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游系风
姜天蔚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出了门。
离开公寓楼，不远就是四轩茶屋的隐藏名产：咖啡店【卢布朗】，这里营业时间很早，环境幽静，客人也少，姜天蔚一般都会在在这里应付早餐。今天不用送报纸，时间很充裕，姜天蔚思考着要不要今天奢侈一把，来一杯咖啡品味一下生活。
推开了门，发际线有点危险的佐仓老板颇为冷淡的打了个招呼，给他端了一份咖喱出来。这种老常客，老板当然是记得的。
以往这个时间这里应该是空无一人才对，没想到，今天还有一个穿着秀尽学校校服的卷头发戴眼镜的男生，不起眼的坐在吧台角落里，默默的吃着咖喱……·
第5章 单马尾or 双马尾
文学作品里，环境描写一般都是为了衬托人物的心情。
从这条规则来看，今天姜天蔚的心情应该不怎么样。抬头看看天，阴云滚滚，空气里满是潮湿的泥土味，光是走在这种空气里，就感觉头发湿漉漉的，衬衫会贴在皮肤上。
这种沉闷的天气，往往只代表了一件事：即将下雨。
（去商店买把伞好了？嘛，算了，花这个冤枉钱干什么呢……)
姜天蔚这么想着，手里加速，把咖喱送到嘴里。
只可惜，吃到卢布朗美味咖喱的喜悦，全都被不得不再次返校、对未来人生的惆怅和担忧给冲垮了。虽然他努力不去思考，但有些时候这种念头还是蛇一般悄然潜伏在心里的角落，一旦找到机会，就会咬噬心态，让他情不自禁的问自己“以后就这样好吗？”。
电视里主持人用夸张的声音采访着一个看上去还挺有来头的大人物。下面用大大的字体打着字幕：冲击性的采访，废人化的真相！
这是最近流行在日本的原因不明的疾病，已经有不少人中招了，好端端的人会忽然精神失常，陷入疯狂，事后失去一切欲望，吃喝拉撒都需要人照顾，所以也被称之为废人化。
不管自己的时不时冒出来的阴暗念头，不听电视里没啥营养的瞎猜节目，他甩下早饭钱，逃也似的拎起背包，向着车站方向走去。
学校和打工地点一样，都需要先去涩谷车站，这个四通八达到简直可以称之为地下迷宫的地方，汇集了整个日本社会的缩影。挤地铁的时候，姜天蔚由衷的羡慕起芳泽霞的幽灵体质……现在世界各国很多人调侃自己是社畜，却不知道这个词最早是日本人创作出来自嘲的。
地铁车厢挤得跟沙丁鱼罐头似的，真正意义上的摩肩接踵。整个地铁上的人，都仿佛是被名为社会的怪物关在铁皮笼子里的牲畜一般，顺从的各司其职。
这种拥挤之中，芳泽霞仿佛故意挑衅似的，在人群之中翩翩起舞，半透明的身体轻而易举的踮起脚尖做了一个优美的720°回旋。可惜，因为其他客人身体的遮挡，芳泽霞美丽的舞姿根本看不到多少。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听，但确实看上去有点像是另类的马赛克。
出了车站，姜天蔚都觉得自己的肺部整个被压坏了，恶心的想要干呕。刚出站没几步路，就看地面忽然多了零星的深色，紧接着就是密集的雨线迎头而下……
（啧，早知道就在四轩茶屋买把伞了！）。
躲在屋檐下避雨的姜天蔚这么想着，只恨这个世界上的药店没有后悔药卖。
正在思考着，是顶着雨跑去学校呢？还是干脆等一会，看看雨会不会小呢？毕竟这种来的特别急的雨，往往去的也快。
他这么想着，脑海里天人交战。就看见从车站口里，那个有着乱糟糟卷头发的眼镜学生抱着背包也跑了过来，一起躲在屋檐下。
（这位，是之前在卢布朗一起吃咖喱的哥们？）
姜天蔚这么想着，虽然想去搭个话，但又考虑到跟对方实在是不熟，也就作罢了。这大概就是社恐的标准做法了吧？虽然想搭个话，但也仅仅局限于“想”这一步了。
对方明显也是注意到了自己，他眉毛挑了一下，头稍微一歪，似乎是在仔细观察姜天蔚。姜天蔚注意到他这些小动作，赶紧低下头假装看手机。
