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英柱石梅中堂
“可能在中原不出名吧。”阮霸天当然更不明白。
“主要是，那个孙权也不怎么强啊。”忠实读者陈老三忍不住评价起来：“我看《三国演义》里，孙权应该是那几个国王里面最没本事的了，他的粉丝也是最少的。怎么一到我们这边的故事里，孙权就变成……游戏里最终大boss那样的了。”
“《三国演义》里有咱们么？”阮霸天也好奇道。
“没有。”陈老三不假思索地说：“倒是有山越，名字上和咱们大概有些联系吧？”
“山越强不强啊？”阮老六也问。
“他不是强不强的问题。演义里，山越属于那种背景野怪。”陈老三一脸看没文化人的表情：“孙权打其他势力经常吃亏，但他们特别擅长打山越，三天两头就像刷野怪一样去打山越……”
“大家看小说都是看主角配角的，谁天天关注杂鱼野怪啊？”他摇着头说。
“你别太代入他们了啊。那我们岂不是还不如山越？”阮霸天说：“他们这意思，不是嫌我们还不如野怪么？”
“哎？”陈老三突然反应过来：“原来我们连杂鱼都不是啊？！”
“你看演义都是代入哪边的？”阮老六奇怪地问。
“当然是刘玄德、关云长、诸葛孔明他们，兴复汉室的那群人了。”陈老三理直气壮地说。
“不是刚才还说，汉朝把咱们的圣女砍了么。”阮霸天指责道：“你小子怎么也想兴复汉室？你到底是哪边的？”
“这家伙是看书看成精神汉朝人了吧。”阮老六指出。
“哎？你这话说的。”陈老三不服了：“三国戏在咱们这儿都演了几百年了，按你这说法，咱们有一个算一个，全是精神汉朝人。大家干脆都去匡扶汉室——”
“行了行了……”其他人赶紧打圆场。
眼见村民们又要莫名其妙地吵了起来，让娜们只好又转移话题。
“所以说到底，为什么会扯到我们头上啊？”黑让娜继续追问村民。
“就是刚才说的这几个人啊。”陈老三说：“你看，人家叫赵氏贞，你叫德氏贞。人家不愿意结婚，却领头和震旦打仗。你也说你是不愿意结婚的……”
“别给我起奇怪的名字啊！”白让娜很不满。
旁边的阮老六回想了下，又瞅了瞅让娜的胸口，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名字好改，胸口怕是掩饰不住。”他评价道：“官军一看，肯定就往三尺大乳的典故想。”
“……”
“对，还是姐妹俩。”阮霸天也想起来了。
“女人，巨乳，贞女，姐妹，能带人打架……这要素太全了，快收集齐了。”陈老三赞同道：“我要是官军，我也觉得你俩就是带头的。”
“判断首领是看胸部的啊？！”阮霸天无语地嘀咕了一句。
“你们别说这些有的没的。”白让娜嫌他们无礼，又觉得训斥也没用，索性催促道：“所以，有什么办法能去震旦啊？”
“所以为什么非要去震旦？”阮老六奇怪地问：“乡里人说，震旦人都是坏家伙。你就算偷偷去了那边，也免不了遭罪吧。”
“你们见过震旦人么？”黑让娜也好奇起来。
“没见过。”阮霸天摇摇头：“听说城里早之前有，后来都被赶走了。不过这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是啊，我们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反正我自己是没见过的。”阮老六也说。
“驱逐他们？”白让娜觉得又面熟了：“那些人有钱么？”
“对，官府说他们给震旦当间谍，准备对付我们，所以都赶走了。”阮老六说着，气愤起来：“哎呀，好多人都在这里待这么久了，还是想使坏，真不是好人。”
