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饼
渐渐地，合体的虫群不再呈现单纯的球体，它们开始勾勒出更为具体的轮廓，并向着上方持续抬升高度。
最后成型的东西，看起来就像一头没有翅膀的巨龙，或者说，一头来自远古的恐龙。
粗短的脖颈上方连接着一个拥有夸张大嘴的兽首，后肢极为发达，前肢却有些短小，背脊上可以看到好似珊瑚般错开排列的三道棘刺，时不时还能看到其中闪过雷霆般明亮的光芒。
最后，它们或者说它，睁开了眼睛，睁开一对闪耀着知性光芒的狰狞兽瞳。
“许久不见，美尼斯。”夹杂着奇特的‘嘶嘶’声，由无数虫兽合体而来的怪物居然发出清晰可闻的人言。
“怎么会是他！”艾文听到身旁布雷德用不可思议的语气喃喃自语。
“谁？”黑发少年下意识看向师兄。
随后，他就听到一个令人震惊的名字。
“无翼之魔龙，第一巫王——荷尔哈拉！”
第一百三十五章 巨兽战争
现代航空母舰的长度大概在三百米左右，而此刻出现在艾文与布雷德面前的两头庞大巨兽，也都有着不亚于前者的体量，简直就好似两艘直立在陆地之上的航空母舰。
巨大的存在感几乎让人窒息，但很快艾文就注意到，这种好像窒息的感觉并不全是错觉，周围环境中的游离魔力正在急剧减少。
他甚至看到建筑物碎片都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沙砾，这绝非正常超凡者汲取环境魔力所能做到，就连体态最为庞大的魔法兽虚空鲸吸收环境魔力时都不会有这种异常反应。
唯一与之类似的东西，在他记忆中只有一种，那便是遭到纯色遗毒感染后的虫兽。
虫群本是巨人王国制作的魔造生物，最初也不具备这种极为破坏环境的魔力转化吸收能力，可在感染了纯色遗毒后，就会显露出这种纯粹掠夺式的魔力汲取方式。
眼下，由巫王变化而来的庞大巨兽竟也显露出与之相同的表现。
这让他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想，百多年前误入沙虫之王赫伯特体内的那支冒险小队，他们一定得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比如说巨人王国的某些遗留物，之后逐渐成为现在的巫王。
同时，他们也有很大可能感染了纯色遗毒，所以才会显露出这种不合常理的魔力汲取能力。
可纯色遗毒到底是什么，难道说，收取血税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各种问题接踵而至，与此同时，地脉呼法的来历也变得一目了然。
其实，看到这种秘法的时候艾文就已经有所猜想。让体内魔力有节奏的波动就能引动地脉魔力的反馈，大部分帕拉迪亚人大概会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秘法的效果。
可像他这样的异世界来客代入现代思维后，反而觉得这像是以某些特殊节奏释放出的密码或加密信号。
收到特定信号后，相对应的外部装置才会按既定程序启动运转。
所以，地脉呼法也许并不是什么秘法，而是巨人王国深埋地下的某种超大型构造物的使用方法。
那天精奉还仪式又是怎么回事？古代造物对外来魔力的自反馈机制？
大量猜想不断涌现，而在艾文快速思考的同时，美尼斯继续用那种空洞的声音与后来出现的另一头巨兽展开交流。
对方出现后，第二巫王便对其他人或事都彻底失去兴趣，只是用面纱后方的眼睛死死凝视着来者。
“一具化身？居然只是一具化身。”言语中充满了怨恨与失望。
“就算再怎么庞大，那也只是一具化身。难道你不想要我手中的碎片？不想吞噬这具身体的魔力？不想突破到五阶？不想摆脱心中那头‘兽’的侵蚀？”
美尼斯接连不断的问题透露出不只有怨念，隐约还能感受到其他东西，某些百年时间也无法抹去的东西。
“没有了绝望壁垒，还被破坏兽身完整的你，只需要一具合体兽骸就足以对付。”荷尔哈拉格外淡然地回答道：
