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浑道章 第552章

作者:误道者

第九十章 由须论法名

首座道人虽言下来需议一议四位玄尊各自分守哪一处地界,可实际上,其中魏、孔二人早就有所安排了,众人对此也是心知肚明的。

魏涛将是出镇位于北地的宣宁都护府,而孔复则将出镇位于南端安越都护府。

这两处都护府距离一十三洲较近,人力物力更是容易调配,而这位也早是拥有足够的功绩在身,也无需再去争取什么,他们此番所要做的,就是在升洲过程中为这两处都护府打下深固根基,主要求得就是一个稳。

而剩下两处,就是西侧的昌合都护府还有位于最东端的东庭都护府了,两处分别当由谁来镇守,才是眼下主要需要讨论的。

钟道人此刻一敲玉磬,站了起来,他对上打一个稽首,首先提出了自己的意见:“钟某推举岑传岑道友为东庭府洲之玄首。”

玉素道人此刻也是站起,他言道:“我与钟廷执意见却是相反,我以为,当由张御张守正来担任东庭玄首。”

他看向诸人,“相信诸位同道也知,东庭都护府之位尤为关键,此处远在我天夏疆域最东端,且需面对各种异神神怪。

镇守此位之人,不但需有理定上下之能,且需自身心思持正,我却不以为岑传一个曾被驱逐出去,且立身不正之人能守稳此处。”

钟道人转过身来,反驳道:“玉素道友请慎言,岑道友早前罪责如今已是洗脱,而此前他又是亲手肃清了冒用正清之名的恶逆,观其行,便可见其心,如何当不得此处镇守?”

玉素道人冷笑一声,道:“岑传回归天夏,短短一载不到,而其被逐三百余年,期间却无一语认服,到了现在,也从未对过去所为之事说过一句认罪悔过之言,试问我如何信他?”

钟道人摇头道:“这世上谁人无过,便有错,改正便是,岂能不予机会?反而一味只言其过?这非是我天夏用人之道!”

晁焕此刻却是嗤笑一声,道:“钟廷执这话说的好啊,予其机会?这么看来,东庭都护府的子民不就成了他岑传的试金石了么?晁谋当真替都护府的子民感到难过啊,万一这岑传偏执太过,做些什么违背常理之事,那他们岂不是要跟着受牵累?我想了想,这是不是东庭都护府子民以往作孽太多,才需受此承负啊?”

钟道人不想理他,可晁焕看去话还没有说完,其正待再言,只是这个时候,却又是一声磬音传来,一下将场中声音都是隐隐盖过。

诸人望去,却见长孙道人站了起来,对众人打一个稽首,道:“首执,诸位,我对东庭都护府玄首一事,亦是有一些浅见,还望容我言说。”

首座道人点了下头,道:“长孙廷执尽可言说。”

长孙道人道:“正如此前竺廷执所言,东庭乃是本土之屏藩,镇守修士所肩负的乃是抵御东面之敌,并由此扩拓疆域之责,此需与异神、神怪、外来敌众乃至混沌怪物对抗,故在此位之上,一些小节其实并不重要,最为紧要的,乃是镇守修士自身斗战之能。”

他向光气长河之上首座道人看过去,提声道:“唯有拥有足够的斗战之能,才能应付种种险恶局面,方能守稳此处!”

首座道人缓缓点头。

风道人这时在座上出声道:“按照长孙廷执之言,张守正身为守正,自是长于斗战,由他坐上那镇守之位,岂不正是合适?”

