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小学生 第296章

作者:随轻风去

徐锦衣所有的东园,镇园刻石上的七律,就是当年秦德威所作、王怜卿代书的,还是诗霸秦德威公开发表的第一首诗。

徐魏公修的芳林园,园名就来自于秦德威的诗词。而且里面芳树楼的影壁上面,还有秦德威所作、王怜卿代书的长篇诗歌。

所以顾老大人的意思是,两边谁肯抹去秦德威的痕迹,并且换上新科许会元的东西,就把庆祝雅集交给谁办!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没想到顾东桥还是那个顾东桥。

不远千里跑回来还是要与秦德威过不去,这就叫念头一直不通达?

至于两位徐家人会如何选择,还真不好说。

本来秦德威的题诗是很有脸面的,但一个会元在南京实在太有含金量了,目前就是独一无二的超级稀缺标志。

而且会元前途也更广阔一些,最起码馆选庶吉士入翰林是保底了。

在这种比较下,将秦德威的内容清理掉,换成新科会元的内容,无论从门面和长远利益来说,并不是坏选择。

又有人疑问道:“如果两边做出了一样的选择,假如都肯配合,我们又该选定在哪边举办?”

顾东桥胸有成竹的说:“若是两边都肯答应,那就前后分别举办一场。

第一次是庆祝考取会元,就在近日了,让全城人都看看。

第二次就是等待新科会元荣归故里、归省探亲时!到了那时,少不得还要热闹一场。

这样的话,两边各有收获,也都不吃亏,两全其美!”

思虑已经如此缜密,众人还能说什么?

拿着秦德威的钱,办着暗贬秦德威的活动,还要清除秦德威留过的题诗,实在太损了。

不过屡败屡战的顾东桥这次出手,说不定真能成。

毕竟这次顾东桥抓住了一个不可替代的稀缺资源,用会元功名去压制才名并不是不行。

而且说一千道一万,那秦德威远在京师,又不在南京,根本防不住。

第四百七十五章 科举余波(下)

顾东桥没有想着隐瞒意图,也不怕自己的话传出去,这叫做阳谋。

徐魏公和徐锦衣两边的反馈也很快,但反馈的态度则截然相反。

徐魏公婉拒了顾老盟主所要求的诚意,不愿意将秦德威题诗从莫愁湖边芳树楼撤下来。

大概是魏国公自恃身份,不屑于摆出捧高踩低的架势。

或许也是秦德威在芳树楼题诗的艺术价值更高,换无可换。

而另一边的徐锦衣则拿出了诚意,愿意将东园原有的秦德威题诗刻石撤走,换成会元许谷的诗。

嘉靖九年的东园重修雅集,就是秦德威初出茅庐那次,许谷也参加并留下了诗词。

所以文字都是现成的,再翻出来重新刻石就是了。

会试结果是三月中传到南京,等顾老先生回到南京主持庆典,再经过一个筹备过程,时间就到了四月上旬。

对于别人的张扬,秦德威的正经亲戚家人都没什么感觉。

秦德威的叔父秦祥现在只操心两件事,第一件就是顾氏临盆时间只有一两个月了,第二件就是进士牌坊怎么修。

至于文坛的喧嚣,秦祥毫无波动,他一个衙役又不混文坛,对文坛的事情并不敏感。

顾老盟主即便再嚣张,似乎也完全波及不到秦差役的交际圈。

至于顾娘子,除了肚子里越来越不安分的胎儿,还能有什么让她在意的事情?

至于钱庄,自从知道小丈夫的进士稳稳到手后,那就暂时不用担忧了。

但秦德威的外围友人如徐老三、高长江等人,却都义愤填膺,可又无力阻止大势。

一直到了雅集这日,徐锦衣的东园主堂前,原本标志性的巨大刻石已经撤走了。

但新的刻石尚未制作完成,只能在这里临时搭建了彩亭,悬挂着会元许谷的为东园写的诗词。

参加今日雅集的人先被引导到这里,渐渐的聚集起来,而老盟主顾璘站在彩亭旁边。

他的左边是南京礼部尚书严嵩,右边是本地主人家徐锦衣,形成了一个明显的主席。

主人家徐锦衣盯着彩亭,不知在想什么。

顾璘就先安抚徐锦衣这个大金主说:“你放心!自今日后,许石城就是全南京的名片!

我顾璘在文坛苦心经营数十年,难道还能没有号召力?

只要借着会元声势登高一呼,便足以让青溪诗社在南京地位无可动摇,今后与阁下长久合作,各取所需!”

等人数到得差不多了,两旁就开始奏乐。

然后顾老盟主正式开口道:“今日盛会,本为庆祝许石城会元,但我也有几件事情,借机说与诸君!

其一,多年来诸君抬举,使我主盟金陵文坛,但如今大有力不从心之感。

又见近些年,后起新秀次第而出,我便有让贤之意。”

然后顾璘指了指彩亭里许谷的诗词说:“恰有许石城甲榜第一,光耀南都,岂非天选之人乎?

故而请大宗伯做个见证,我欲将主盟南都文坛之事,以及青溪诗社主事身份,今后句全都托付给许石城!”

