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小学生 第426章

作者:随轻风去

而其他人立刻明白其中意思了,在心里齐齐给严阁老点赞,亏得你能寻摸出这么个人来!

顾璘这个身份还真是有用,甭管他与秦德威实际关系如何,只要没有结下生死大仇,从科举伦理和官场规矩来说,顾璘确确实实就是秦德威的同乡老前辈。

在直面竞争的情况下,小后辈对老前辈相让,那是士林的基本礼节,明面上讲究一个谦逊,除非完全不在乎人品口碑了。

所以将顾璘搬出来,就相当于对秦德威进行了道德绑架。于是众人又齐齐注视秦学士,大家都很期待秦学士的反应。

秦德威若还要风度和形象,就不能在这里当众贬低顾璘,只能从技术上质疑说:

“太祖高皇帝祖训,东宫辅臣必须由廷臣兼任,顾老……前辈他连个词臣都不是,如何能为詹事府官员?”

严嵩早有准备,回应说:“以顾璘之资历和名望,可迁为礼部侍郎,再兼少詹事即可。”

秦德威真是被整了个措手不及,只能又捏着鼻子说:“顾璘卓尔不俗,风仪折人,陛下至湖广一见便知。”

明着是褒美,其实重点在最后一句,暗示皇帝你对顾璘也不熟悉,应该先看看人再定啊。

顾老头嘉靖朝初年大多数时候在南京“隐逸”,起复后主要又在湖广,嘉靖皇帝对他真不熟。

急切之中,秦德威也只能先用拖延之计了。

于是嘉靖皇帝暂时搁置了问题,此后继续南下,穿过了河南省就抵达了湖广省。

湖广巡抚、布政、按察等都在边界迎驾,又过了数日,于三月十二抵达了此次南巡的终点承天府。

行宫设在了丰乐驿,这里距离献皇帝显陵所在纯德山很近。

驻扎此地的右副都御史兼工部左侍郎、督理显陵事务顾璘在此迎驾觐见。

第六百四十二章 嫉妒使人扭曲

嘉靖皇帝在丰乐驿行宫安置下后,随驾大臣惯例都来行宫大门外等候朝见。

这就跟对父母的晨昏定省一个道理,如果皇帝不想见人,就会传旨出来让大臣们散了,但大臣站在外面等的态度必须有。

也来朝觐的顾璘同样站在大门外等,然后他就很惊奇的发现,自己仿佛成了“红人”,许多根本不熟的大臣居然主动来找自己攀谈。

这让顾璘很有点受宠若惊,久在地方的他都不知道自己影响力竟然如此之大。

顾东桥当年做过布政使,起复后当过湖广巡抚,称得上封疆大吏了,但没在朝廷里尤其是六部担任过要职。

如今他虽然挂了工部左侍郎虚衔,实际职责只是维护显陵而已,并不是正经的朝臣。

在大明官场的观念里,顾璘虽然资历老品级高,但仍然只能算二流大臣,别说与大学士和尚书比,就是比其它侍郎也是低一等的。

如果非要类比政治排名的话,大概和秦德威差不多……

所以被一群朝臣主动过来攀谈,顾东桥怎能不受宠若惊?

当然作为才名远扬的交际达人,以及前南京文坛盟主,顾东桥场面上的接人待物能力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他此时虽然内心惊奇,但仍能与其它大臣们有来有往的谈笑风生,既让别人如沐春风,也维持住了自己的逼格。

这就是老人家纵横士林四十多年的功力,像某些小年轻是绝对学不来的。

如果私下里见面,说不定就有人会透漏消息给顾璘,但这里是公开场合,谁也不好公然“通风报信”。

于是就只能尬聊别的话题了,既然身在湖广,自然而然就聊起湖广的风土人情、趣闻轶事。

这方面刚卸任湖广巡抚的顾璘是非常有优势的,所以他就挑着文人都有兴趣的话题开始说:“荆州府江陵县出了位神童叫张居正,十二岁入学,远近知名。

前年这张生十三岁就来参加乡试,我劝他回去,少年人应该多加磨砺才能成大器。但他一定要试试,果不其然的落榜了,但我预料他下一科或许就能中。”

顾璘正说得入巷,忽然间,与他说话的大臣又纷纷散了,像是被春风吹散的杨柳絮一样,飘荡到四周各处。

刚才还热闹的小圈子,瞬间又只剩下了顾璘一个人冷冷清清,在春风中凌乱着。

“顾大人你一定要挺住啊!”有人临离开前,还是忍不住多嘴说了一句。

这又是怎么了?顾东桥有点迷茫,仿佛刚才的热闹都是一场虚幻的泡影,自己为什么又要挺住?