“更何况，将血税税率订在那么低的比例，还频繁用法术降下雨水，这样持续多年，你所储存的魔力还能剩下多少？想必顶多维持在一个低到可怜的水准。”
无翼的魔龙抬起相对较短的前肢，用一根锋锐的利爪指向受伤的美尼斯。
“美尼斯，是你的仁慈害死了你。”
“……”美尼斯忽然不再说话，可这种安静背后显露出的，却是某种更加强烈的情绪。
“原来，你已经不在了。”第二巫王用一种极为失望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百年前我深爱的那个人，是不可能说出‘你的仁慈害死了你’这样的话。”
“虽然只是寿命有限的短生种，可那个人却比长生种更加热爱生命，甚至会为一朵路边的小花避开脚步。”
“……人都是会变的，你我都是。”荷尔哈拉沉默片刻，用毫无波澜的语气淡淡说道：
“是吗？”美尼斯庞大的兽身微微颤抖了一下。
“也好……也好！哈哈哈哈哈！如此，便无所谓了！”
第二巫王狂笑着扯下遮住面容的大量丝绸与轻纱，即便只是遮住其兽身的面部，所需要用的布料依旧多到非常夸张的地步。
可这些昂贵的布料，此刻却被撕扯成无数碎片，如雪花般四散飘飞。
随后，美尼斯显露出的脸庞扭曲到令人想要作呕的程度。
那就如同将一张精灵的美丽脸庞强行融合进大量昆虫的组成部分，密密麻麻口器分布在各处，连眼窝里都充斥着大量触须，而这居然还能看出些许五官轮廓。
就连角斗士出身的布雷德都忍不住后退两步，艾文同样脸色变得十分苍白。
这已经不是胆量或习惯血腥所能承受的，纯粹的感官冲击。
同时，他们也感到一阵荒谬的笑意。
仁慈？这就好比一个强盗呵斥另一个强盗，说你这种不完全抢走受害者所有财务的行为，是一种愚蠢的仁慈。
太可笑了！可笑到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握紧拳头！
但艾文还是制止了布雷德强行动用鹰首翼神的行为，师兄体内的魔力几乎消耗殆尽，三十多米高的鹰首翼神更是变得好似一阵烟雾，随时都有可能彻底消散。
以逸待劳的第一巫王某种意义上已经成功算计了所有人。
现在，他完全可以在击败美尼斯后，再腾出手来收拾自由之拳疲惫不堪的斗士。
在那之后，想来这个狡猾的阴谋家也不会放过逃出城市的普通民众。毕竟对于任何一位巫王来说，那些都不过是奴隶预备役或暂时不打算动用的储备粮而已。
真感到饥饿的时候，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将人民全部吞噬殆尽，以补充自己在战斗过程中产生的消耗。
所以，现在要做的并不是用最后的力气去和对方拼命，始终隐藏身份的艾文忽然意识到。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而自己，或许可以成为那个猎人，那个最后打下黄雀的小猎人。
伴随美尼斯那癫狂不休的笑声，地面如同发生地震般猛烈震动起来，巫王与巫王的战斗，巨兽与巨兽的战争——开始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缄默密令
精美的琉璃之冠被像垃圾一样扯碎，整座宫殿在顷刻间惨遭毁灭。
破裂四散的玻璃碎片纷纷扰扰地散落开来，化作阳光下如鱼鳞般闪耀飘荡的无数碎屑。
显露出扭曲真容的美尼斯发出一声刺耳尖叫，椭圆形虫腹表面遍布的无数藤蔓触须立刻相互绞紧，汇聚成两根比普通藤蔓还要粗大数十倍的可怖触手。
这两根格外粗大的触手以螺旋状迅速收紧压缩，然后就如同离弦之箭般暴射而出。
空气都被其洞穿，巨大的轰鸣声响彻城市上空，仅仅是隔着数十米经过产生的余波，也让地面的废墟被犁出两道深深的沟壑凹陷。
而直面攻击的无翼魔龙更是被轻而易举地开出两个巨大伤口，飞溅的血肉好似下雨般将数个城区染成黑红色彩。
就这？
艾文愣住了，那由大量虫兽组成的可怖魔龙外形无比狰狞，可防御力似乎极为糟糕，就连美尼斯随手放出的一次普通攻击都无力承受。
但他很快意识到事情的真相并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
