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英柱石梅中堂
“这次应该不会吃的。”钱程说：“这么珍惜，不能贪图一时。我之前看夏洛特的藏书，就是那本讲各种魔兽的。书里说，说这些腾蜥还有族群，是这样么？”
“是的，那本书是现在的权威著作，里面的记录没什么问题。”伊兰瑞尔一直跟不上他的思路，也不觉得这种常识有隐瞒的必要，便如实说道。
“那可太好了。”钱程兴高采烈地说：“我们回头想办法把它们抓来……”
“你们控制不住它们的。”伊兰瑞尔急忙试图劝阻他。
“怎么可能。”钱程明显不信：“翻译符文一开始老是把腾蜥叫龙，估计是把蚯蚓叫土龙一样，用的俗名吧。然而就算真龙，也一样能抓能驯服。上古有豢龙氏，有御龙氏，就是擅长这些人的。”
“我在边疆待过几年。养殖这种成群的动物，不需要每一只都分心去管。腾蜥想必也是一样的。”钱程指出：“我记得书里说，帝国边境就有一个族群。我们去把领头的大母腾蜥抓来，让它产卵……”
伊兰瑞尔傻眼地看着他。
“哎，现在就不说了，太远了。”钱程停止了唠叨，靠回了树干上：“等打完这仗，我们就能回老家好好吃东西了。从出使西洲到现在，我都没好好吃顿饭。这两天更不用说……”
他说着，坐了下来，准备好好休息下。
一块饼干出现在他脸颊边。
他转头瞥了眼，树枝上的伊兰瑞尔也靠在了树干上，将双腿搭在枝头。一只手臂垂下，将那块饼干递了过来。
见钱程愣了下，她又递近了些。
钱程也不客气，道了声谢，伸手接过，塞进嘴里。
饼干甜甜的，味道还不错。钱程又转过头，看见伊兰瑞尔也拿出一块，小口咀嚼起来。阳光从她身侧洒下，看不清她的表情。
钱程看了看她身上瘪了一大半的水袋，拿出一个水壶，抛给她。
伊兰瑞尔再次抬头，看向天空。一头腾蜥吐出火焰，逼得大鸟四散躲闪。
“我们是不是太清闲了……”她指出。
“没事，这次大军有所准备。”钱程回答。
“那怎么……”伊兰瑞尔看起来还是不太相信。她想说什么，却突然停顿下来，望向天际。
过了片刻，一阵低沉的轰鸣声传入钱程耳中。
“来了。”他说。
天空中，大鸟纷纷向外侧让开。几头腾蜥试图追逐过去。
轰鸣声越来越大，正在休息的众人纷纷抬头张望。腾蜥也发现了不对，摆出防御的姿态。
又一只大鸟从空中掠过，速度快得让人有些跟不上。它拖着深青色的灵力光芒，扑向一头腾蜥。
一阵爆裂的火花在白日里依然醒目，爆裂声随之传来。腾蜥身上，天生覆盖着防御术法的厚重鳞片像被犁过的地一样掀开，大团血液迸射出来。
伊兰瑞尔半张着嘴，看着腾蜥哀嚎着摔在地上，正好落在敌方营地前。钱程感到地面的震动，也站起身。他拿出窥筒向低处望去，那里的帝国人正惊慌地四散逃跑。
其他几头腾蜥发了疯似的撕咬过去，然而大鸟已在远离，只有下方的树林，被它带起的疾风卷过，还在来回摇摆着。
“那是什么！”伊兰瑞尔已经不知道今天自己吃惊多少回了。
“青鸟。”钱程说。
伊兰瑞尔傻傻地看着远处，大鸟向上飞去，翻了个身，回头再次冲来。
“这位可是挺有名的。”钱程滔滔不绝起来：“它和吾玖差不多，据说原本都是第一纪的军械——西王母掌管兵事刑罚，她那边似乎还有不少这类的妖怪。孔子说物老成精，大概就是这一类吧。第一纪离现在，不知有多久远了。不是法术保护，也留不到今天。”
“孔子是你之前说过的那名学者？”伊兰瑞尔回想起来。
“对。据说他当年遇到了一条成精的鳀鱼来惹事，向弟子解释时，提出了这个说法。”钱程回答道。