“啊哈!原来是顾老前辈在此,自从嘉靖十三年一别,真是许久不见了!”

翰林院学士兼左春坊大学士秦德威昂首阔步的踱了过来,主动朝着顾璘打招呼。

在场所有人都在注意秦德威与顾璘,看到秦德威这热情洋溢的模样,很多人忍不住暗暗感慨。

秦学士你变了,你也变成老油子了!你居然也学会面上笑嘻嘻了,居然也开始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了!

秦德威又行了个礼,继续问候道:“五年不见,老前辈身体可好?记得老前辈当年时常有轻微头痛心悸,如今可有好转?我在京城从李太医那里觅了个方子,回头送给老前辈。”

顾东桥:“……”

他敢发誓,自从嘉靖九年认识秦德威以来,从来没见过这样亲热对待自己的秦德威!原来的秦德威好像也从不称呼自己老前辈!

面对这种空前的诡异,社交达人的技能也卡顿了。

顾老头直愣愣的望着秦后生,心里简直巨浪滔天,这踏马的什么情况,难不成自己要破格入阁了?还是要当尚书了?

就在这时候,有太监出来拯救了失态的顾璘,传旨让大臣们觐见。

在行殿行过面君礼仪套路过后,就直接开始说事,毕竟已经抵达了终点,第一阶段旅途结束,接下来都是正事了。

嘉靖皇帝南巡承天府,表现出来的动作是谒献皇帝显陵,目的是为了实地考察显陵,以决定父母最终要怎么埋。

是献皇帝显陵北迁,还是圣母梓宫南移?还是一南一北分别埋葬?

据秦德威偷偷分析,还有可能是父母双亡后,心性敏感的嘉靖皇帝感到孤独,所有才有了“寻根”的行为。

再说句大不敬掉脑袋的话,秦德威一直怀疑嘉靖皇帝有“妈宝男”倾向。

大学士严嵩忽然摸出一本小册子,呈给了嘉靖皇帝,并奏道:“臣在途中不停考据古法,重新拟制祭祀大礼,以配献皇帝神灵,斗胆恳请御览。”

自从即位以来,嘉靖皇帝对各种礼制极有研究,也非常热衷改革和调整礼制,从天地到祖宗,全都改了一遍。

反正根据后世分析,就是用礼制改革加强自己皇位合法性的意思。

所以作为礼制爱好者,听到严嵩所言,嘉靖皇帝就产生了兴趣,拿起小册子翻了翻,随即龙颜大悦,很是满意。

秦德威也没想到严嵩还藏了这一手,忍不住看了看夏言,不由得叹口气。

为什么夏师傅今后越来越斗不过严嵩,连老命都赔进去了,看看这就是差距啊,你这个首辅怎么就没想到这个?

然后秦德威又看了眼张潮张老师,礼制是你这个礼部尚书的业务范围,你怎么也没想到这些?

至于秦德威自己,礼制业务真不是他的专长。

这东西真的不是能信口胡编的,既要引经据典,又要通晓历史能援引历代范例,反正秦德威一直提不起兴趣去钻研礼法学术。

嘉靖皇帝初步同意了严嵩呈上的祭祀典礼的条例,随后就是右副都御史兼工部左侍郎、督理显陵事务顾璘上前奏事。

他将显陵状况以及所在的纯德山情况,一一详细奏报,让君臣大致有所了解。

根据陶道长算出的吉日,嘉靖皇帝定于三天后登纯德山谒显陵,并举行祭祀大典。

在此之前,嘉靖皇帝还会抽时间召见本地父老士绅代表,并设宴款待。

未来几天事务大致就这样,主要负责各项具体工作的还是地方官府,嘉靖皇帝又命严嵩负总责,督理显陵事务的顾璘协助。

其实嘉靖皇帝一直也在观察顾璘,只觉此人风仪谈吐还可以,勉励了几句后,忽然又问:“听说你与秦德威同乡,早年就相识?”

