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小学生 第458章

作者:随轻风去

读者不就是皇帝吗?但徐妙璟还是有很多不懂之处,再次不耻下问:“那密报到底怎么写,姐夫你举个例子啊!”

对于一手扶持上去的徐小弟,秦德威还是很耐心的,又继续指点说:“比如,先刻画这几个言官蹭了廷杖之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洋洋得意嘴脸,下令打廷杖的读者看了后憋屈不憋屈?

然后再描述我大义凛然,以身作则,呵斥他们为奸党的英姿!读者看了后爽不爽?只要让皇……读者爽了,就什么都有了!”

徐妙璟若有所悟,收获良多,又问道:“你写得那些乱七八糟的诗词,其实都有点怨气,要不要附带进去?”

秦德威打了个哈欠:“君子坦荡荡,都附带上吧,刻意漏掉反而会让读者猜疑!”

一日之间,秦诗霸的新诗稿不敢说是满京师都是,但起码在教坊司附近几条胡同、西城官员住宅区里,流传的到处都是了,印刷版手抄版的都有。

以如今的信息传递效率,这简直堪称奇迹,如果不是秦德威提前大批量印刷,绝对做不到这点。

诗词写得好,情绪很上头,秦德威本身话题性也很强,文人士大夫见面必然聊这些,这就是热度。

“奸党”两个字就像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回旋着挥之不去。

陷入被秦德威诗词支配的恐惧今后,很多人就深深的理解了,什么叫诗霸。

果然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又过了一日,背负“奸党”压力的大学士严嵩进去了,礼部尚书张潮出来休沐了,秦德威登门看望张老师。

虽然出来时间很短,但张老师已经听了一堆秦德威事迹了。

在张老师眼里,这个学生做事一直就不着调,可总能有个不错的结果,时间长了,次数多了,也就懒得“纠正”了。

但还是忍不住质疑说:“你手里毫无证据,就敢这样指斥严嵩、霍韬,若是错了该如何是好?幕后黑手不一定是严、霍。”

秦德威却完全没当回事,随口答道:“如果骂错人了,那就再写几首诗道歉,身上还能少块肉?

再说了,就算不是严、霍,那帮言官背后也是有别人指使的!若有人敢出来承认,那我就敢道歉!”

张老师真无语了:“你这简直就是不负责任的乱来,你就不怕引火烧身吗!”

秦德威还是没当回事:“老师放心好了,我心里有数!”

“真看不出来,你心里竟然还能有数。”张潮忍无可忍的讽刺了一句。

秦德威很直白的说:“无非就是八个字,只骂奸党不骂皇帝!”

张老师叹口气,这学生能反手把一群言官打成奸党,怼到气昏,也是人才。

反正管也管不了,最后张老师便提醒门生注意形象:“老夫还听到有些人议论说,如果你将来获得执文坛牛耳的地位,那也不应该称为文坛盟主,而应该叫文坛霸主。”

秦德威貌似谦逊的答话道:“啊,都是诗友们抬爱,学生我会继续努力!”

张老师懒得再“教育”弟子,直接问道:“老夫明日又要入直西苑去了,你可有话需要老夫转述?”

这意思就是,可以在皇帝那里帮着说几句。

秦德威答道:“这次已经有人传话了,所以不必劳烦老师!老师在西苑时,只管专心青词就好。”

张老师莫名的失落,原来自己并不是秦德威的唯一。

然后又看到秦德威摸出一份文稿,递了过来,张老师打开看去,原来是一份青词文体。

“翠苑回春,结金茎于瑞露;丹丘布气,呈玉乳于灵泉。今者,吉曜流祥,星真驻景。武夷新荚旋登,清闭之筵阳羡……

伏愿:九玄锡福,三极昭恩。望碧汉之仙槎,降丹霄之羽毂。歆享芬芳之荐,陟降在兹;鉴观涓滴之诚,威灵有散落而万宇皆春,圣泽霑濡而九域共润。”

张老师看完后,像是懂了又像是没懂。

内容是写新茶的,但又是青词笔法,这是什么鬼?谁家青词写新茶?