“你之前应该没和我说过这个故事。”伊兰瑞尔说：“之后呢？”
“之后？他们把鱼吃了啊。”钱程理所当然地说。
“至于青鸟，因为飞得快，经常被西王母派出来传递消息，所以大家了解的比较多。”他无视了空中腾蜥的惨叫，继续说道：“她的人形，我在涂山见过。是个青色头发，穿白袍的少女……”
“你们吃她们么？”伊兰瑞尔下意识地问道。
“吃不得。”钱程急忙摆摆手。
“这么说，她可真够厉害的……”伊兰瑞尔看向天空，只剩下一头腾蜥，还在勉强支撑着。
“是啊。”钱程赞同道：“虽然她也不是最强。我听说，还有一种更强大的玄鸟。不过我也弄不清那到底是什么，也不敢说有没有更厉害的……”
“等这场打完，我向上头引荐你，说不定能见到她。”钱程想了想，又提醒道：“对了，如果见到了，说话一定要小心。”
“怎么了？”伊兰瑞尔问。
“我刚才和你说的物老成精那些，自己知道就行了。千万不要因此喊她们‘老东西’之类的话。”钱程认真地告诫道：“这是我从小吃了不少亏，总结出来的宝贵经验。你可要记牢了。”
“……”
伊兰瑞尔一时接不上话，只好回头看向战场。
巴里希人已经开始溃散，东方士兵从营地中不断前进，挤压另一侧的帝国人。
“快结束了。”她判断道。
“是啊。”钱程点点头：“我都没想到这么快。”
“你的士兵想要行动了。”伊兰瑞尔指了指不远处。
士卒们正三五成群地向战场张望。
“我不下命令，他们不会乱跑的。”钱程胸有成竹地说：“这点威信，我还是有的。”
“哦？”伊兰瑞尔打量了下他：“又在算计什么？”
“敌人还没到齐呢。”钱程看向北方，缓缓地说。
第173节 第一百三十九章 劫营
钱程最后还是被迫改变了计划。
眼看败兵退入营寨，敌人的援军却还不知道远在何处，钱程也没法等下去了。
他大喊起来，催促士兵赶紧整队。
士卒们有的当即爬了起来，用热切地目光看着敌人营垒；也有人不情愿地揉着眼睛，还在打呵欠；还有人一边起身，一边忙着把手里的干粮往嘴里塞。
钱程看了眼敌营中的动向。营门前的旗帜虽然混乱，几面大旗还没有动静。与此同时，更多花花绿绿的旗帜向前方移去。
“不等了么？”伊兰瑞尔问。
“原本我希望等敌人到齐，再袭击他们的。因为现在出营的只是一部分人，他们还保有实力，袭击未必成功。而傍晚时分，营地中的敌人已经疲惫，新来的援军也一定会多少带来混乱。这时候从这里出击，效果最好。”钱程回答：“不过现在看，敌人比我想象的还脆弱。”
“解决这股敌人的最好时机已经到了。再等的话，反而会有不必要的损失。”他看了看四周：“先解决他们，再对付下一股吧。”
“更改计划没问题么？”伊兰瑞尔关心道。
“没关系，上头也只关心结果。”钱程转过身，挥手招呼刚醒来的阿蒂拉过来：“兵无常势，也不能太纠结于此。”
“我的意思是，现在联络不便，他们能了解你们的新动向么？”伊兰瑞尔追问道。
“联系不方便时，我有这个权力。”钱程说：“现在大将军与骠骑将军的部队都在进入战场。西边、南边、西南、还有我们这里，部队总数加起来得有近十万人。主将自己，是指挥不了这么多部队的。”
“因为这种规模的战斗，双方分布的地域都很大，旗鼓的效果，也不再尽如人意。只依赖主将，难免反应不灵，出现各种问题。所以各部的统领者，都得尽自己所能，指挥部众，实现目标。”
“我平时都是小队出击，这方面确实不懂。”伊兰瑞尔讪讪地说：“我们已经很久没参加过这种规模的战斗了……”
钱程顿了下，抓了抓脑袋。
