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浑道章 第590章

作者:误道者

张御目光落下,起意一召,便见一册玉简自虚空之中浮出,落至案上,缓缓铺呈开来。

玄廷收藏的道书他之前已经反复观览了许多遍,但里面有一些道理固然能看,也能给他予启发,可也仅限于自身认知和功行层次之内。

若是道行不足,那么理解只是流浮于表面,是无法继续深入的,唯得等功行到了,才能真正透彻理解此中所表达的意思。包括那些前人留下的注疏,不入此门,很难有所得。

现在他功行已至,便可一窥此中玄妙。

虽然玄法真法不同,但道理却是相通的,就如他以往攀登道途之时,就从真法之中获得了不少助益,也从中借鉴了许多。

这也或许是引他入道的老师是真修之故,一上来修炼的也是呼吸法,所以对此很容易将此接纳进来,并引为己用,当中半点没有障碍。

相比较而言,有很多玄修似乎从心中就将真法与玄法分隔开来,这等做法其实他并不认可。

他在看罢一卷道册之后,思索了一下,便又换过一本,而在把玄廷所藏纳的道书都是读过之后,心中已然有了一个大概。

下一步的关键,当是在元神寄虚之上。虚乃是空,与实相对,与身相对,既是虚空,又是心空,唯有明白空在何处,元神去到哪里,并寄神于此间,方能取到上乘功果。

道书之上有多种寻找并去到其中的上乘妙法,在这里深厚的法力修为是必备条件,这是因为整个过程需得一气呵成,若是因为后力不足难以维持,那便会功败垂成。

也是因此之故,大部分取到这等功果的真修,大多都有着万载以上的苦修。

当然,天夏修士尤其是那些有着名位的修士不同于此。因为有着玄粮补益,他们不需要这般长久的修持,故是一些修道年月较晚的修士,也早是因此赶了上来,甚至反还可能有所超出。

而以他眼下的功行,若是放在真修这一边,何止是功行已足,俨然还超迈了不少。

若是真修,下来就该按道书所载,登神入虚了。

只是所有玄妙要诀,都是真修之法,玄法没人走过,自也是不存在具体法门的。

不过元神能做到之事,观想图当也能做到。修持方法可以不同,但是所要去往的地方却是一样的。

按照惯常办法,他这里就可以以神元向浑章求问,因为他本身层次已在这里,但耗费的神元可能会较多。

但好在现在他已是有了大道六印之一的目印,那便可以以此印望见前路,并看清此中之缺弊。

此时他稍稍调整了一下气机,便开始转运目印,过去片刻,眸中就微微有光芒放出,他此刻看得不是内,也不是外,而自身该行之道。

如果目印有言印的完整程度,那么他推断自己当是可以直接看清楚去往下一个境界的道路。可现在的目印,当是达不成这等可能。

可哪怕只有一点方向,对他来说也已经是足够了,至少他能明确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使力,此能避开一些弯路和许多不必要的尝试。

随着目印运转,他看到了一条条道路在眼前展开,其中大多是以他自身认知和所学为根底,向他展示出种种前行的可能。

可以看到,有些道路通向了难以辨别的深处,可谓无限之深远,而有些则是很快就到了尽头,显然照此成就有限。

而有一些道路则很独特,并非是来自他自思自想,也非是他以往所接触过的,这是目印身为大道之印所表达出的一些独特道理。

他看了看,有些道理他能理解,有些则是不能,若是照此行去,似乎更能近道。

可他思索了一下,却是第一个将之放弃了,修道人追逐大道,需要一步步去明了道理,明了自身,相互印证,方才踏实,太过高远的东西,就像是沙土之台,一上去就会垮塌下来。

这里实际上以他自身为基的道路最是稳妥厚实,且以他目前功行,也也不可能抛这些凭空去立造。

这里心意一定,眼前所见道路也是一变,许多消隐退去,唯有两条出现在了面前,这其中之一所显之路,乃是他最能理解也最是契合自身的道路。

而另一条,则是一条从道理上是可能存在的,并且也能走到尽头的道路,你没法否认它,它的的确确在那里,但实际上,你没可能照此行走。

他明白这是大道留下一丝变机,自己是不可能占住的,伸手一拂,这一条路就此消去,只留下了那最后一条路。

他凝视过去,详细看了下来,能从看到许多尚是疏漏瑕疵的地方,这些是他必须经历,且必须跨过去的碍难。

目印能找出自身的欠缺漏洞,并为他指明前路,但是没有办法教会他该是如何去弥补,此中问题就需要他依靠自身的修持和道行去解决了。

可有了明确的前路,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心中一起意,大道浑章唤了出来,目光一注,就有一个微微闪烁的章印生了出来,只这还不是完整的章印,那些缺陷依旧是存在的。

以他所明白的道理,还有他所具备的认知,若是慢慢用心去解决这些问题,也不是不能。可等到完全理顺之后,那恐怕需要用去许多年月,短则数十载,长则上百年,甚至还可能更久。