顾璘感到莫名其妙的,只能如实答道:“九年前,在南京时认识。”

嘉靖皇帝接着说:“有人举荐你为礼部侍郎兼东宫少詹事。”

顾璘登时就虎躯巨震,但面上仍然强自镇静,谦逊道:“臣何德何能,又何敢辅东宫?”

嘉靖皇帝又说:“但有人说,东宫大臣应该找个年轻的,不能都是老臣。”

顾璘很有风度的奏对说:“东宫事关国本,臣子各有畅言,一切惟陛下圣裁而已。”

嘉靖皇帝没再说什么,就下旨散朝了。

严嵩招呼顾璘道:“顾大人与我商议事情去!”

刚才皇帝有过命令,严嵩总负责显陵祭祀大典,顾璘为协助,三天内要准备齐当,时间紧任务重,要立即开始筹备。

两人来到严嵩的宿处,严世蕃也出来与顾璘见礼。

等落了座后,顾璘就主动对严嵩询问说:“向朝廷举荐我的,可是介溪你?”

顾璘与严嵩算是很有交情了,当初严嵩在南京养望几年,顾璘就用心帮了忙的。后来顾璘起复为湖广巡抚,又是反过来靠严嵩帮忙了。

所以顾璘没太多客套,直接就问了。说实话,顾璘此刻心里是十分患得患失的。

若能迁为礼部侍郎兼少詹事,那可是一个大飞跃,二流变一流有多难,谁在这个位置谁知道。

严嵩轻轻点了头,也没有否认,直言不讳的说:“确实是我举荐的,但实不相瞒,我也是无奈之举。”

顾璘完全没听明白,什么叫无奈之举?

严嵩就解释说:“其实另一个最有可能的候选之人乃是秦德威,我想来想去,也只能推举你来阻止秦德威了。”

顾璘:“……”

懂了懂了,忽然全都明白了!刚才在行宫大门外候朝的时候,别人一窝蜂来找自己攀谈,肯定与这有关系!

等别人看到秦德威来了,又一窝蜂的散了,肯定还与这有关系!

严嵩不动声色的询问道:“事情就是如此,至于你自己,又是怎么想的?”

顾璘连连苦笑:“还是那句话,我又有何德何能?”

秦德威早就在他心里造成了永久性的、不可逆转的创伤,导致他现在连南京都不想回去了!

猛然听到被严嵩推荐出来,与秦德威争夺官位,顾璘第一反应居然是畏惧。

严嵩皱了皱眉头,如果没有心气,还怎么与秦德威争?就比如自家儿子,虽然屡屡失败,但一直还有心气,这就叫意志坚韧!

正在喝茶的严世蕃突然放下茶盅,对顾璘大喝道:“顾老大人你又在害怕什么?

在少詹事任命上,你可是众望所归,说是身负天下之望也不为过!满朝文武谁想出现一个二十一岁的少詹事?”

以严世蕃的年纪、资历,用这样口气对顾璘说话,称得上无礼了。但谁让他有个当大学士的爹,更何况当大学士的爹并没有阻止。

严世蕃的口才也相当了得,直接劝道:“你根本不需要有任何顾虑!庙堂不是打打杀杀,还是人情世故。

说一千道一万,秦德威又能把你怎样?即便你这次输掉了,秦德威又敢对同乡老前辈赶尽杀绝吗?

你仍然什么都不会失去,所以对你而言,这次毫无危险,但可能有的收获却极大,你有什么理由不去搏一次?”

顾璘能混成南京文坛盟主,也是有手段有心性的人,刚才只不过是因为事起突然,下意识的就想怂。

不过他听了严世蕃的话后,又感觉非常有道理。自己确实没多大风险,为什么不去试一试?

而且可能获得的收益实在太好了,礼部侍郎兼少詹事是很极品的位置,再往上就是位极人臣了,哪个官员没有这样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