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浑道章 第505章

作者:误道者

中年男子道:“方院主不必戒备,我只是来问你几个问题,希望能认真回答我,我会酌情与上面商量,尽量给方院主削刑。”

方谕中沉默片刻,才道:“我所知的东西并不多,该说得也都说了。”

中年男子笑了笑,道:“我不问这些。”他掀起衣袍,在方谕中面前盘膝坐了下来,看着后者道:“我想请教一下方院主,造物有无可能与玄法相合?”

方谕中皱了下眉,道:“如果你是问……”

“不,不是那件事。”中年男子伸出手指摆了摆,道:“我是想问,纯粹造物与玄法能否相合于一处?并为修道人所用?”

方谕中沉思片刻,道:“据我所知,此事无有可能做到。而今造物之基在于后生灵菌,打造之时,哪怕修士之注视,都有可能造成不稳,更别说与其余神异力量相合了。

而在打造之后,那可称得上是一个完整生灵了,法力高深的修道人虽也能改造,但付出极大,所获却未必能有多少,就如焚屋作灯,乃是吃力不讨好之举。”

那中年男子点了点头,他又是问道:“那若是以大法力插手其中,能否避开这一缺漏?”

方谕中这回神色郑重了一些,道:“若是有玄尊上境大能强行改易,那或许可以做到的,毕竟据我所知,玄尊已是拥有唯心而化,虚空造物之能了。

可是再大的法力,也不可能换化整个天地,所以我以为这最多只能改变少数物事,并不能改变所有。”

中年男子盯着他道:“那方院主,若是有玄尊亲自出手,造就出一种后生灵菌呢?”

方谕中微微沉默,他其实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但是心中并不想提起,而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看来他是不得不回答了。

他缓缓道:“若然如此,我也无法预料,终究我不了解玄尊之能,不过在方某看来,此举不是好事。”

中年男子道:“怎么说?”

方谕中道:“方某以为,造物技艺有无穷远大之前景,玄尊若是出手,那便是以上力强行干涉,那却是在一开始就已是有其上限了,到了一个瓶颈之后,就永无可能再往上去,这对整个造物技艺都是一个损害。”

中年男子思考片刻,点头道:“多谢了。”他站了起来,“我对方院主的回答很满意,我会为你削刑的,想必用不了多久,阁下就能出去了。”

五日之后,清穹云海,妙皓道宫之中。

钟道人站在殿中正廷之上,而他身前两块玉石大壁之上,却是浮现出两人身影,一为长孙道人,一为崇廷执。

崇廷执道:“道友今次唤我,可是为下次廷议之事么?”

钟道人笑道:“与此有关,只是两位,此次廷议,有一人却不得不防。”

崇廷执道:“不知何人?”

钟道人缓缓道:“两位道友,如今最怕玄法势微之人是谁?可是风、高二人么?”他摇了摇头,“非是。”

崇廷执沉吟一下,道:“钟廷执所说那人,可是那位张守正么?”

钟道人笑着点头道:“然也,需知晓这位方才开辟了玄道道途,又得玄廷之正名,正该是大有作为的时候,那他又岂会眼睁睁看着玄法衰落下去?”

长孙道人没有说话,崇廷执却是颌首点头。

钟道人言道:“我听闻,张守正此前为了正法,拒绝了风、高二人的拉拢,他莫非是真的不担心么?还是说他有什么把握可令玄法不失?”

他见两人都是沉吟不语,又笑了笑,道:“而他之打算,钟某也能猜到一二,其一,不外是以某种法门将造物与玄法融汇一处,互为可用,这般无分彼此,扶造物亦等于扶玄法,玄法可得存续。

其二,也是最有可能的,那就是提拔一二名功行已至完满的玄修,使得他们在短时内成就上境!”

