲兵端着一颗首级从外面进来,并展示给屠老爷看了看,这人头正是死不瞑目的谢巡检。

秦中堂冷冷的说:“本中堂年轻气盛,受不得激啊。”

屠老爷心底发寒,这秦中堂心思莫测,变化无常,实在有点可怕。杀了人,却又把一大半的锅甩到了自己头上。

一边想着,一边给自己壮胆一样的叫道:“你这是滥杀!”

秦德威责问道:“借公务职权,拦路抢劫五百匹丝绸,还完全不知悔改,甚至不觉得是罪行,难道不该杀?

由此可以见一斑,这谢巡检过往不知作了过少恶,这样的人落在本中堂手里,也没必要活着了。”

话说回来,若是这位谢巡检跪地不起,痛哭流涕求饶,秦中堂可能还不至于有杀心。

但一个九品巡检,还敢跟中堂大学士督师“公事公办”,你以为你是谁?

谢巡检最大的失误,就是把秦中堂当成了普通高官大佬,还想着官场“点到为止”。

然后没意识到秦中堂是一个手握杀人特权的战时主帅,也没意识到自己巡检身份不是文官,没有政治护身符。

现在全东南都在看着秦中堂,如果连一个九品巡检都要施展怀柔,那以后全都蹬鼻子上脸了!

屠仁暂时还想不到那么多,他也不担心自己会被杀,毕竟举人功名在身有政治特权,他忧虑的是另外方面。

强买了五百匹丝绸的谢巡检都付出了生命代价,那在损失了一两千匹丝绸的三江口,秦中堂又会怎么做?

秦德威懒得多说,再次送客道:“如果你只是为了劝我杀谢巡检的,那事情已经完毕,你可以走了!”

对于这些沿海豪族,秦德威真的一点好感都没有。

历史上倭寇演变成大患,沿海防务废弛,这些既当又立的走私大户可谓是“功不可没”。

屠老爷只觉得,这位秦中堂实在太难搞了,仿佛每句话每个词每个字都在挑衅人。

肯定不能就这样走人,不然就真成大笑话了,屠老爷连忙重新开口说:“宁波城外三江口发生了一件大事,严阁老之子严世蕃贩运数千匹丝绸到三江口……”

其实当地明眼人都已经反应过来了,秦中堂派人运送几千匹丝绸到宁波,目的很可能就是为了搞事情来的。

只有搞出了不可收拾的局面,秦中堂才有借口去宁波,这是当地豪族所不愿意看到的。

对于这些做灰色买卖的豪族来说,简直浑身都是破绽,很容易被人掀起来说事。

就算秦中堂没有能力全面掀桌子,但只折腾一两家还是很简单的,谁也不愿意成为杀鸡骇猴里的那只鸡。

“错!那些丝绸不是严世蕃的,而是幕府的!”秦德威打断了屠仁的介绍,纠正说。

屠老爷一时无语,秦中堂这是想干什么?

他说这些货物是严世蕃的,相当于有了个缓冲,可以不用直接牵涉到秦中堂,互相保存体面,解决问题更好解决。

但屠仁万万没想到,秦中堂完全不按理出牌,直接承认了那些货物是他的!

这样的话,他们本地豪族就只能直面秦钟堂,事情就完全没有回旋余地了!

屠老爷想了想后,继续说:“严世蕃等人与当地牙行起了冲突后,便有一二百倭寇突然出现,围攻本地人员,造成大量本地人重伤!”

这句话有两层意思,先把参与围攻本地人的贼子定性为倭寇;然后暗示有人“勾结”倭寇。

倭寇为什么要帮着秦中堂走私船队去围攻本地人,那不言而喻,肯定早有勾结!

所以还是息事宁人,不要再扩大化了!

秦中堂暗笑几声,如果真是徐惟学的手笔,这帮半海商半海贼被骂成倭寇好像也不为过。

但嘴上却不饶人的说:“听说倭寇生性凶残,动辄杀人,落到倭寇手里的少有活口。

但你们本地人六十多个人,最后却都是受伤,偶尔有几个重伤的,这就很值得怀疑了。

我就奇怪,倭寇为什么如此反常,完全留下了这帮牙行的性命?”

秦中堂的暗示太明显了,简直就差是明示了。真正和这帮倭寇有联系的,只怕是你们宁波府本地人吧?

屠老爷先是感慨了一下,秦中堂的狡辩功力果然名不虚传。

但挨打了还要定性为勾结倭寇,又让屠老爷非常不满:“若秦中堂是这种态度,那就很难继续谈了。”

秦德威翻了翻白眼:“我本来也没有想着与你谈什么,是你站在这里,赖着不走。”

屠仁:“……”

突然感到,与秦德威谈话,至少折寿十年!