秦德威解释说:“是这样的,陛下移居西苑那日,召我们几个大学士觐见。

老师你不在场不知道,当时陛下曾以《新茶》为题,命我们四个大学士作青词献上。

而我学疏才浅,当时名列第四,一直愧疚于心,有负陛下之期冀!

故而这些日子我知耻而后勇,在家仔细雕琢揣摩,重新作了一篇,烦请老师代为进献。”

张老师惊了,这样操作都可以?

你秦德威到底是想让皇上看到你的青词,还是看到你的“努力”与“上进”?

秦德威简单解释了几句:“读者口味不怕起点低,有努力有成长有升级,就有期待感。”

张老师愕然,难道你那个敬陪末座的第四名是故意的?为的就是有机会表现出努力进步?

想到这里,张老师又问道:“你可以自己上疏进献,又何必转托老夫?”

秦德威很羞赧的说:“这种文字游戏,又不是朝政事务,怎么好放在明发奏疏里?有损名声啊。

而且陛下又不曾赐予我银章,我也写不了密疏,还是烦请老师转呈吧!”

一点点小事都能玩出花来,张老师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下意识叹道:“你不当首辅谁当首辅?”

秦德威负手而立,悲天悯人的说:“为天下苍生计,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张老师当即就抬起手来,迟疑后转而挥动了几下,“老夫这里还有别的客人,你可以先走了!”

正在这时候,秦德威忠实的仆从之一赵四从外面冲了进来,对秦德威禀报道:“有天使到家里来了,奉圣谕找老爷问话!”

秦德威闻言不敢在老师家久留,出了门翻身上马。飞奔回家去了。

西苑仁寿宫前殿,嘉靖皇帝今日召见严嵩时,严嵩除了献上今日份的青词之外,还献上了几张诗稿。

“这是什么?”嘉靖皇帝皱着眉头问道。

严嵩如实奏答道:“此乃秦德威前两日遭受陛下处罚之后,醉酒所作的诗词。”

最高明的小人,根本不需要添油加醋、虚构事实,只需要罗列组合几个关键词,就足以挑起皇帝的猜忌心思!

处罚之后就醉酒,说明有怨气要发泄;醉酒所作诗词,说明这是酒后吐真言!

所以诗词里那些愤世嫉俗之意,那些怨恨不满,又是说明了什么,皇帝你细品!

嘉靖皇帝扭头就对旁边侍候的太监黄锦说:“遣人去问秦德威,为何敢有怨望!”

黄锦接旨后就出去了,然后嘉靖皇帝就放下诗稿,与严嵩说起其它国事。

从西苑出西安门,再到西城秦府不算远,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就看到黄锦重新进殿。

并奏道:“方才将圣谕问过秦德威,秦德威答,此乃游戏之作也,绝无怨望!”

嘉靖皇帝冷哼一声道:“什么叫游戏之作?”

黄锦继续奏道:“秦德威又说,便览历代诗词名家,大多皆有失意佳作,所以他也手痒,想写上几首尝尝鲜。

但他蒙受陛下天恩,以十七岁被点状元,此后平步青云一帆风顺,实乃自古未有之恩遇,所以他一直没有机会写这种怀才不遇的诗词。

如今难得被陛下小惩了一次,怕以后再无机会,所以就忍不住一时技痒,抓住时机发布几首,纯属游戏之作而已。”

嘉靖皇帝:“……”

这个解释委实有点清新脱俗,如果别人说这种话,嘉靖皇帝只当这是胡编乱造,甚至还涉嫌侮辱自己智商!但是秦德威就……

想起南巡路上,吃饭喝水上车下马都要写诗的秦德威,把写诗说成是“一时技痒”,嘉靖皇帝真信了,这人可能真的写诗有瘾。

从正常人角度来说,二十一岁的水货大学士,也没道理心生怨望。

黄锦的职责就是将秦德威答话完整转述,所以仍然继续在说:“秦德威还说,若有人借此离间君臣,必为奸党!”