他自是不愿意这么等下去,现在不但有着来自外层的威胁,还有不久前出现的内层本身就存在的异神,这些敌人都是不会等他慢慢修炼功成的。

只是他此刻感察了一下,发现要想达成此愿,就是将剩余的所有神元全数填入进去,恐怕也还是稍嫌不够。

故他思索片刻,决定先运炼玄粮,收摄神元。

六千钟玄粮化尽,他还有剩下的一千五百钟玄粮,他不需要将之全部炼化,只要炼化其中一小部分,补足这里缺失便可。

当下他目光收了回来,一挥袖,一尊玉爵落在了前方,而后将开始化炼此中玄粮。

三十余日后,他从出了定坐,此刻自感神元已是足够,下来也没有犹豫,立时将余下的神元往浑章之中投入了进去直接向大道浑章求取那结果。

可以见到,有一枚枚小印在浑章之上生出,再是融入了此印之中,这些章印再不断涌现消失,不断的将原来缺弊和不足之处填补支撑起来。

随着越来越的小印填入此中,这枚章印也是越来越亮,到了最后,此印微微一闪,上面出现了“元虚”二字章印。

此印一亮,顿时有光自上洒落下来,将他整个人罩在其中,而在这光芒之中,随着一声奇异鸣响,玄浑蝉从中飞了出来,在场中旋转一圈之后,又掉头回来,忽然一振翼,就他眉心之中就是一冲!

轰然一声,像是撞到了一处无形屏障之上,又好似是撞穿了实与虚的界限,玄浑蝉整个没入了他身躯之中,只这一瞬间,身躯微不可察的虚化了一瞬间,但随即又重新还实,这个过程非常之短暂,似乎并不存在。

他感觉到玄浑蝉方才去到了那似在似不在的虚处,虽然只是从那里一穿而过,甚至都不曾有过停留,可却是将一缕神气留在了那里,那里包含了自身的记忆意识乃至固有的一切,还有此刻种种一应变化亦是在往此渡入。

双方之间有一种奇妙的联系。

他能感觉到,如今哪怕是己身哪怕骤然消亡了,也能通过这一缕神气反照而落,入世再化身躯,假若是没有相等层次的干涉,那么是怎么也无法将他彻底杀死的。

不过这里也不是完全无有损折的,神气越厚,自然还世越快,要是神气薄弱,那么恐怕要许久才能归返。

但是没有了身躯,少了外药采伐,神气要想恢复起来自也是极慢的,说不定万千载都无法再入世,所以渡世之身仍然是十分重要的。

而下来所要做的,就是借观想图之助,继续往那里填补神,或许唯有了虚实相生,阴阳互济的地步,许才能方才被抹去,便立时归返回来,不过真要是到了这一步,那对其有威胁的时世家力量,也几乎是不存在了。

此刻他虽功行已成,可没有立刻出关,而是继续定坐,巩固修行,而此一坐就是三十余天。

他在出定之后,算了一下,发现此刻已然是十月份了,于是心意一转,来至守正宫中。

他先收取了一下分身传来的意念,随后目光一注,大殿之内顿时融开一个巨大的裂口,周沿是一阵阵向外扩张气光漩流。

他迈步走入了此中,在穿渡过去之后,眼前出现的乃是一片无边无限的地陆,此刻他却是正身落至内层,并来到了东庭地陆之上。

他负袖凌空而立,俯望着下方。

东庭因为充沛的人力和物力,这两年来的扩府速度一直不慢,尤其是得益于年初那一幕盛剧,这大年来的修筑扩建变得更快,此时望来,这一座落于安山之外的巍峨巨城,已然初现峥嵘。

……

……

第一百四十八章 山陆承星台

早在东庭扩府之事已有结果之后,新洲治之名便已是定名为安州,这既是表达了某种新的寄喻,也是表示沿袭承继前人之功业。

高大壮伟的安州城台巍然耸立,上层似是与天相接,而一侧绵长高耸的安山山脉,如今自远看来几乎成了城外一道蓝灰色的城坝,气势完全被大台所夺。

而神女峰更已是被囊括进去,站在城中任何一处,都能清晰望见这座峻拔高峰的身影。

张御看了一下,现在这处新洲治还没有完全修筑好,只若想要全部完工,那要拖到第三年了,不过诸多涉及军用的建筑及壁垒却先一步修筑好了。

看着那巨大的坚固高台,如同大坝的玉白色城壁,其形其制宏大至伟,让人不自觉的屏息。

若由远望来,尤是使人心神震撼,生出自身渺小之感,只是似这等用到大批金石的人造之物,冷硬之感十足,却是少了几分暖意生机。

若是这里只是作为纯粹军事用途的壁垒,那么自是不必去讲究太多,可是洲治是给人居住的,当中的玄府更是修道人所在之地,讲究的是天人合鸣,生生万化,自是不能只与金石作伴。