长孙道人摇头道:“张守正虽擅斗战,也曾有擒下数名敌手的战绩,可那多是借用天夏之利,若言自身斗战之能,却未见得一定能胜过岑玄尊。”

这话其实也不算说错,天夏守正只是一个职位,能坐上此位的修道人虽然具备一定的战力,但在与敌交战过程中,还可从玄廷之中借来各种上乘法器帮衬,还可观览典籍之上有关修道人神通道术的载录,所以玄廷守正与敌交战,并不完全只是依靠自身,便是换得一人,只要能利用好这些有利条件,也一样能在这个位置上坐稳。

长孙道人对长河上端打一个稽首,道:“在下以为,岑传道友修道日长,以往又曾为廷执,其之能为有目共睹,更能担此重任。”

在座诸位廷执,说得上对张御熟悉的其实没有几人,但大多数对于岑传却是较为了解,毕竟这位以往也是廷执,曾与他们共事,并且在天夏渡来此世后也立下了不少功劳,以往曾还屡次与上宸天修道人交手,若是只问两者实力,他们确实更倾向于岑传。

晁焕这时一挑眉,道:“长孙廷执你这话我却不服气了,岑传与张守正之间从未比斗过,你凭何说张守正不如岑传?照你这般言,那我还说岑传不如朱凤呢。”

首座道人这时道:“好了,晁廷执,朱玄尊之事已有定,不必再提了,长孙廷执,我观你似有未尽之言,你请继续说下去。”

长孙道人这时又是一个稽首,道:“张守正和岑玄尊这两位之间孰高孰低,非是廷上可论,我等若妄议,却也对两位有所不公,在下以为,可安排这两位论法一场,胜者便可为那镇守。”

韦廷执不觉皱眉,他道:“廷上之议,论得是理,岂可以蛮力相决?”

长孙道人道:“韦廷执,我等所言并非不讲道理,而是眼下论得便是力,那自然需双方出面一论,才见高下,况且我辈身为修道人,论法定胜也是遵循古来之风,此举又有何不可?”

韦廷执摇了摇头,道:“此举终究不妥。”

钟道人这时出声道:“其实以钟某之见,也并不反对张守正镇守此处,可诸位想过未有,张守正毕竟身兼守正之职,他若为玄首,则有时只能以化身相镇,这便可能有所疏漏,不似岑玄尊那般能倾力相顾,若是张守正愿意辞去守正之位,那么自然是张守正最为合适,否则终究有所不妥。”

风道人听到这里,心头一震,暗叫不好。

钟廷执这一句话非常厉害,因为他知道,首执一贯是不喜欢事机超出自己掌握的,所以廷上一切事宜都是尽量在廷上解决,而不是交托给五位执摄。

可如今张御这个守正之位因为是常摄,玄廷无法削夺,却是正好不在其掌握之内,而钟廷执这一提议,首执却是极可能可能顺水推舟,逼迫张御放弃的,但若是用一常任守正之位去换取一个外洲玄首,在他看来这完全是不值得的,要是两选其中,宁可守好守正之位。

他心中正思量办法之时,却听竺易生出声道:“首执,此事何不问一问那二位呢,若是这两位之中有谁愿意退让一步,那么我等也不必在此争执了,若是两位不同意,那再论不迟。”

首座道人点头道:“竺廷执言之有理。”

他对身边道童看有一眼,后者打一个稽首,便化一道金光飞去了。

过不多时,金光一闪,那道童转了回来,稽首道:“回禀首执,小童已是问过张守正、岑玄尊二位,他们二位皆是有意此为,无人愿退。

竺易生道:“首执,既然如此,不如安排两位一论道法,诸位也不必再争议下去了。”

首座道人看他片刻,缓缓颌首道:“也好。”

他既表明了态度,其余诸人也便不再争执,皆是稽首表示遵从。

首座道人道:“武廷执,韦廷执,竺廷执,就由你们三位下来一同安排张守正与岑玄尊论法之事,二月之前,望能看到论法之结果。”

武倾墟、韦梁、竺易生三人皆是打一个稽首。

首座道人下来也不再多言,身边道童巧了一下玉磬,便即结束这一次廷议。

钟道人目送首执离去后,便也一甩袖,离了光气长河,回到了妙皓道宫之内,岑传早已是等候在此,他在殿内坐定之后,便把廷上之事告知了后者知晓。

“与那张守正论法以证高下?”岑传看了钟道人一眼,冷笑一声,道:“什么时候玄廷也用这等方式定夺一方镇守之位了?”