飞溅开来的东西其实不是真正的血肉碎片，而是大量保留完整形态的虫兽，他们就如同被打散的沙堆，以单独个体的形式分散到周围环境中，完美避开了美尼斯充满愤怒与怨恨的一击。
“即使翅膀变得污秽不堪，也保留着蝴蝶之梦吗？”
荷尔哈拉的声音从四散的虫兽口器中发出，听起来就如同四面八方全是他的存在一样。
随着话语声落下，分散开来的虫兽再度汇聚到无翼魔龙残缺的‘创口’附近，很快就将其填补完整，完全没有半点受创的痕迹。
按照第一巫王的称呼。
秽翼蝴蝶，这便是美尼斯所化兽身的名号。
在那对张开的巨大蝶翼上，骇人的眼状纹路泛起层层叠叠的幻彩光芒，比人身时还要强上百倍的海量魔力由此汇聚。
秽翼蝴蝶的体态也随之发生更进一步的改变，数以百计的巨大藤蔓快速生长延长，直到将她保留人形的上半身完全缠绕覆盖。
然后，这些藤蔓彼此交融编织，从原本苍翠的植物材质变成完整而光滑的灰绿色外骨骼甲壳，形成一套拥有类昆虫仿生结构又带着明显骑士盔甲风格的奇异甲胄。
剩余的藤蔓部分则向着美尼斯的双臂末端延伸，并在那里汇聚为一个完全由大量植物构成的巨大球状物体。
球状物体很快就从内部破裂，两道无比巨大的剑刃从左右两端分别刺出，化作一柄与秽翼蝴蝶体态相当的巨大双刃剑。
这柄双刃剑的剑脊部分为木质，剑刃却莫名融洽地转为金属材质，在阳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寒光。
完整形态变化的秽翼蝴蝶随即展开攻击，本就汇聚大量魔力的蝶翼竭力张开，上方繁复的纹路统统亮起，复杂而强烈的魔力波动瞬间充斥整个天地。
见鬼，那绝对已经达到三级常规禁止魔法的规模！
“跑！”艾文在一瞬间做出判断，冲布雷德发出一声大喊示警。
用力拧动把手，已经成为攻壳种的山王，将体内引擎运转功率提升到极限，重型巡航摩托的车轮在地上猛地发出刺耳摩擦声，然后就像弹射而出的弹丸急速冲向远方。
布雷德也将剩余力量有限的钢衣虚型重新转化为飞鹰形态，包裹住自己的身体贴地飞向远处。
被巫王利用的仇可以以后再报，现在首要目标已经变成避免成为被不明AOE波及后挂掉的倒霉蛋。
而在转身就跑的两人身后，立刻有炫目至极的强光亮起，秽翼蝴蝶的双翅表面浮现出庞大而繁复的魔法阵，从中骤然飞出成百上千枚魔力光球。
咋看起来那好像只是低级法术魔力飞弹的齐射，可这些魔力光球的体积却是普通魔力飞弹的百倍以上，二者间的差异简直就是大炮与步枪的口径差异，其数量更是多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庞大身躯带来的绝不只是单纯的体积优势，巫王所化兽身简直就如同一座活着会行走的法师塔，能将施法者的法术威力提高到匪夷所思的程度。
落下的魔力光球只要接触到任何实体，就会急速膨胀扩大到向前数十倍的规模，同时散发出连石头都可以轻易熔化的极端高温。
本就遭到严重破坏的市中心，这下彻底化作一片毫无挽救价值的战场废墟，到处皆为魔力光球轰击后形成的凹陷岩浆池。
面对漫天的高温魔力光球，无翼魔龙荷尔哈拉就算将身体分散也无法完全避开，甚至，体积缩小后的个体反而更不容易从这种庞大攻势下逃生。
于是，无翼魔龙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那听起来就像无数虫子共同发出的细碎声响汇聚在一起，令人感到无比的烦躁与莫名抑郁。
一阵肉眼可见的声波好似翻滚的透明波浪，以荷尔哈拉化身的无翼魔龙为中心，呈半球状向外飞速扩散。
撞上声浪的魔力光球，立刻就会被其中蕴含的奇特力量所干扰，爆开一团如火焰般快速涌动的蓝光，然后不由自主地化作无数破碎飞溅的光点。
“缄默密令？“回头瞥见这一幕的艾文忍不住发出愕然的声音。
那不是千塔之城的沉默使者所特有的特殊能力吗？等等，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规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