他此话一出,崇廷执神情凝肃起来,一直不开口的长孙道人也是抬头看了过来。

钟道人看着二人道:“我辈虽言废玄,可天下玄修何其之多?不可能一时尽夺,需得靠扶持造物,才能将之缓缓压过。

而这里一在于人心之争夺,二在于首执之偏向,若是这个时候有一二玄法玄尊成就,人心向此,玄法必可延续,而首执也定不会再急着下决断,当会观望一阵。这般我辈大愿就难以达成了。”

崇廷执语声肃然道:“钟廷执说得有道理,可若是张守正当真如此做,我们是无法遏阻的。”

钟道人却是一笑,道:“道兄,我们不需要遏阻他,也无可能做到,我们只要稍稍延阻此事便好,只要能在这一二次廷议之上达成扶持造物之决议,当就无碍了。”

崇廷执一思,道:“此言甚是。”

玄廷廷决一下,就不是能随随便便改换的了,除非是涉及到了损害整个天夏利益之事,但他们只为扶持造物,这还不至于让玄廷再为此推翻前面的决定。

钟道人这时伸指一点,前方就浮现出十余人的身影来,其中梁屹、俞瑞卿、万明等人都是赫然身在其列。

他抚须言道:“我这几日来定坐神游,搜检天下,见得这十余玄修神气勃发,有上窥门径之相,张守正若是要提携后进,必从这些人中挑选。”

他看向崇廷执,道:“这里就要请崇道友作法遮蔽天机,下一次廷议之前后,勿令此辈不得窥见上法!”

……

……

第二十二章 法仪封感灵

崇廷执因功法之故,是诸廷执之中最为擅长遮蔽天机,混淆天数之人。

似如以往有外层大能进入了内层,玄廷派人前去讨伐,就会令他作法遮掩天机,断去他人感应,如此便能事半功倍。

由他来搅乱天机,还只是对付一些低辈修士,自然不会有问题。

只是此举照理说不可为之,因为在天夏,你公然阻他人道途,哪怕是玄尊亦要受到重罚。

但他这一次也不是当真阻道,而只是稍稍延阻一两月时日罢了,为了避免后患,待事机一成,他自会去向玄廷坦白此事,主动领受责罚。

他推测此事自己当是会被罚去数年功俸,同时需闭门思过数载,期间无法参与任何廷决,只是为了整个大局着想,他自觉还承受的起。

其实除了这个,他更看重的是天机承负。

要是这些被他阻碍之人日后万一有所成就,必然能察觉到此,那一定是会跟他为难的,这就需他自己来承担了。

他认真思忖了一下,抬头道:“两位道友,此事我可应下,但至多只可阻断道机数十日,但若再是长久,却是不能为,否则恐生更大变数。”

钟道人道:“数十日已是足够了,若是顺利,则一次廷议便可定下此事了。”

崇廷执点了下头,他又问道:“钟廷执,你方才言到,那位张守正或还可能利用造物与玄法相合之法?”

钟道人道:“这一件事,我已是特意令弟子去查问过了,玉京那里问过两位宗匠,而青阳那里也是问过了方谕中。

此辈得出言论都是类似,想要造物与玄法相合,若无上境大能以大法力插手,则无可能成事。

不过若张守正当真如此做,倒是好事,天夏自有规序,玄尊不可直接插手凡俗间事,此举反会使首执心生恶感,更利于我行事。”

崇廷执略作思忖,道:“我在防备其人,其人许也会防备我,这里或许另有招数,不得不防。”

钟道人点头,赞同道:“道友说得是,我已是想过了,若是以玄法和造物相合,只利一二人无用,其必利万众才有几分胜算。

若张守正不以法力强行推动,而是以心意潜移默化,指点诸多工匠开智,这般既可不落口实,又能推动暗中此事。

而为应对这一事,故钟某想请两位道友与我一同上书呈禀玄廷,启用‘明和天仪’,涤荡诸洲,隔绝外染!”

“明和天仪”这一件法器是在浊潮之后,玄廷下令数位玄尊一同祭炼的法器。

此物这是为了防备外层大能以上境之力影响人心,而此法器只是要一经推动,则便可将这等影响剔除出去一段时日。

这法器一启,就如同是打扫户庭,将众多来自上层的污浊清理驱逐,当然,这只是对于众多凡人有用,对于修士却无什么太大影响,不然青阳上洲也就不会魇魔之流泛滥了。

似如魇魔这等东西,随灭随生,只要裂隙存在,浊潮未曾完全退去,就一直会自外侵入进来。

而现在他们方才经历了浑修之乱,浊潮也有再度泛起之势,只要他们三名廷执一同进言,自是能够请动玄廷赞同此事的。

崇廷执道:“钟廷执思虑周祥,我当与道友一同上书,呈请此事。”

钟道人笑了一笑,看向在那里久不开口的长孙道人,道:“长孙道兄以为如何?”

