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小学生 第567章

作者:随轻风去

秦德威当然听得出这话里的意思,温学士与其是问主考官人选,不如是问他温仁和有没有可能被选为主考官。

甚至还有更进一步的意思,就是你秦中堂能不能帮忙?

当今的会试主考官一般出自大翰林,从资历和地位来说,温仁和当个主考官当然绰绰有余。

而且温学士虽然偶尔也有心急上头的时候,但总体上与秦德威相处没有什么不愉快的。比如以秦德威在翰林院时的缺席率,考核却从来没有“不称职”过。

秦德威想了想,还是对温仁和说:“不是我不肯帮忙,听我一句劝,温前辈还是不要想着参与这次会试了,以免飞来横祸。”

温学士惊讶的说:“飞来横祸?何至于此?”

就是一次科举考试而已,说得跟上阵杀敌似的。

秦德威含糊的说:“翟首辅两个儿子今年双双中了举人,明年又双双参加会试,可谓是势在必得。

温前辈你若做了主考官,取中还是不取中?连我都不想插手这次会试,温前辈还是算了吧,若想做主考,三年以后再说。”

秦德威不可能明白说出,严嵩为了扳倒翟銮,肯定布置了阴谋,最多也只能说到上面那个地步。

温仁和只反问道:“你确定不想插手?”

秦中堂没骗人,肯定不会插手这次会试。第一个原因,严嵩为了首辅大位,肯定针对翟銮有所布置。

自己虽然不待见严嵩,但也不上为了翟銮去给严嵩捣乱,对自己又没任何好处。

第二个原因,则是为了着眼于将来。这次“相让”了,下次或者下下次考试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抢资源了。

以张居正为代表的科举黄金一代就快来参加考试了,这些才是秦中堂的目标,不过还要等上一两科。

嘉靖二十年这科如果太过于积极抢资源,那么以后人才大潮出现时,万一嘉靖皇帝想搞平衡,限制自己怎么办?

以秦德威的地位,要争就是争主考官,如果这次争上了,下次就不会用自己了!没有几次当主考官的道理!

但这些原因同样都不好说出口,所以秦中堂只能对温学士说:“我肯定不会插手今科会试。最近风头太盛了,还是暂时低调些为好。”

温学士对秦德威想要“低调”这个说法嗤之以鼻,你秦德威自从进了翰林院,嘴上就开始嚷嚷要低调,但你什么时候真低调过了?

但温仁和料想秦德威也不至于蓄意骗人,便道:“既然你都不肯插手会试事宜,想必会有复杂内情,那我也不想着做主考了!”

秦中堂暗暗感慨,自己身边的人里,似乎越来越多的人懒得思考了,只会看着他秦德威怎么做,就亦步亦趋跟着做,把他秦德威当成了一个风向标,不加思考的就盲从。

历史上很多首领人物之所以前期英明后期昏聩,都是因为长期沉醉在这种感觉里,导致后期失去了正确的判断能力!

这个时候,每年都有的互动节目来了,有太监冯保拿着嘉靖皇帝的题目,来到翰林院公宴现场。

这是很多词臣参加翰林公宴的最大目的,就是冲着这个与皇帝互动的节目来的。

题目是一幅叫《秋江独钓图》的画,皇帝下旨让词臣们撰拟题画诗词呈上。

面对这种难得的表现机会,有心当考官的人纷纷上前,欣赏完了画里内容就开始构思。

主考加各房同考,至少要从翰林词臣里选拔七八个人充任,对每个人来说这几率不低。

这次给皇帝留下了深刻好印象,说不定就被皇帝指定为考官了。

温仁和暗自观察秦德威,却见秦中堂不动如山,对题目丝毫没有兴趣,也没有提笔的意思。

便又问道:“你为何不甚积极?”

秦德威扫视着答题的众人,淡淡的嘲弄道:“诸君只怕都是白费力气了。”

只要他秦德威不捣乱,这次会试就是看严嵩布局了,说不定已经被严嵩敲定完毕了,不明真相的人在这里积极没什么卵用。

看到秦德威没半点表现积极性,又听到秦德威的话,温学士才可以彻底断定,秦德威真的没有心思插手会试。

正当无心出风头的秦德威与温仁和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时,却有人来对秦德威说:“秦前辈为何不展露才学,以供我等后辈学习?”

秦德威转眼看起,原来是嘉靖十七年的探花袁炜,在历史上是嘉靖朝后期四大青词宰相之一,也算是个马屁天才。

秦中堂五年前剽窃的“洛水玄龟初献瑞”那副醮联,原作者就是历史上的袁炜。

在当今,袁炜也是翰林院供奉派的核心人物之一,秦中堂淡出翰林院之后的新生代风头人物。

能够时不时被召入直无逸殿,给皇帝写青词,风头上将赵贞吉、许谷、刑一凤等秦氏小弟都盖住了。

温学士却先喝了一声:“袁元峰不得无礼!”

秦中堂只感到好笑,这袁炜还没说什么,你温学士却先喊出“不得无礼”又是几个意思?

这是先认定他秦德威被“无礼”了?说实话,有点像是低端的挑拨离间啊。

秦德威一边想着,一边对袁炜说:“我若出手,就没你们什么事了。”

袁炜有点不服气,就说了句:“秦前辈还是不肯与后辈同乐?”

秦德威慈祥的摆了摆手,“我的年少轻狂都是昨日之事了,你们自行高兴了就好!”

袁炜内心里很想跟秦中堂比试一番,看看谁写的东西更让嘉靖皇帝欣赏。

但秦中堂不应战,袁炜碍于后辈身份,又不能强迫硬逼着秦中堂参赛。

等袁炜走开后,秦德威又对温学士问道:“怎么?这个后辈人物得罪过你?”

