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浑道章 第749章

作者:误道者

张御一揖之后,直起身来,他振了振衣袖,缓步走上前去,抬袖而起,便将这一份诏旨拿入了手中!

……

……

第三百八十九章 潮声动云庭

玉素道人见他接过了诏旨,神情一缓,原本严肃之色尽去,对他笑了一笑,打了一稽首,道:“玉素在此恭贺张廷执了。”

张御抬袖还有一礼,又道:“道友难得来此,还请里间安坐。”

玉素道人却是摇头,道:“不了,颁谕过后,我还需回去廷上复命。”他略微一顿,“只是方才来时,有同道托我问张廷执一句,在你为廷执之后,原来东庭镇守之位当是准备如何处置?”

张御道:“自然是按过往之例,将此交托给合适之人镇守了。”

玉素道人点了点头,道:“张廷执既如此说,那么首执着我问你一句,你以为东庭之所在,在你之后,该当由谁来接任?”

张御略一思索,这当是让他设法举荐一人了。这倒也算得上是惯例了。

不仅仅是他,每一个廷执在卸任之后,都是可以设法举荐后来之人的。

这里主要是因为,新任玄首个人的喜恶极有可能改变原来洲中的格局。若是往有益方向改变,那对洲中修道人和子民来说都是好事,可若往相反方向走,或是变动剧烈,那就可能引发一定动荡了。

一般来说,被举荐继任之人,通常都会延续上任玄首的作为和理念,不至于引发太大变动。

可举荐归举荐,最终是否采纳,还是要看玄廷是如何考量的。

玉素道人这时又是一笑,摆动玉尺道:“张廷执你先不必回我,待得下月廷议,你在廷上亲自言说此事便好。”

张御微微点头。

玉素道人这时取了一枚玉碟出来,交托给了他,道:“这里面是今日廷上的详细载述,张廷执可拿去一观。”随后他再是一个稽首,道:“玉素便先告辞了,下月之廷议尤为紧要,张廷执莫要忘了。”

张御还有一礼,同时点首应下。这里的关节他自是清楚的,现在他虽然是廷执了,可只是得有了名位,而唯有在廷上有了座次,并且参与过一次廷议,才算真正执掌了廷执的权柄。

也只有到了那时,玄廷才会将他担任廷执之事正式向下宣颁。

并且他从玉素道人的提醒上来看,很可能这一次廷议还需决定与东庭相关之事宜,他不能不去,这一切都需等到下月了。

玉素道人礼毕之后,一摆玉尺,一道金光从身上泛起,升腾到穹空之上,其人则缓缓飘升而去,直至消没在了云端。

张御目送他离去,这个时候,云海之中忽然响起了悠长无比的磬声,一阵接过一阵。他负袖站在玉阶之上,看着云海上的云雾在那里不停翻涌的,发出潮水一般的声响。

而在此时,守正宫内外神人值司都是以敬畏无比的目光看着他,并恭礼俯身,朝他深深拜下。

在殿前站了一会儿,他便转身挪步,回到了内殿之中。

坐定下来后,他拿了那一枚玉碟过来,意念入内一转,便即知悉了这一次廷上之事。

他看到陈廷执提议自己掌之职司,乃是负责清剿内外祸患,并将守正宫事机一并统揽入内,不觉这有些意外,可却又在情理之中。

守正宫之事交由他来处置,他自觉也是合适。守正宫的事情他都是熟悉,而他自己如今仍是可算得上是常摄守正,也是名正言顺。

且有了这个职司,他可由此去往天夏各处巡视,不至于就这么坐守上层。

不过他也知道,此职能顺利交给他,其实也是由于上宸天已是覆灭,寰阳、神昭两派已是远遁的缘故,

假设上宸天还在,他若以此为持,上层玄尊且不说,各洲宿的常备力量乃至一部分玄尊镇守他却是可以直接调用了,那权柄就太大了。

看过玉碟后,他将此物收起,又把那一份诏旨取了出来,起手轻轻一抚,上面便有一道金光荡开,见里面有四样物事飘悬在那里,分别为天圭、夏印、金册、玄衣。

他意念一动,将这四物从中引了过来,任其飘荡在了身侧。

这四物皆是代表他玄廷廷执身份的物事,也各有其用。

譬如“天圭”,乃载玄廷过往之典册,包括以往廷议乃还有廷决的记述,在此上面都可寻到。

也就是说,得有此物,过往有一些唯有廷执才能知晓的事机,他也能从中知悉了。只是当他试着想看一下玄粮的真正来处时,却发现上面虽然有写了,可具体的内容却像是隔了一层迷障,无法看明白。