“你家抢到他们的钱了么？”黑让娜问。
“啊？没有。”阮老六没反应过来，随口答道。
“那你激动什么。”黑让娜翻了个白眼：“没见过煽动暴民劫掠有钱人啊？我们可是见多了。”
“主要是，折腾这么多，你们不还是被震旦揍了么。”白让娜补充道：“挨揍是你们，抢来的钱归官府。也不知道你们自己怎么这么容易上当。”
“呃……”阮老六一时无语：“也是啊……”
“我就说么。”阮霸天气愤起来：“一分钱不给我，官府太坏了！我们巨阮得给他们找点麻烦——”
“但理论上，也不是没道理啊。一个中原人要是不遵循他们的道义标准，不帮着他们自己的华夏族群，而是去袒护蛮夷戎狄，那他就不是中原人，是蛮夷。”陈老三搬出自己看过的知识，试图分析起来：“这是他们自己书上说的——我为了弄懂《三国》，可是看了好些相关的书。”
“所以你看，只要还是中原人，那肯定是向着震旦军队的，所以赶他们也有必要。”他辩解道：“要是不向着中原军队，那他们就是心向蛮夷，可以当作加入蛮夷的新蛮夷看待。我们处置蛮夷，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你等等，你等等……”阮霸天止住他：“我给搞乱了。你怎么也处罚蛮夷去了？你这又是在震旦人角度考虑了吧？”
“这叫天下、华夷。”陈老三纠正道：“我们自己历来，也是根据这个标准判断的。你看历代官府宣传，都是说咱们和中原人并列，也是天下中心。我们教化、处置周围的蛮夷，把他们纳入自己的统辖，也有很多年了。你不学无术，可不怪我。”
“那我们到底是什么？”阮老六眨着眼问：“你一会儿说我们是蛮子，震旦人不该投靠我们。一会儿又说我们不是蛮子，反而该处罚蛮子，我们又变成中原人那样了。”
“我们当然不是蛮子了。”陈老三重新改口道：“我们是中原……不对，我们也不是中原人。”
“我们应该是华夏，是中华……哦不对，我们有自己的族种啊，应该是越来着。不是华夏，那我们确实是蛮子……啊，也不对了……”
“哎？那我们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啊？”他抓了抓脑袋，完全想迷糊了。
“你问我？”阮老六睁大眼，手一摊：“我哪知道我们是什么玩意儿……我觉得我们不是蛮子玩意儿，也不是中原玩意儿。我们什么玩意儿都不是！”
“啊？”
“……”
让娜们完全插不进话，无语地看着村民们集体陷入了逻辑卡死的状态。
v
PS：
越南一直把自己周围的其他大小国家视为蛮夷，包括南掌（老挝）、真腊（柬埔寨）、暹罗（泰国）这些。
越南陆续消灭占城（越南南部）、南掌、真腊，在当地统计田亩、户口，设置官吏，强行推行汉姓、汉字，强迫当地人蓄发易服，破坏当地宗教（包括佛教、印度教和天方教等，他是全面打击）。
越南人自己管这些举措叫改土归流。（他也直接用这些专有名词）
PS2：
非一神教消除一神教，在东亚文化圈里挺多的。唐朝打击景教，幕府驱逐切支丹，越南灭占城……这些过程中都有例子，不算新鲜事，有些甚至不是故意的。在东亚之外倒确实很罕见。
o
v
第597节 番外篇（41） 让娜与传统信仰（打赏加更一章）
“我觉得这些人的思维方式好奇怪啊。”黑让娜不客气地评价道。
“估计是套用中原人的想法吧。”白让娜回忆了下自己印象里，中原人的思维方式，对比了下，回答道：“中原周围这一圈，多少都是这种思维。”
“时间长了，怕是把自己也代入华夏人了。”黑让娜点点头：“你看他们都开始按照自己是华夏正统，开始编排周围的人了。”