温学士叹口气道:“此人太狂了,比你还令人讨厌多了!”

秦德威十分诧异道:“我还没让你们习惯?他还能比得过我?难道江山代有才人出?”

温仁和答道:“你至少不会指摘和修改前辈们的文章啊,但袁炜就敢这样做!”

秦德威哑然失笑,难怪这温仁和对袁炜如此讨厌,肯定是被袁炜改过文章。

不过秦德威说不参加,就真没参加。当太监冯保收了几十份诗词后,就起身回宫,向皇帝复命去了。

下面就是等待皇帝的批复了,众人三三两两的聚集,彼此复盘着诗词。

不过一会儿就有人高声赞道:“这次拔得头魁的,必定是袁元溪了。”

袁炜虽然口中连连谦逊,但面上的得意是遮掩不住的。

论起诗词,他或许不是最好的,但若论起把拍马逢迎与诗词结合,他袁炜绝对数一数二。

可惜今天秦中堂避战了,不然真有心与秦中堂比个高低。如果能赢一次不败之身秦中堂,江湖地位就能上好几个台阶。

过了一个时辰,太监冯保再次出现在翰林院,参加公宴的众人突然安静下来。

人人都知道,冯保肯定是带着皇帝的评价来的,个人荣辱就看这一遭了。

冯保先在场内找了一圈人,然后才高声道:“皇上有问话:为何不见秦德威进献?着秦德威题诗呈上来!”

本来充满期待的众人既无语又幽怨,等了这半天,就等来这么一句?

这么多人写了诗词进献,只是秦德威偷懒摸鱼,都能被皇帝特别注意到了?

那秦德威不想出风头,今年公宴不参加互动游戏了,皇帝还非要让秦德威写一首来专门看看?

那刚才自己绞尽脑汁的写诗作词,只为博君王一声称赞,其意义又何在?

温仁和温学士愕然望着秦德威,莫非这一切也在秦德威算计内?说好的不想出风头呢?难道只是换了个新花样?

秦德威叹口气,这嘉靖皇帝也忒没有边界感了,大过年的想偷个懒都不行。

画是秋江独钓图,秦德威看了几眼后,就在旁边动笔写起来,诗曰:

“一蓑一笠一扁舟,一丈丝纶一寸钩。一曲高歌一樽酒,一人独钓一江秋。”

众人看了不得不叹服,这首诗先不说质量如何,但技巧上肯定新奇,令人耳目一新、印象深刻,不愧是诗霸的手笔。

太监冯保拿了秦德威新写的诗,又匆匆的回宫了。

公宴便继续举行,众人继续吃吃喝喝,但已经有点心不在焉了。

不知过了多久,太监冯保再一次出现在翰林院中。

却听到冯保还是只对着秦德威说:“皇上有话,秦德威你不用心,重写!”

众人:“……”

这是皇帝与翰林院的互动游戏,不是与秦德威的互动游戏!皇帝你这样只顾着秦德威,又把别人放在哪里?

别人可能都快羡慕哭了,秦中堂本人却牙疼的不行。

是不是自己过去拍马拍得用力过猛了,导致标准就不能降低了?

稍微不那么认真对待,皇帝就要不满意?那岂不就是说,以后要一直维持着高位水准,不能偷懒摸鱼?

那样的话,就太累了!从科学上说,谁也不可能一直保持高水平!

难怪历史上的夏言也好,严嵩也好,初期文字都是很受皇帝好评;但越往后,他们的文字越不被皇帝满意,还总被皇帝斥责为敷衍,成为压垮骆驼的稻草之一。

不是夏言和严嵩没有才华,但再有才华也不可能一直源源不断取之不竭,偏生皇帝对他们的要求一直也不肯降低。

严嵩找到了儿子当代笔,多苟延残喘了几年,而夏言就没有合适的枪手人选,败亡的就很快。

秦中堂想到这里,就用力晃了晃头,不想以后长远的事情了,先把眼前的难关对付过去。

在众人围观下,秦德威继续提笔写了一首七律:

“高竿百尺倚云浮,独泛仙槎傍斗牛。拱极众星为玉饵,悬空新月作银钩。

拔开烟雾三千界,钓尽乾坤几万秋。归向玉皇应有问,丝纶已属大明收。”

众人看完整首诗,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心里只想说一句话,秦中堂你还是收了神通吧!

你把这样的东西拿出来,皇帝还能看的下别人的东西?

秦德威放下笔,环顾四周后,便对着袁炜招了招手,“袁元溪以为这首如何?

听闻你最爱修改前辈诗词文章,以此为能事,那你来看看,这首如何修改?”

袁炜满脑子回荡的都是秦德威刚才那句话——我若出手,就没你们什么事了。

现在秦中堂说中了,真没自己什么事了。如果连拍马屁都比秦前辈差,那自己还能有什么?

冯保收起秦德威新写的七律诗,就再次匆匆的离去了。

到此众人已经觉得公宴毫无滋味了,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也同!

每年翰林院公宴的传统节目不仅仅是君臣互动,还有秦德威出风头!

还以为今年秦德威辞去翰林学士后,在翰林院是客场,大概会刻意低调,别人出风头的机会到了呢!

但时间还早,众人也不好意思立即走人,只能熬着。

冯保又一次出现在翰林院时,众人连去迎接捧场的心思都没了。

反正估计是找秦德威的,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果不其然,只见冯保对秦中堂说:“皇上手书几首唱和之作,赐予秦德威,并命秦德威当众诵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