想到自己肩负的任务,屠老爷深吸一口气,仍然赖着不走,又开口道:“其实我本想劝说中堂不必前往宁波。”

秦德威明知故问的说:“这是为何?”

他当然很明白,宁波这些做走私的豪族,没有人希望自己这样级别的人物去宁波。

本来天高皇帝远,关起门来闷声发财的日子是最好的。

如果有个秦中堂这样宰辅兼督师坐镇宁波,无论秦中堂是什么态度,都会让本地豪族非常棘手。

假如秦中堂态度严厉,那么对地方走私就是一个巨大的阻碍,影响豪族们继续发财;

假如秦中堂想同流合污,那么地方豪族就必须要给秦中堂“上贡”,平白被分走一大笔利润。

所以秦中堂其实就是想看看,当地是想找个什么接口劝阻自己。

此后又听到屠仁说:“中堂有所不知,宁波已经流言四起,人心惶惶。”

秦德威又好奇的问:“都有什么流言?”

屠仁答道:“比如近日传说朝廷打算调用京营官军,前来闽浙布置,舆情为此哗然。中堂去了宁波,就是火上浇油,民心不稳。”

秦德威点点头道:“不妨,这个流言就是我放出来的,以此测的是一下沿海军民的接受能力。”

屠仁:“……”

有一个问题必须要考虑,再和秦德威说下去,会不会被当场气死?

想起自己身上肩负的任务,不但有劝阻秦中堂别去宁波坐镇,还要摸清秦中堂对海上事务的态度。

于是屠仁又继续说:“不知秦中堂到底如何考虑的,万万不可调京军到浙闽沿海!”

秦德威反问道:“我看如今倭寇兴起,沿海卫所多有不堪使用者,而京营兵数众多,调一小部分来浙闽沿海填补空白,有何不可?”

屠仁连忙说:“防卫海上,还是要靠百姓,大力招募乡兵联防!”

秦德威点头道:“屠先生老成谋国,所言精当!这样好了,我送你去杭州幕府,仔细写个方案,等我回去商议!”

随后有几个亲兵,将屠仁围了起来。

到了次日,秦中堂继续启程之前,将谢巡检首级悬在驿站大门示众,不知道能起到多少震慑作用。

余姚谢家那边另外有人来传话说:“一时间筹集不到足够丝绸,无法给幕府赔付实物,可否折合成银两。”

秦中堂则很坚决的回应说:“本官只为惩戒,不为图财!故而只要实物,不要银两!”

不是不给谢家脸面,主要是谢家的小心思让秦中堂感到不爽。

只要手里有走私渠道,丝绸一经换手,那比银子要贵重,谢家当然不愿意赔付丝绸出来。

难怪在原本历史上,余姚谢家会因为走私生意纠纷,被海盗大头领上岸洗劫,然后掀起了沿海豪族的遮羞布。

此后秦德威座船继续东行,进入了宁波府境内后,便有慈溪县的官员来迎接。

在慈溪县简单的应付了一下后,继续前行。抵达府城之前,却见严世蕃在半路上的驿站等待。

秦德威诧异的问道:“听说你和徐惟学两人在三江口被扣押了,随时会有性命之忧,怎么又会在这里出现?”

严世蕃答道:“我都没有死,那可真让中堂失望了!府城那边听说你要来了,就先把我放了!

大概是秦中堂威名远震,地方总要示好!就是他们不明白,到底应该怎么示好!”

秦中堂又问道:“剩下的丝绸在哪里?”

严世蕃依然很硬邦邦的答道:“还都被扣留着,中堂自行去索要就行了!以中堂的脸面,肯定没有问题!”

秦中堂便训斥说:“本中堂命你们二人贩运丝绸,为幕府筹集经费,你们就是这样办事的?真该受罚!”

严世蕃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丝绸就剩三千匹了,也还没卖出去,随你怎么罚!”

于是秦德威有点纳闷,为什么严世蕃看起来一点都不怕自己了?

原来严世蕃面对自己的时候,多少会有点畏惧心理,但今天表现真是有点无所谓的了。

难道自己对严世蕃已经失去了威慑能力?秦中堂忍不住疑神疑鬼起来,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其实在秦中堂的坑害下,严世蕃一次又一次的面临生死大劫,神经越发强韧了。

而且与那些要命的场合比,秦中堂又不可能公开把自己推出去斩了,当然秦中堂这里相对最安全了。

只要不死,还能有什么值得严世蕃严大爷害怕的?

秦中堂突然换了温和的口气,笑容可掬的说:“你也不要气馁!这次虽然没有成功,继续再来就是了!”

严世蕃不耐烦的说:“再来几次都一样!根本就不可能把货物运上双屿岛!

除非只想当个内河跑腿的,在杭州和宁波之间赚点辛苦钱!”

秦德威却说:“有一句话是,天下没有难做的生意!本中堂有件重要的任务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