“哪有，我们才不觉得自己是华夏。”阮霸天当即否认道。
“没错，扶桑国那种没文化的，才腆着脸说自己是华夏正统。”陈老三也理直气壮地否认道：“我们可不一样。”
“有什么差别啊？”白让娜问。
“扶桑人非说震旦不是华夏，他自己才是——人家刘玄德、诸葛孔明的后人，现在还在那儿呢。”陈老三不屑地说：“主人家丢了件衣服，被猴子捡走穿身上了，然后猴子就宣布自己才是家里主人。你说，这不是笑话么？”
“我们就不一样了，我们有南国，有南帝，有南人。一千年里，我们和北人是并立的正统。”陈老三得意地说：“我们自己就是华夏，为什么要像他们一样去冒充华夏。”
“那高丽国呢？”阮老六问。
“他们？他们不就是震旦朝廷养的宠物么。”陈老三明显不服气：“宠物哪有资格和主人相提并论。”
“哎，果然我们才是最有底蕴的。”阮霸天高兴地总结道。
“对对对。”村民们兴高采烈地表示赞同：“我们交趾真是太厉害了！”
通过贬低高丽和扶桑，众人的自尊心获得了极大满足，营地里一时充满着快活的空气。
“所以最后的结论呢？”黑让娜忍不住催促道：“你说并立，但也没回答最关键的问题啊。你们到底是不是中原人？”
“哦，直白点的话，就是说……你们是不是刘玄德、诸葛孔明那些人的族人。”白让娜补充道。
“是啊，我也想匡扶汉室。”陈老三不假思索地说。
“哎？不是吧。”阮霸天提醒道：“说好的，咱是野怪。”
“但他们不是三国并立么？我们也和他们并立，所以我们也是。”阮老六机智地分析道。
“不是吧？”
“哪有，肯定是。”
“肯定不是。”
“……”
“完蛋。”黑让娜捂了捂额头，看着村民们又陷入迷惑中。
按理说，交趾官府经历这么多年，肯定也找了套能自洽的理论。但对这些村民来说，明显过于深奥了。
“我倒是想到，为什么他们官府要设法让民众仇视震旦了。”白让娜想了想，说道。
她转向还在闹腾的村民，开口问道：“你们说的高丽国和扶桑国，是不是也讨厌震旦人啊？”
“是的。”阮霸天说：“我听人讲过。”
“这一圈有各型各色的国家、文明、部族、教派，但就没有不讨厌震旦的。”陈老三也补充道。
“你看，他们的所有东西：信仰，文学，思维方式，几乎都是从震旦抄来的。”白让娜说：“甚至包括如何区分别人和自己人。”
“你看他们，看震旦小说的。”她指了指阮霸天，“看震旦历史故事的。”她又指了指陈老三，“连乡里搞活动，在广场上播放的歌曲，都是震旦来的。”
“但我们不是震旦人啊……”陈老三嘀咕道。
“对啊，如果不让百姓都厌恶震旦，显示自己和震旦的差别，宣传自己和震旦的仇恨，怎么让他们意识到，自己不是震旦人？”她摊了摊手：“靠《三国演义》么？”
“也是，就现在这样，他们都分不清这个理论了。要是没有故意制造的隔阂，怕是更分不清。”黑让娜自言自语了下，又询问那些人：“高丽国和扶桑国也这样宣传么？”
“我叔叔见过扶桑人。扶桑国现在有钱，他们看不起我们这一圈所有人，包括震旦。”阮霸天说：“至于高丽国……他们现在裂两半了，南边的变成十字教国家了，应该是另一种脱离震旦的思路吧。”
“十字教的教友？”白让娜捕捉到了意外的信息，本能地好奇起来：“那我们有空得去看看。”
“他们的传教士跑的全世界都是。你们也是信徒？那市里应该就能找到他们。”阮霸天说：“反正现在，那一片和古代已经很不一样了。那么点地方，挤了三个国家……”
“现在他们分别叫东高丽、南扶桑、北三韩。”陈老三替他补充道：“这几个之间的恩怨，那可就太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