严嵩:“……”

奸党尼玛比!听到这两个字就烦!

第六百七十九章 没事别来晃荡!

言官弹劾秦德威的事情,忽然就没了后续,无声无息的过去了,只留下了几个言官笑柄。

在朝廷中,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一定要挖出并处置幕后指使者的。

如果每件事都深究,那朝廷没几天就要散架了,譬如历史上的万历朝中后期。

但不知为什么,秦德威还是暂停着入直文渊阁,不知道是不是嘉靖皇帝想等舆论彻底平息。

于是秦学士便又只好回翰林院和詹事府上班(刷存在)了,身为馆、阁、春坊三位一体词臣,停了入直文渊阁,又没停翰林学士和少詹事。

比起詹事府,秦德威更愿意去翰林院晃荡,毕竟这里可是有标榜功名荣誉的状元厅。

当然,不排除秦学士潜意识里,总觉得詹事府风水不好,比较晦气的缘故。

进了翰林院,左转来到状元厅。此时厅中无人,嘉靖十七年状元茅瓒也不在。

但原来自己所用的桌案依旧干干净净,显然有人时常清理,秦学士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小茅状元还算懂事。

此后秦德威又来到了翰林院后面柯亭,果不其然,又一堆翰林在这里例行聚讲。

众人都知道,秦德威自从进翰林院以来,作风比较高冷,基本不怎么参加过这种日常学术聚讲。

每次到来,都是打个招呼或者找人,偶尔也留下几首诗词供大家赏析。

这次大概也不例外,比较相熟的翰林纷纷与秦德威打招呼。毕竟秦学士现在几近于飞升了,还在翰林院修炼的人主动点没毛病。

秦德威也一一回应,还是前辈后辈的礼数,翰苑词臣内部一般不摆官架子。

忽然有人道:“方才与友人正说起秦板桥之事,皆以为秦板桥有不妥之处。”

秦德威循声看去,原来是个叫欧阳衢的侍讲学士,说起来与自己还有点渊源。

前年嘉靖十六年那科南直隶乡试,本来内定的主考官人选就是这位欧阳衢。不成想,被秦德威直接从嘉靖皇帝手里截胡了,官场就是这样,从不缺意外和惊喜。

“在下有什么不妥?”秦德威明知没好话,还是问了一句。

欧阳衢一本正经的说:“你秦板桥中旨入直,朝中物议纷纷,其实这就是不能服众了。

再说还有词林前辈翟阁老守制尽孝后,却赋闲于家,久不得起用,此乃极为不公之事。若因尽孝而失官,岂不等若鼓励天下人不必尽孝?

恰好天子又将你秦板桥入直暂停,你何不顺势请辞,另举荐翟前辈复官入直,也不啻为士林佳话也!”

秦德威盯着欧阳衢看了会儿,突然开口道:“奸党!原来你也是奸党!”

欧阳衢:“……”

秦德威指着欧阳衢呵斥道:“中枢严嵩,都察院霍韬、汤经邦等人是奸党,已经被我揭穿!

但没想到,我们翰林院里竟然也有与彼辈里应外合的奸党!我这个翰林学士,实在看不下去!”

翰林学士不止秦德威一个人,与秦德威最熟悉的温仁和温学士痛苦的揉了揉额头,无奈的站起来说:“秦板桥你冷静!有话好好说!”

秦德威仍然用手指着欧阳衢,扭头对温学士反问道:“难道他不是奸党?”

便又有几个人出来劝架,有说欧阳衢“崇尚气节”的,有说欧阳衢“学问精深”的,还有说欧阳衢“品行纯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