他若有所思,这情况倒是有点像自身境界不够时观看上乘道书的模样,看来玄粮之秘不是那么简单的。

他也没坚持细看,准备待日后再慢慢探究。

除此外,天圭上面还记载有天夏的各种礼法规序,不止是天夏的,往前倒推上去,这里面包括了神夏时期一应礼法制度乃至后来的变演,再到古夏之时的各种宗脉文法的源流,皆有详细述录。

持此一物,便可得证,天夏方才自是荒古以来承继人道,乃至天人合应,宏道循理之正朔。

与“天圭”并列的乃是“夏印”,此物不仅代表了他自身身份,他也可凭此物可去得天夏诸般地界,并可由此执掌一部分清穹之舟的权柄,可以随意渡取一部分清穹之气用于自身的参悟修持。

这就不是经由玄廷之手再下落予他了,而是由他自己直接执拿了,当中不再是隔了一层,他能更好的理解并运用。

得有此印,他还可在清穹云海之上立下一座独属于自身的道宫,这一般唯有廷执才能得有,除非是似瞻空道人那般有大功于天夏,才能被破例赐予。

另外两件东西,则是“玄衣”,“金册”。

“玄衣”之“玄”即是玄廷之“玄”,天夏之礼仪服章乃是相合为一之物,代表的是修道人自身对天夏礼序的认同和天夏脉流的载承。此物同时还是一件法器,除了具备上乘的守御之能,炼化玄粮之时可能更快。

“金册”里面,则载承有自古夏以来的各种道册典籍。他之前看过道书是经后人整理批注过的。而在这里面,俱是古早之册,包括神夏并合诸派后留下的记录各种道法神通的玉简。

他见这里面,现在还多了一部分对于上宸天道法的载录。

当然,上宸天因为道统未绝,镇道之宝还在,所以最根本的法传并不在这里,眼前这些只是支脉。

这里面还有一件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是一块玉书拓板,此物摆在了最为显著也是最正中的地方。

他望了一眼,便知这东西为何占据此等位置了。

据传这是荒古之时,凡人对道的最早思考,第一次天人沟通的尝试,或许也可能是道法最初的起点。

观看此物时,不禁令人心生遥想。

虽这上面只是简简单单的几个线条,与后世的道法远远无法相比,可就是这看起来极其粗陋的简单刻画上,他却看到了天夏人第一次对天地人之间的关系作出了思考,看到了对于大道至理的探询。

这上面或许没有什么高深的东西,那那等发自于内心的,勇于改变自身,进而改造天地的精神却是由此传递了下来。

玉板本身是冰冷的,可是上面每一笔都是充满了力量,每一划都是深刻动人。这其中所蕴含的情感是如此的浓烈,几是如朝阳一般喷薄欲出,哪怕是相隔如此悠远的岁月,依旧是令人身心神为之震撼。

他观摩了一会儿,也是感慨万端,待从中退了出来,将心绪抚平,他一拂袖,将这四物收了起来。

此四物每一个都有自己的作用,不过廷执权柄一是来自玄廷承认,再一个乃是天夏万民的认同,最后是一个就是来自身之伟力。

特别是后两个,只要这两个不失,是不是有这些东西并不是重要,是先有了这些,才有了眼前之物,而非颠倒过来。

而就在他接受玄廷诏旨之时,钟廷执也是从光气长河上回到了妙皓道宫。

他来至殿中,对着玉璧一拂袖,过去片刻,上面便显现出崇廷执和长孙廷执的身影。

他道:“两位,上宸天已灭,廷上又多了一位玄修,且是张御这等掌握训天道章之人,由此人开始,玄法必是兴盛,我等需要小心提防了。”

崇廷执叹道:“玄法只是两三百年,便有如此格局,又出了这般人物,再有两三百载,真法恐是无法与之对抗了。”

长孙廷执语声淡漠道:“说这些没有用,不如想想下一次廷议如何得到想要的东西。”

崇廷执道:“眼前之事要想,往后之思虑也当有,不然何以对抗玄法?”