就在气氛尴尬之中，又一个女孩子跑了过来，她就是之前提到的：最能体现出秀尽学院自由校风的穿着，她在黑色的外套里面穿了一件白色连帽卫衣。此时头上套着白色的兜帽，黑红格子短裙下是一双红色裤袜。在一众女学生之中，显得格外的鲜艳。
（这人·····好像自己之前看过两眼……好像是海归女子，叫什么来着？好像是跟自己同班的……)
随着姑娘伸手脱下兜帽，一头淡金色长发从里面汹涌澎湃出来，扎着一对低双马尾发型，配合她精致的像是洋娃娃的脸，整个人好看的像是从画卷里走出来似的。
总觉得，她估计是那种讨论度很高的女孩子，可惜，自己没怎么上过课，实在是没印象。
“哎？原来你喜欢那一种类型啊？”
芳泽霞单身托腮，一副“我懂你”的表情，看的姜天蔚好气又好笑，很想吐槽她，但一想这旁边都是人，自己忽然对着空气说话，怕不是要被人当做傻子，那可就社会性死亡了。想想还是作罢。再看芳泽霞，双手抓住自己的头发，人工做了一个双马尾出来，幽灵真是方便啊，明明就是一动手的功夫，就从马尾变成了双马尾，这功夫要是能用在钱币上就好了，比如把野口英世（一千日元纸币上画的人）给变成福泽渝吉（一万日元上画的人）。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就听外面马路上传来一声响亮的汽车鸣笛，一辆看上去就价格不菲的黑色高级轿车停在路边，车玻璃摇下来，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国字脸。
这张脸，姜天蔚记得很清楚——鸭志田卓，可以说，他就是秀尽学院的标志。
其实放眼全国，这所学校既不是偏差值特别高的升学名校，也不是教学资源、校区质量首屈一指的华丽学院，之所以被那么多家长追捧，主要就是因为这位体育老师。
原奥运冠军这个头衔，让无数家长都情不自禁的做着一个自己孩子也能去奥运会的梦。鸭志田老师也没有辜负这份期望，秀尽学院的排球社是全国大赛的常客，夺冠次数也不在少数，培养了一波又一波的排球精英。
（他这是？）。
姜天蔚不解的看着他摇下玻璃的动作，视野余光注意到旁边的金发姑娘对他点点头，两步跑到了车边，拽开车门上去了。
（啊，我想起了了！那女生是高卷杏！大家都在传她是鸭志田的女人……怪不得总觉得眼熟。）。
姜天蔚终于想了起来对方的名字，虽然想起来的方法有点让人开心不起来就是了。
明显鸭志田也注意到了他，对他抬抬下巴，问道：“要上来吗？”
虽然名义上是邀请，但从他眼睛里没有笑意的眼神来看，这话只是单纯的客气，姜天蔚赶紧摇摇头：人家郎才女貌，哪里轮得到自己插足？更何况，在秀尽学院里，大家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不要去惹鸭志田老师。他虽然名义上只是个体育老师，但论地位，恐怕比校长还要高一大截。
汽车绝尘而去，在雨中留下一抹喧嚣，姜天蔚耸耸肩，在心里鄙视了这种老牛吃嫩草的行为，默默低下头，和大多数人一样，因为事不关己，选择了沉默。
“啊啊啊啊！可恶，鸭志田那家伙！”
忽然，远方传来一声愤怒的咆哮声，姜天蔚瞥了一眼，就看见一个金发的秀尽学院男学生怒气冲冲的跑了过来。虽然不认识他是谁，但看他染了一头金发……该不会是小混混吧？
姜天蔚看看天气，雨已经小了许多，权衡了一下，他举起一年也用不了几次的书包举在脑袋上，顶着雨跑向了学校。
第6章 恶魔城居然是真的
不管是哪里的教职工办公室，气氛都是差不多的。
教科书里总喜欢给教师这个职业冠上各种各样好听的词汇，但本质上，这也只是一群上班族而已。大家聚在一起呆在办公室，基本也都是各自坐在各自的桌子前管着自己的一摊子事情。