钟道人不慌不忙道:“若是岑道兄以往功绩仍在,那自是不用如此比较的,可是如今岑道兄你方才洗脱罪责,比之那位张守正,唯一优胜之处,那便是在于功行修为了,你可知晓,晁焕一直廷上拿你与朱凤比较,我却难以反驳,若不论法,又如何压过那一位呢?不过道兄若是甘愿放弃,钟某自也无有异议。”

岑传沉思片刻,点头道:“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虽不我认可这等大事用论法来定,可为争那东庭之位,也只好如此了。”

钟道人从袖中拿出一枚玉符,朝其递了过去,道:“这是张守正此前与严奇英一战的经过,钟某那日观战,也是记下来了,道兄不妨一观。”

岑传没有拒绝,将这玉符直接接了过来,张御能当守正,自然是不弱的,他若是这三百多年都在玄廷,得享三百年玄粮供奉,那自信可以得胜,可如今却需慎重,他道:“何时论法?”

钟道人道:“若无意外,当是定在元月之中,道友若缺什么用物,可与我言,钟某必全力相助。”

……

……

第九十一章 循枝觅胜果

云海之上廷议结束之后,没有多久,张御就收到了明周道人送来的玄廷报传,告知他玄廷将会安排他与岑传进行一场论法。

实则当首执身边那位道童过来问询,而他表示不愿退让之时,他便知道,两人之间最后必然是要一论高低的。

他略作思忖,下来当是要为这一场斗战做准备了。

早在岑传这个属于正清一脉的修道人归回天夏后,他便翻阅过关于这一位的记述,不过守正宫中,关于此人的载录却是不多。

三百多年前,天夏占据了上层之后,那时候的局面还非常不稳,主要压力是来自于外间,需时时面对侵入内层的上宸天修士和各种邪怪,可以说是无日不战。

并且因为那时候玄法尚未扶持起来,修道人人数远不如而今,也就没有多余的人手去维持其余,那时候内部的矛盾都被外战掩盖下去了,所以对于每一个修道人的记述自然也很随意。

何况这些东西还是岑传自己亲自书写的,很难说这里面有多少真实性。

张御明白,实际上这些东西就算都是真的,现在也是看看罢了,因为这是三百多年前的记载,现在的岑传或许根本不是以往那个样子了。

固然正清一脉也有其他人留下记述,但是这些修士虽说出自一门,可每一人所学的功法神通都不一样,这或许是因为此辈师承古夏大能,师门之中功法众多的缘故,所以总能学到最为契合自身的一门功法,想要从旁寻到印证,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寻思了一下,从岑传以往战绩来看,其与上宸天修道人交手就从未败过,便是难胜对手,每一次都能脱身而退。

而这位法力也是十分深厚,记载之中对于其法力的参考恐怕是最为有用的,以为其人这三百多年来绝了玄粮,法力便能有所提升,或能找到其他东西补益,当也是进境有限。

不过他自思若是对方,为了提升战力,那一定会从别的地方想办法,譬如说法器。毕竟一两件上乘法器足以弥补修士自身斗战能力的不足,三百多年若专注于此,也足以将之祭炼完善。

与其人不同,这一战因为他并非是以守正身份出战,所以无法借用到任何法器,只能依靠他此前祭炼的守御道袍,还有两把飞剑迎敌了。

正他在思量敌我优劣之时,忽然感到训天道章之中有所感应,察辨了一下来人,发现传言之人是戴恭瀚,心中微微一动,便将意念接引过来,道:“戴廷执有礼。”

戴恭瀚声音传来道:“张道友有礼。”顿了一下,他道:“我方才令弟子往守正宫送来一枚玉符,乃是此回岑传追逐上宸天某位修道人时留下的斗战拓影,其人出手不多,张守正可以参鉴一二。”

张御一听,道:“这却谢过道友了。

戴恭瀚道:“不用谢我,岑传此人太过偏执,或者说正清一脉都是如此,他们从未放下过过往,戴某亦是希望张守正能镇守东陆。”他又提醒道:“只是张道友与人斗战的拓影,相信岑传也能拿到,此一场论法,道友也千万小心了。”

