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洛天依捉鬼
陆地人总是错将海平线当做天空的终点。直到第一次亲眼确认这无限延伸的浪潮时，他们才会惊讶地长大嘴巴。
“曾经我们的舰队能远眺平静的海面。可大静谧后，海洋就像是一锅沸腾的毒物，能融化一切碰触到它的事物。”达里奥看着无垠的海面。
白夜无言地驻足。
在他的故乡，海洋是生命的摇篮，拥有丰富的资源和各种神奇美丽的生命。在三百年前，人类的探测器涉足月球与火星，然而对于深海的探索却始终缓慢而艰难。
而眼前的海洋却是诡谲而深邃的，海面下隐藏着可怕的危机。不过白夜依然怀着感慨的心情看着眼前的洋面。因为他也同样已再无机会去欣赏故乡的大海。眼前的场景像是一种代餐。
可惜，这片星空是虚假的，星图毫无规律，而泰拉也没有卫星，因此无法在这一片汪洋上确认方位。
歌蕾蒂娅站在白夜身旁，而斯卡蒂则忠心耿耿地守护着白夜的后背。乌尔比安无言地看着众人，总感觉自己似乎才是多余的那个人。
……
“斯图提斐拉，也就是‘愚人号’，是伊比利亚在大静谧之中全军覆没的舰队旗舰的名字。审判庭确认，六十余年来它始终没有沉没，却也不曾回到陆地的港口。”达里奥继续说道。
他的语气相当平和，与过去那个严肃的大审判官的形象有些出入。
“你们来了多少人。”白夜询问道。
“一个大阵的惩戒军与数艘两用军舰将会抵达格兰法洛，设立营地，清扫港口，以作准备。”达里奥如实回答道，“感谢你留下了大量的燃烧剂，以供我们使用。溟痕的合围已经被破除，邪教徒的努力毫无意义。”
在这之前，白夜确实让劳伦缇娜驾驶“独眼巨人号”前往格兰法洛一次，将货舱内的“除草剂”留给审判庭。
“只是举手之劳，通常来说，我们是用不上那玩意的——如果不是为了避免误伤，确保格兰法洛的结构基本完整，我会直接使用法术。”白夜笑着道。
“就像过去你在盐风城用过的那种？”艾丽妮眨了眨眼睛。
白夜摇了摇头：
“我们需要更高效的方式。”
讨论间，船已经到了。众人走了上去。在驾驶舱，歌蕾蒂娅看见了控制台以及对于她而言较为原始的信号导航设备。
“我来掌舵。”艾丽妮自告奋勇，她的技术相当不错，这是训练的结果。
“真是个了不起的小姑娘。”白夜称赞道。
随后，天空中传来了沉闷的轰鸣声，巨大的阴影将船只轻松笼罩。
“这是乌云？”艾丽妮一脸懵逼。
“不，这是他们的飞行器。”一旁的艾莉亚解释道。
她已经算是见过世面了，这些东西，远比她这个小镇姑娘一辈子见到的东西要精彩。
“这么大的飞行器，怎么可能？”艾丽妮惊呼道。
“还有更大的，不过被我打下来了……”
白夜走出船舱，来到甲板，与飞行器上面的劳伦缇娜挥了挥手。
“有飞行器在前面为我们开路，会方便许多——歌蕾蒂娅，最好还是你上去和她一起，我担心她的技术还不够好，你才是老司机。”白夜说着，敲了敲耳机，“劳伦缇娜，听得见吗，打开舱门。”
“有队长在我就安心了。”耳机里传来了劳伦缇娜的笑声。
随后，飞行器的舱门打开，歌蕾蒂娅站在甲板上，双腿轻轻发力，直接跳了上去。
“深海猎人果然都是怪物……”艾丽妮吐了吐舌头。
随后，她也开始掌舵。
飞行器在前方打开了探照灯，而后方的船则紧随其后。
“这种灯光……”达里奥果然看出了端倪。
“没错，使用的就是类似伊比利亚灯塔的技术，这也是飞行器被命名为‘独眼巨人’的原因。”白夜解释道。
随后，他亲自站在了船头的位置，抓住了船只的边缘，注视着深邃的海洋。
“难怪你们要带着他一同前往深海。”乌尔比安看着白夜，恍然大悟。
“没错，虽然没有办法控制整个大群，但是小范围的恐鱼和海嗣都不会与他为敌。因此，这艘船，其实也算是得到了他的庇护，不会在海面上被恐鱼袭击。”通讯器中传来了歌蕾蒂娅的声音。
“这么平静的海面，还是第一次见到。”达里奥自嘲地笑了笑，“简直就和郊游一样。嗯，郊游是什么……”
显然，这种过于明媚的词汇与审判官格格不入。他甚至都记不清这个词汇的含义。
一路上，确实没有恐鱼袭击船只，预想中的战斗始终没有发生。
一些散发着光芒的恐鱼只是绕着船转了一圈，便悄无声息地消失了。还有一些始终跟随着船只，像是眷恋亲代的子代，一路护送船只。
这些都是没有智慧的恐鱼，它们的本能就是服从大群，服从初生，白夜在船头安抚着它们，让它们接纳这艘船，以及船上的异类。从某种程度而言，白夜其实和深海教会的主教的一些能力也没有什么区别。只是邪教徒们喜欢使用这份沟通深海的能力去破坏，而白夜则用它来帮助人类。
“我还是第一次走这么远……”斯卡蒂轻声道，“侥幸上岸之后，我也试图回去。”
“当然，然后失败了。它们无穷无尽，包围着我，我只是游出去没多远就失去了力气。我试了很多很多次……”
乌尔比安点了点头：
“它们在阻止你，海嗣已经封锁了海洋。”
白夜的力量避免了无穷无尽的战斗，为先遣队开辟了道路。
第一百四十三章 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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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到了。”