姜天蔚的班主任，是一个叫做川上贞代的女士，总是有气无力的耷拉着眼角，烫成卷的头发丝还能看出因为缺乏打理的翘角，身上随意的套了一件黄色的条纹衫，配一步裙，看上去就跟普通的上班族差不多。
要姜天蔚过来签的文件嘛，其实跟免责声明差不多。概括一下就是，该学生确实有特殊情况，经过校方考虑和协调，同意该学生继续休学。在休学期间引发的一切后果，与学校无关，需本人承担后果云云，就是要把校方自己给摘个干净。
“好了，我确实收到了。”。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班主任往往会关心一下休学的学生，只是嘛，川上老师没干劲也是出了名的，说真的，包括姜天蔚在内的学生们，谁也没有期待过她。
“你……”
姜天蔚刚要走，就听川上老师叫住了他，他赶紧停住脚步，转身，等待着她后续的话。川上老师的嘴唇张合了两下，最后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姜天蔚只能再次动身离开。远远地，隐约听见背后传来川上老师的一声嘀咕：“为什么问题学生都来我的班级了……”
看得出，川上老师还是有想要关心一下自己的意思，但估计也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或者是担心自己说的话学生听不进去，结果还是选择了沉默。
离开办公室，已经九点了，现在这个时间，去打工时间也来不及，姜天蔚一边往校外走，一边掏出手机，熟练的打开自己列表里的一位医生。
“今天有时间，需要试药吗？”
从短信内容不难判断，这是姜天蔚的另一个打工，试药人员。
众所周知，任何一种药，在投入量产之前，都需要进行一系列的试药。一开始用小白鼠，测试一下是否有害，当确认不会对人体产生致命性危害，就需要用人体来收集药物实验数据了。
这位医生是四轩茶屋附近的社区医生，似乎是一直在研究某种药物，姜天蔚为了钱去她这里试过几次药，但讲真，这个药很多时候，一吃下去就会附带一段时间的昏厥，觉得有点吓人，姜天蔚后来就不怎么去了。
想也知道，能让人昏厥的药，药力有多猛，中国俗话说，是药三分毒，老是试药，怕不是身体堆积了一大堆毒素。
今天反正也迟到了，不想去中餐馆看人脸色，又不想白瞎了一天的工钱，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找另一个工作，把今天的工资挣出来。
对方没有回话，想来是不方便看手机，姜天蔚也懒得多想，向校门口走去，准备今天悠哉的度过。
“我说我说！带我参观一下学校吧！”
和姜天蔚的无奈和懒散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幽灵芳泽霞，她双眸放光，仿佛什么都能激起她的兴致。风吹树叶婆娑作响，她会激动地捂嘴，校园里有麻雀叽叽喳喳，她会开心的学舌，操场上运动社团的喧闹，她会举起拳头应援……这可真是一个快乐的鬼魂。
看她这么快乐，总觉得，情不自禁的，自己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姜天蔚曾经跟她提过一嘴，这姑娘骄傲的挺起胸膛：“这就是芳泽魔法哟！”。
真是羡慕啊……活人就必须为了生活不断地妥协，最后颓废成一介废人，有些时候还真不如鬼魂来的舒服。
“嗯？”
姜天蔚脑子里胡乱思考着，不知不觉已经走出了学校，迈下青石台阶，走到了柏油路上。此时雨已经停了，天空乌云滚滚。他挺起胸，回过头，准备最后眺望一眼这个没来过几次的母校，用所谓的情怀来作为久违的学生生活的收尾……
“哎？！我母校呢？”。
他情不自禁的喊了出来，不光是他，任何一人看到这幅景色都会吓一跳的吧？原本应该是学校的地方，从校门的位置开始，整个变成了一所气派的欧式城堡！