“不要紧，其实都是相通的。”他安慰道：“上司布置任务，下属执行。好的下属，能理解总体目标，根据实际情况随机应变；而好的上司，则能按照观察的结果做好预见，随时安排配合。”
“当然，规模越大的军队，对各级军官能力与协作的要求就越高，所以指挥起来，难度是倍增的。能指挥三五万人的还不算太少，但能指挥十万人的，已经寥寥无几了。”
“不过，我对我们将军有信心。而他把我派出来，也是信任我。我们有能力去随机应变，而不是被计划束缚。所以，不用太担心这些。”
伊兰瑞尔点了点头。
“这次，我会和你并肩作战的。”她说。
阿蒂拉刚走到旁边，听到她的话，显得有些开心。
钱程却停下脚步，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你可得想清楚。”他认真地说：“说实话，有没有你们参加，对我们来说无所谓。你愿意帮助我们，我很高兴，我的上司乃至朝廷，相比也会欣赏的。然而你也得面对你的族人。”
“敌人总会有逃走的，他们也很可能认出你们，把你们参战的消息带出去。”他提醒道：“你刚才说，你的族人还没达成一致。你这时候参战……”
伊兰瑞尔轻轻摇摇头，露出狡黠地笑容。
钱程皱起眉头思索了片刻：“你想让他们卷进来？那么你会遇到很大/麻烦的。”
伊兰瑞尔的笑容变成了苦笑。
“我必须打破这个僵局。”她沉声说：“如果继续拖下去，我们会把最好的机会错失的。现在就表明立场，比战后与众多投诚者一起口头许诺忠诚，要有价值的多。我们必须抓住这次重返世界的机会。”
“西洲人不是什么宽容的家伙。他们不会放过你们的。”钱程盯着她，说道。
“他们本来也不会。”伊兰瑞尔挑了挑眉毛：“你知道么？古时候，人类帝国的口号，就是精灵必须灭亡。”
钱程想了想，没有说什么。
“对我的家族来说，这也是有利的。”她继续说道：“我们掌握着一支舰队，也管理着数座港口。如果能和你们建立友好关系，自然会得到很多。实际上，我想要做的，家族会给予认可——这是我出发前，就与他们约定好的。”
“其他精灵可能抛弃你的家族，你的族人也可能抛弃你。”钱程依旧沉静着脸色，提醒道：“小心一点，这是我个人的劝告。虽然，站在职责的立场，我们都没必要向对方说这么多……”
伊兰瑞尔再次露出欣慰的笑容。
“谢谢。我知道。”她说：“不过，如果是你，你是否也会试着给自己的文明做些什么？哪怕有风险，也要在一切太晚之前，尽自己的力量？”
钱程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之前，我和另一位学者谈过类似的话题。”他回忆了下和赵飞雁的对话，说道：“确实，我们不能推卸自己的责任，也不能在命运面前退缩。如果是我的话，会愿意为此尽力的。”
“是吧。”伊兰瑞尔点点头：“我也愿意啊。”
“好了，不说这么沉重的了。”说罢，她笑了笑：“你也不用跟着感伤命运……”
然而钱程缓缓摇了摇头。
伊兰瑞尔敛起笑容，好奇地看着他。
“你觉得我们现在声势浩大，但我们也是遭过灾的啊。”他说。
“而且，灾祸还不少。不如说，我们就是在一次又一次的灾难里长大的。史书所载已经够多，如果追溯到第一纪，就不知凡几了。”
“按第一纪来者的传言，还有残存的资料，那时的文明发展，和我们似乎颇有相似。”他陈述着：“现在我们看似如日中天，但也许，过个几百年、一千年，我们也会面对命中注定的灾难。我可不想认命，所以我们才得多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