张御点了点头,再是称谢一声,戴恭瀚客气两句之后,便即退去了。

张御对这位能帮自己并不意外,其实廷上大部分人应该都清楚,岑传其实从来没有放弃废玄兴真的目的,而这里废玄不仅仅针对玄修,连浑修也是一并包含在内的,所以许多浑章修士其实也是不愿意见到其人得势的。

这时外面有神人值司走了进来,双手呈上一枚玉符,道:“守正,有人送来了一样东西。”

张御把那玉符凭空摄到近前,伸手将之拿住,关照道:“你去吧。”

神人值司躬身退去。

张御正待观看其中拓影,却是又感训天道章之上有意念传至,他认得那个符印,却是此前朱凤留语所用,便将意念接引进来,却得有怯怯声音言道:“可是张守正么?”

他道:“是我。”

那声音道:“弟子是杜潇潇,乃是杜师弟子,老师想寻张守正说话,说是重要之事告知。”

张御寻思了一下,道:“我知晓了,请回复你师,说我稍候便至。”

杜潇潇忙是应下,随后便退了去。

张御没有立刻动身,而是先把玉符之中的内容看过,这才起身出殿,到了外间,意念一转,便落在了驻阁之外,朱凤的道场如何尚在开辟之中,故是她仍旧停驻于此。

朱凤亲自自里迎出,并将他客气迎到了殿阁之内,请了他坐下后,寒暄两句后,她便道:“听闻张守正要与那岑传一战?”

张御道:“正是。”

朱凤道:“我当年与元童、毕明二人离开天夏时,曾去往正清一脉立定的地界上拜访过,当时正清意图招揽我等,我等都是回绝了,当时我三人与正清一脉有过一场论法。

正清功行深湛莫测,轻易便压倒了毕明道友,元童则胜过了梅商,而我曾与岑传一场论道,最后未能分出胜负,如此一胜一败一合,我们才得以走脱,而我与岑传一战的详情,或可供张守正参详。”

张御有些意外,不想朱凤还与岑传较量过,念头一转,道:“此事可有人知晓么?”

朱凤道:“这却不知了。”她略作思索,“不过我等大战动静甚大,后来正清一脉又换了驻守地界,所以这场斗战倒很可能被玄廷所察知。”

张御微微点头,他也是听说了,晁焕在廷上曾屡屡把朱凤与岑传放在一起比较,许也可能缘由就在这里,他道:“多谢朱道友了。”

朱凤抿嘴一笑,道:“道友不必相谢,若无道友,我此刻恐怕已被玄廷囚押了,而我现在在玄廷并无根基,以后许可能也有求助于道友的地方。”

说着,她伸手一指,霎时间,一道光影在堂内照了开来,而两道身影也是在里显现出来,看去正遥遥对峙,这正两百余年前岑传与朱凤一战的场景。

此时云海另一端,沉勾道宫之中,武倾墟正在招待来他这里的作客的魏涛化身。

魏涛外貌看去不过十七八岁,目中总有一种与身份不符的好奇光芒,看去像是一个性情跳脱之人,而不是一个能够让人信服的一洲玄首。

此时他负袖看着道宫后方湖泊之中翻腾的怪鱼,见那黝黑巨大的脊背在深沉的湖面上若隐若现,他颇有兴趣道:“这东西就是‘权鱼’了吧,听说是武道兄早年亲手从北方大湖之中捕捉来的,似是有翻卷诸陆之能?”

武倾墟道:“言语虽有所夸大,但也差之不远。这东西之威能在于其所承载之水,水势愈大,其能愈强,在这方湖泊之中,不过只能覆一大舟罢了,而若任其入得汪洋之内,那么当真有覆没洲陆之能。”

魏涛笑道:“怪如此,人亦如此,有些人正如此鱼一般,若是囿于池塘之中,其便腾跃不起,但入汪洋之中,便可得见其能。”

武倾墟看向他道:“魏道友,你便是如此之人。”

魏涛一听,不由一咧嘴,连连摆手道:“武廷执,过誉了,过誉了,我可不当不起这夸赞,哈哈……”虽然他嘴上谦让,可看那股得意劲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