“哈哈哈哈!”忽然有人毫无礼貌的大笑,打断了顾老盟主的话。

众人看去,居然是一个锦绣少年,浑身上下都透着纨绔的气息。

又见这纨绔少年对顾老盟主指点着说:“真是老糊涂了!别处都有状元,而南京看到个会元就如此抬举吹捧,只怕要让我们南京文坛成为外地笑柄!”

随后这少年振臂高呼:“只有秦德威才是我们南京文坛独一无二的风景人物!

你这老头却硬捧一个会元撑门面,外地谁会当回事?简直如同瞎眼!”

大部分人一时摸不清这个嚣张少年的来头,但徐锦衣脸色却不甚好看,呵斥道:“徐世安!你休要多管闲事!不然赶你出去!”

好不容易混进来的闲散千户徐世安徐老三悻悻的闭上了嘴,心里还是十分不服气。

顾璘继续说:“其二,关于文学之事,我还要说上几句。

想我金陵文脉源自六朝,六朝意象乃是南京文学根本,也是区别于他处的独有特色,万万不可抛去!

所以这两年开始流传的新金陵风气,简直就是数典忘祖,在我看来都是异端邪说!我们青溪诗社绝对不容纳这种风气!

从今往后,本地文人但凡提倡新金陵者,就不是青溪诗社的同道友人!

执迷不悟者,割席绝交,摒弃于外!”

听到这里,参会的文人士子面面相觑,这么多年来,从未见过老盟主如此狠绝的时候。

新金陵风格就是那秦德威倡导的,老盟主想用非友即敌的方式,强迫大家随大流,岂不就是想孤立秦德威?

徐世安又高声讥笑道:“你这老头,只会在南京城里逞威风,也不见你在外面打出过什么名堂!

你这样的人,宁可拖着全南京文坛成为外地的笑柄,也不愿意让自己在南京文坛失去地位!

我那奶兄弟秦德威说过,有人就是这样性子,宁与外敌不与家人,我看说的就是你!”

顾璘沉着脸开口道:“随你如何说,文坛的事情,与你一个世官有何干系?”

然后又对众人道:“若有不认同的,自可离去!”

众人大部分都没动,现在形势不明朗,谁这时候离去,岂不就很醒目?

秦德威那样的人可以无视任何规则,但一般人做不到啊。

但总是有个别人的,只见人群里走出一员青年士子,对老盟主深深行了个礼,然后一言不发的走人了。

众人看清此人后,纷纷大吃一惊,竟然是王逢元王吉山,顾老盟主的关门弟子!

虽然早听说这对师徒已经分道扬镳了,但这两人并没有在公开场合决裂过。

没想到今天王逢元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叛”出师门了。

然后又有几个人站了出来,对顾老盟主“呸”了一声,也一同离去。这些都是江宁县县学的士子,如高长江等人。

顾老盟主又扫视了一圈,即便走了那几个,那还剩几百人呢!这就是自己几十年积累下的号召力!

自己始终就是主流,只要强化出对立意识,挑起异端争议,但凡想混圈的,没人想被摒弃在主流之外!

徐世安又忍不住嘲讽说:“若是秦德威人在南京,你顾老头还敢这样,我反而敬佩你是条好汉!

就好比前些年,虽然你年年被秦德威打,但也没人看不起你,毕竟别人连被打的资格也没有。

我那奶兄弟说过一句诗,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区区一个会元又有什么了不得的!”

顾老盟主冷笑几声,对徐锦衣道:“这样捣乱的,你也不管管?”

涉及到自己利益,徐锦衣也忍无可忍,顾不上同宗亲情了,果断挥了挥手。

便有数名家奴一拥而上,一边喊着“安三爷得罪了”,一边抬起了徐世安就往外走。

会场终于清净了,顾老盟主又开口道:“还有第三件事,青溪诗社要广延盟友!

愿意加入我们青溪诗社的同道,今日可把诗文给我观览……”

忽然有个仆役冲了过来,对主人家徐锦衣禀报说:

“外面有衙役全城沿街敲锣报讯!衙门刚刚收到捷报,新科状元乃是我们南京的秦德威!”

一句话立刻就炸群了,对所有人而言,这辈子从来没有听过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踏马的,南京城居然也能出状元?皇上炼丹吃错药了?

可这种事不可能故意作假吧?众人惊愕之后,齐齐又看向顾东桥,这老先生现在可怎么下台?

南京有个都市传说,秦德威每年春天都要打一次顾老盟主的脸,堪称近年来南京文坛的年度保留节目。

大家原本以为,今年大概要中断了,却没想到,惯性还是如此顽强!

顾老先生今天把会元当噱头把持舆论,结果秦德威就搞出个状元。

不知又是谁带了头,人群一边消化着巨大的惊吓,一边纷纷往外走。

很多人还在暗暗庆幸,亏得消息来得及时,还没有加入青溪诗社。

没过多久,盛大的雅集现场就只剩了零零散散十数人,都是真正的顾老盟主铁杆。

大赞助商徐锦衣脸色更难看了,他终于感到,顾老盟主所谓的号召力可能有点水……

他对仆役吼道:“速速将先前的刻石移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