不过早在修筑洲治之前他便看过图稿,事先自是留下了足够的余地,而接下来便当由他来作法施为了。

他悬凌天中,将气机播落下去,安州地域之内,忽有地泉奔涌,并由此生出了一座清澈见底的湖泊,除此之外数座小湖湿地也是陆续在城中各个角落生了出来,互相之间更是早已修筑好的水渠河道串联相通,随着水泽出现,草木也是随之长了出来。

他转目望去,那里有十二驾笔直的连拱高廊从安山山脊上一直延伸到城台之上,其上端平凌峰巅,下落处乃是千丈深壑,亦是恢宏壮丽。

而随着城台内的水流涌动至此,立刻在廊壁一侧水渠之中满溢出来,再在微带倾斜的廊玉之上倾泻至下,不多时,一道蔚为壮观的瀑布便出现在了安山与城台之间,隆隆奔腾的河流从一侧流淌下来后,就进入了事先开凿的宽阔河道之中,由天望来,恰如玉带一般环绕在安州四周。

他收回目光,望城中心看去,那里是玄府所在,因为天夏任何一座州城,都是先确定了玄府所在,而后围绕着玄府修筑起来的,所以如今玄府也已是差不多完成了。

只是主体虽成,玄府内外还需要进行道箓的刻画和一定阵禁的布置,这就需要在最后进行布置了。

他缓缓从空飘落下来,落在了玄府中间最高处的法台之上,此间之高,仿佛一伸手,便能抱揽众星,故是名唤“星台”,这也是玄首的驻守之地。

他负袖站在这里,看着东面浩渺天空和苍茫地陆。

或许是功行更进了一层的缘故,也是或许是目印之能,他能感觉到一股对东庭的侵迫之感正在传来,且隐隐牵扯到那个上次与他照过一面的远古神明身上。

他眸光微闪一下,洲治既已大体完成,那么下来已是可以奏请玄廷派遣使者前来布置禁阵了。

等到禁阵一成,那么洲治就有了护御,不怕对方来攻,不过他也不会等着对方来攻,而是会设法主动出击。

想到这里,他也是察观了一下内层对自己的影响。

发现天地对自身寿数的消杀已然大大减弱,这是因为有一缕神气寄托于虚空之中,可以反哺于他,能随时维持自身之完满。

可这里也不是没有消耗的,只是不同的是,消耗的再非是身躯本元,而是虚空神气,而虚空神气显然是突破下一步重药,不可随意消耗,所以修士到此一步,其实还是在上层修持积蓄更为稳妥。

他意念一转,天穹之上生出一团漩流,他倏尔抽身离开了此间,回到了上层,而后由此转渡到了外层虚空之中。

他这里试着感受了一下,虚空外邪对他仍有侵害,但比之前却减弱了些许。

这与他此前推断的一样,随着功行增进,虚空外邪的影响将会逐渐降低。

其实从道理上说,修炼到了虚实相照、阴阳互济地步的修士,这也确实不会受什么影响了。

但此般人物无论在哪个势力,显然都是位高权重,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亲自上阵的,而且他们的选择无疑更多。

在知悉了这般情形之后,他心中已是有数,便一挥袖,融开了一个虚空裂口,再次转回到了上层。

他唤了一声,道:“明周道友何在?”

光芒一闪,明周道人出现在了面前,他先是认真看了张御一眼,随后打一个稽首,恭敬道:“守正有何吩咐?”

张御递过一封符书,道:“东庭新洲治如今差不多已是修筑完成,需得布置禁阵,劳烦道友将此书递上。”

明周道人躬身接过,道:“明周这便送呈过去。”

而与此同时,安山以东的地陆深处,三名复神会之人在离了神丘之后,便根据伊尔的指引,去往找寻伊帕尔神族以往的仆从和附庸。

按照复神会所知晓的消息,伊帕尔这个神族至少已然经历了两次纪元更迭,也是前纪元的明确的主宰。

上一个纪元时期,内层地陆上的统治者乃是信神,这些信神至今仍然存在着,可按照伊帕尔神族流传在外的记载来看,这些信神也不过只是他们的仆从。

因为察觉到了大寂灭的到来,有一部分伊帕尔神族觉得没有办法抵挡,便就主动选择了沉睡、

而信神作为他们的仆从,又极可能是下一纪历可能的主宰,故是被伊帕尔神族赋予职责,需要在大寂灭过去之后再唤醒祂们。

可信神显然也不愿意自己头顶上有人压着,趁着大寂灭,反过来对那些沉睡中的伊帕尔神族进行了封印。

一些在纪元更迭中获得好处强大信神,甚至将一些伊帕尔神族从沉睡之地拖出来,肢解之后再镇压到不同的地界之中。

可也不是所有的信神都是如此,也一部分忠于伊帕尔神族的信神在试图唤醒原来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