前方，劳伦缇娜与歌蕾蒂娅驾驶着飞行器，用探照灯照射着面前的巨大建筑。
其实这里已经变成了恐鱼的巢穴。在“独眼巨人号”那颗“独眼”探照灯的照射下，被惊动的恐鱼纷纷离开了它们的巢穴。
好在白夜通过初生的气息安抚了它们，并且让船只慢慢绕过了恐鱼群，缓缓靠岸。
艾丽妮下意识想要取出武器，然而白夜却制止了她：
“收起你的武器，不要惊动这些恐鱼，否则场面失控，我的能力也不好使。”
小审判官闻言后看向了一旁的大审判官达里奥。
“按照他说的做，我们的行动不容任何差错。”达里奥说着，也关闭了自己腰间的提灯，还收起了手炮和长剑。
白夜对于两位审判官的配合相当满意，这个时候，就怕他们那倔脾气发作，硬是要和这些敌人硬碰硬。那样的话，恐怕就没完没了了。
之前提到过，白夜本质上不过是一个三分之一的半吊子初生，能够安抚这些恐鱼已经是尽力了，如果是有智慧的海嗣，恐怕已经发现他的不对劲了。也就是欺负这些只是依循着大群意志，依靠本能活动的海嗣。
如果激发了这群恐鱼的敌意，估计白夜也只能动手了。
他可不想将力气浪费在这里，还没有进入大海就要干架，消耗太大不划算。
深海猎人们同样不再拿出武器。
白夜站在甲板上，看着眼前的离岸小岛，以及上面的巨大灯塔。
斯卡蒂站在他的身旁。
“这还是我第一次……深入大海这么远的距离。”白夜伸手接住了一旁吹来的海风。
空气中是咸腥的气味，与白夜故乡的大海如出一辙。
“越是深入大海，我就感觉到，一种亲切的感觉，果然，初生还是略微影响到了我。”白夜按住了自己的右臂。
虽然有着Luna的封印，然而初生也确实让他的右臂发生了些许变化，至少，这玩意的肉体强度已经超过了他身体的其他部分。白夜的四维属性均超过了100，然而右臂的强度却需要单独计算。
不只是物理强度，还有各种耐性和忍受力，让白夜的右手看起来似乎不像是人类的肢体。
从目前来看，这算是好事情，在进入深海后，白夜的权能会遭到一定程度的削弱，因此，大多数时候他只能抛开法术依靠物理来解决战斗了。
斯卡蒂握住了白夜的手：
“让我们一起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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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只稳稳地停靠在了小岛的码头。
让白夜感到惊讶的是，码头有非常新鲜的痕迹，在大静谧后，依然有人涉足了这里。
“看来你也发现了……”大审判官达里奥缓缓走下了船，艾丽妮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显然她依然充满了戒心。
走在中间的，是被保护着的艾莉亚，这位被白夜偶然间救起的守灯人，当初白夜也没有想到这家伙居然能够这么有用。
斯卡蒂与乌尔比安走在最后，他们负责殿后。
“白夜，可能你并不了解，重新抵达这座岛屿的意义。”达里奥认真地说道。
白夜点了点头，表示愿闻其详。
艾丽妮接过话解释道：
“从惩戒军发现灯塔残存的讯号至今，我们十七次试图登陆这里，其中有八次成功踩上这片礁石。”
“数百名战士，三位审判官，没有人活着回去。”
“你刚才看见的这些痕迹，都是我们的人留下的。码头，也是他们在最初修缮过的。”达里奥注视着眼前的岛礁。
白夜闻言后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摘下了自己的帽子。
众人纷纷照做了，包括深海猎人们。众人的通讯器里，飞行器中的两人也保持了沉默。
而伊比利亚之眼，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这是一座无比巨大且宏伟的灯塔，远超之前白夜见到的那座废弃灯塔。
艾莉亚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巨型的灯塔，她不由得长大了嘴。确实是长见识了。
审判官们无言片刻，驻足打量着这仅存于文献与记录中的恢宏景象。
而在灯塔四周，则全是一些破损的盔甲和制服，还有破碎的剑与提灯。这些全都是过去审判庭和惩戒军留下的。他们想要度过大海都无比艰难，然后将生命留在了这座小岛上。
“艾丽妮，无论你此刻心中翻涌着什么情感，铭记它。”
“要把人类究竟在斗争中建立了什么铭记在心，时时刻刻。若不敬畏牺牲，天秤则无意义。”
达里奥对着艾丽妮教导着。
每个文明，都会为了生存下去，爆发出无比绚烂夺目的光辉。这是非常渺小、非常壮大，关于人类的爱与勇气的故事。
白夜注视着眼前的岛屿与灯塔，片刻后，他起身：
“我们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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