长孙道人语声淡漠道:“此事我同意了,不过我需提醒两位道友,还有一个地方,却是不能疏忽了。”

钟道人不觉问道:“什么地方?”

守正道宫之中,张御定坐于内殿玉台之上,而一缕缕清气则是从他面前的玉爵之中流泻而出,直到面前一个玉爵之内玄粮完全被他化尽,他这才停了下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觉察到一阵玄妙之感浮至心头,顿便知晓,随着这些时日持续修修持,功行不断稳固完善,继“补天”之后的第二个玄异自然而然生出了。

一般来说,玄尊成就后的一段时间日,都会都有一到两个玄异随之生出,在此之后,就要看机缘了。

而若是修士自身根基足够稳固,那么玄异还未曾生出之时,提先就会有所感应,知晓这玄异有何妙用了。

故是早在数月之前,他便知晓这是何玄异了,并且这一玄异因为对自身十分有用,故他为此也是等数月之久了。

他思索了一下,为了完成心中想法,眼下有些东西还是有所欠缺。

于是他起身自闭关之处出来,来到正殿之上,唤来了一名神人值司,交给他一封符书,道:“你到玉素道友那里一次,将这符信交给他。”

那神人值司躬身一揖,领命而去。

出了守正宫后,他由霓光神女接引,来到了玉素道人居住的曜光道宫之中,在殿前通禀之后,很快就被唤入了进去。

他被直接引至殿上,待见得玉素道人,他便道明来意,将符信递上。

玉素道人接来符信,打开看有一眼,略觉惊讶,随即一笑,对那神人值司道:“你回去替我告诉张守正,此事不难,稍候我便把东西送至他处。”

同一时刻,妙皓道宫之中。

钟道人神情微肃,道:“长孙道友是说……玄异?”他深思片刻,点首道:“不错,这确实值得注意。”

崇道人沉声道:“若是那张守正所仰仗的手段乃是玄异,此事便有些难为了。”

涉及到玄异之事,事情就不那么简单了,因为你根本不知玄尊的玄异会是什么,又谈何阻止?

而且玄异也的确拥有改换局面的能力。最简单的,张御之玄异若是可以绕过天机遮蔽,那么就可以令他们的布置失败。

钟道人想了想,问道:“长孙道友,我知你此前曾在青阳布置了一个禁阵,是为侵夺元童玄异,可能说一说那玄异为何么?”

长孙道人语气淡漠道:“此玄异涉及我功行,不便明言。我只可言,单此玄异并不能碍我局面。”

钟道人抚须道:“也就说,若是和其余玄异相合,还是有可能干涉到我辈谋划的?”

长孙道人淡淡道:“这等可能也是有的。”

钟道人看向两人道:“两位廷执,若事机果是如此,两位以为,又该如何应对呢?”

崇道人略作思忖,道:“崇某有一法,钟廷执若是能将师门至宝‘乾坤两仪梭’借来一用,哪怕此人有玄异转运,我亦是能够借此蔽绝天机。”

钟道人略略犹豫,这等法器虽是他师门至宝,但是要想动用,总要说个缘由的,他只能编一个理由了,只是这样一来,若事后被玄廷查证不实,那同样是要受责罚的。

不过他还是很快下定了决心,道:“也罢,罚俸总也好过事机不成,崇廷执,我稍候便将此宝送至你处。”

三人再是商议了一会儿,算是定下了事机,崇廷执和长孙道人的身影便从玉璧之上消失不见。

金庭道宫内,崇廷执神思回转之后,便写了一封呈请玄廷动用“明和天仪”奏书,令弟子送去妙皓道宫,自己则换了一身道袍,来至内殿法坛之上,准备作法混淆天机。

他在法坛之上定坐下来,拿一个法诀,霎时间,崇廷执所要他留意的那十多名玄修都是现于面前。

不过他可不似钟道人查问这般粗糙,认为这十多人都有可能成就,在他推算看来,其实真正有机缘的,不过就是两人而已。

成就上法何其之难?哪里是积累足够就一定登上境的?心性、缘法、根底,时机缺一不可。

若说这两人有两三成可能成道,那么余下之人只有一成不到的机会,而这两人之所以能如此,还是因为其等完全信任张御能为的缘故。这是非常重要的一点,张御若是当真出手提携,也将容易许多。

所以他只要遮蔽搅扰这两人天机感应便可,余者不必去多管,更不必去多担承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