长孙廷执淡淡言道:“对抗也是容易,我曾提出过造物修士,有了此物,又何用玄修?只是两位并不同意罢了。”

钟、崇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没说话。

长孙廷执则道:“我提醒两位,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了,张廷执当初是亲手打压了造物修士的,他是亲历之人,等到他在玄廷之上站稳,以后此事恐怕更难为之。”

钟廷执皱了下眉,沉声道:“此事还是容后再议吧,今日我等先商量下回廷议之事。”

……

……

第三百九十章 执玉廷上坐

崇廷执与钟廷执、长孙廷执二人商议了一番过后,便结束了交谈,把自身气意从玉璧之中退了出来。

只是他这时想了一想,走堂中走了两步,却是一拂袖,又一次荡开玉璧之上的灵光,不过这回没去寻钟廷执,只有长孙迁一人身影显现出来。

他问道:“长孙廷执,关于那些造物修士之事,到底进行到了哪一步了?”

长孙迁淡淡言道:“前次青阳之事虽是失败了,但是关于那一份造物修道人的拓录仍是完整送出了,目前看来,只是到了元神照影这一步,还未能达到元神之境。”

崇廷执皱眉道:“也就是说,此事并不曾成功?”

长孙迁道:“任何事都不可能一蹴而就,但以那份拓录来看,已经很是接近了,差得只是一个契机。”

崇廷执仔细想了一下,道:“长孙廷执的意思,若是我等能够再作尝试,此事是可能成功的?”

长孙迁道:“你我若是出手,是有可能的。”

崇廷执摇头道:“如今情势全然不同于以往了,莫说此事还是不成,便是能成,你我都是廷执,也不可去亲手沾染此事。”

在过去一百多年中,因为浊潮侵害之故,导致各洲之间牵连中断,与玄廷的联系也是断断续续,每个洲域几乎都可说是一座座孤岛,玄廷同时还要对抗来自外层的侵袭,对于底下的约束力很是不足。

在当时那等情形下,首先需要做到的是先保证自身的生存,所以各种手段层出不穷,许多东西就算有些越线,过后玄廷也就不去追究了。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浊潮的持续消退,各洲域重又连接了起来,玄廷又通过覆灭上宸天再度宣示了权威,训天道章更是涵盖了天夏每一个角落,他们要做什么事,假设不先事先知会玄廷,那就是违反天夏礼规的。

可要是将造物修士报呈上去,这等事想想也知玄廷上是不会那么容易通过的,反而会使得玄修加倍警惕,所以他们宁可不提。

长孙迁淡言道:“若是你我不插手,那便只能交由下面自行解决了,无了我等帮衬,若是运数好些,或是数十上百年就会结果,若是运数不好,那么有可能永远无法得到我等想看到的。”

崇廷执摇头道:“就算我等真能插手,也不过是用我等力量成事罢了,又能有多少用处?莫非我等次次帮他们不成?这些还是要靠此辈自行解决的。”

他又加了一句,道:“造物值不值得我等扶持,就看他们能不能得出我等想要的答案了。”

长孙迁这时道:“若是他们能依靠自己,又何须依靠我等呢?”

崇廷执看了他一眼,道:“不过区区造物罢了,反掌可灭之辈,没有我等,又能如何?”

长孙迁则是语声平淡道:“时移世易,我们那时又何曾想到,只是一脉玄法,却能到如今威胁阵法的境地呢?”

说完之后,他的身影便从玉璧之上逐渐淡去了。

崇廷执摇了摇头。

这个道理他会不知道么?

只是玄法以往能成,那是得了玄廷全力扶持的,现在外间大敌已除,造物可没有这般大势可以依托了,压在头上的阻力也更大。

除了依靠他们,还能依靠谁?

守正宫中,张御翻正在看着金册之中载录的那些古早典册。

到他这个境界,大部分道书都是能够看懂了,或者说,只是用文字道或者道箓可表的道书他都可以读通。

他并没有特别挑选哪一本,而是从荒古之时的道法一路看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