以姜天蔚浅薄的人生阅历，完全找不出哪怕任何一个可以解释的可能性……最合理的解释大概就是自己忽然疯了吧。
毕竟，现在这段时间原因不明的精神异常——废人化那么普遍，说不定自己已经变成废人了呢！
这所城堡清清楚楚的出现在自己的身后，又仿佛海市蜃楼一般，带着某种近似于透明的质感，随着风，仿佛在轻轻摇曳。隐约能透过城堡窥视到一点点校园的影子……
“哇，原来高中都这么厉害吗？居然还可以变形啊！”
芳泽霞兴奋的一个劲围着姜天蔚打转，根本分不出这到底是她在卖傻，还是真的以为高中都可以变形……姜天蔚惊讶的舌头都捋不直，惊道：“这怎么可能啦！这，这学校到底是……”
现在，唯二合理的解释，只有：一、这是一种集体幻觉！二、这是某种海市蜃楼！总之都是假的！骗不到我的！
惊讶之余，姜天蔚随手掏出手机本想拍一张照片po上网，没想到，透过相机摄像头看到的景色，居然就是正常的学校？！
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姜天蔚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了，他好奇的回身，走进了校园里……
意外的，本以为这种一种幻觉，但似乎从他注意到这里是城堡开始，身体就置身于幻觉之中，越往里走，越是没看过的风景，一扇巨大的城门挡住了他的去路。赤红的城门足足有三四个他那么巨大，边角用漂亮的金色包裹，颇有艺术气息，比电视上看见的欧式古堡更有味道。
他试着伸手去推，这沉重的大门却好像在欢迎他一样，轻的没有重量。
开了门，就是一方宽阔的大厅，黑白双色的地板砖延续到视野的尽头，白色的墙壁很素，但周围装饰的各种玫瑰花的造型却给人一种粉红色的错觉，空气中满是甜腻腻的气味。
正对着大门的，是两条弧形楼梯，通往二楼。一副巨大的骑士画作挂在墙上，正处于整个房间的焦点，很明显，这是这个巨大城堡的主人给自己的画像。
说起来，画像上这个穿着盔甲的男人……怎么有几分像是鸭志田老师呢？去掉一些猥琐的气息之后，简直一模一样。
这，这是什么奇怪的魔术吗？！
姜天蔚混乱了，他曾经在网上看过，世界著名魔术师大卫先生曾经把美国的自由女神像给变没了，难不成，今天也是什么日本大卫把学校变成了城堡？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就听左右两边的侧门里传来了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他本能的躲到了柱子阴影里，借着观赏植物的遮挡，偷偷漏出一双眼睛，观察情况。
就看左右两边跑出来十几个身披盔甲的骑士，估计不是人，上半身过于的浑圆，下半身则太过于纤细，简直就好像欧美搞笑漫画里的角色一样身体比例失调，脑袋上顶着小小的头盔，说不出的滑稽。
但他们手里的盾牌和剑明显是真家伙，在烛台的光照下，泛着点点寒光，要是被砍上一刀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个表现力，让他一瞬间感觉自己是不是进入了什么特殊的主题公园，或者是那种供人参观的影视城之类的。
（这太诡异了，还，还是先回去吧……).
姜天蔚这么想着，悄无声息的往后退，却没想到，就在此时，自己的手机忽然嗡嗡的响了起来！
就是这个细微的响动，一下子把整个大厅的骑士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什么人！拿下他！”
姜天蔚赶紧拔腿就跑，向着自己来时的路。还好，自己跟那些骑士有一段距离，他忘情的飞奔，一个闪身从门缝里钻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