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暮靄沉沉
但在贝洛伯格深入调研两天后，托帕改变了想法。在某个深夜，她拨通了这个放在外面价值不知多少个星域的联系方式。
“怎么，有进展了？”
“大人，托帕这两天进行了一些调查。”
托帕面色犹豫。
首先是从各路人马口中打听到了，贝洛伯格公认的最强者是可可利亚——星核之战先不提，星核之战后她独自一人流浪冰原，去对抗冰封已久的敌人，而这显然不是一般的命途行者能办到的事情。
然后她去看了造物引擎——就算托帕不是真理医生，她也能感受到那巨大机械炉芯中澎湃的存护之力。据说，这些都是前大守护者带回来的，也都是她独自为这些机体完成注能的。
最后，她还花费了巨大的代价——账账未来的部分使用权，换取了无名客星小姐的亲口承认:
我当时召唤的就是可可利亚姐！
于是，托帕便有了一个更加吓人的结论。
“总之，在花费了巨大的代价后，我大体确认了，贝洛伯格的前大守护者可可利亚大人，很可能是……是……琥珀王的令使……”
“所以，你明白我为什么独留你一人，没有给你派出增援的同僚，又为什么说你办成这事就百无禁忌了吗？”
“……”
托帕嘴角扯了扯，半天说不出话来。
是啊，其实这又哪里值得意外呢？
贝洛伯格本就是筑城者派系的一员，历代大守护者也是坚定地以筑城者自居的。在信仰琥珀王的土地上，饱受苦难却始终坚守的人们，其中诞生出值得琥珀王注目的存护意志，实在太合理了。
不能说完全确定，但存护令使的可能性很高。
是她心乱了，才没有在最开始就意识到这一点，反而是公司高层早已看出这种可能性了。
托帕嘴唇干涩道:
“意思就是，如果我成了，那我的职级就会提起来，而且不再属于任何派系，我将是只对可可利亚大人负责的公司代表。而如果我出了错……那我的脑袋就用来祭旗，以消除这位琥珀王垂青之人的不满，而我的经验也将为下一位同僚铺路。”
“你说，你付出了巨大代价？”
“嗯，个人层面的。”
“我知道了。”
大领导断了联系。
但与此同时，托帕也收到了一系列信息。
天文数字的信用点，几十上百颗珍稀星球的归属权，以及几乎翻倍的个人专属武装力量。
当然她也很明白大领导的意思:干得成，这就是报销。干不成，这就是安家费。
“真是，慷慨啊……”
慷慨得让人怀疑公司是不是慈善机构，也慷慨得托帕想流泪猫猫头。
别了，我的故乡。
别了，我的翡翠大人。
托帕我啊，有可能要死在这颗星球上了。
……
“托帕总监？托帕总监！”
“嗯？啊？我在！”
“托帕总监，您怎么了？您看这新城区规划得如何，是发现什么问题了吗？如果有的话，请不妨直言。实不相瞒我们贝洛伯格被星核压迫已久，已经太久没有搞过这种大工程，如果您能提供一些宝贵的意见，贝洛伯格将感谢万分。”
“我不是……啊，好，好的，我再研究一下这个图纸！”
托帕本来想夸奖了事。
但又想起来贝洛伯格如今这股子务实向上的风气，据说就是源于那位前大守护者大人。也就是说如果能为贝洛伯格提供切实的帮助，是有一定可能博得那一位的好感的。
所以她果断变了主意，并立马摇来了自己团队里的专家们。经过一系列快速探讨交流后，托帕交过去一份水平很高的意见指导。
布洛妮娅当然是识货的，粗略翻了一下便喜出望外:
“多谢托帕总监指点！”
“没什么，我们也只能做到这样，再说你们也有……”
托帕忽然就顿住了。
你们还有个天才可以问。
玛德一座微不足道的小城，居然有事就能问到天才的面前，这河里吗？
托帕凝视着布洛妮娅，又不由得联想到她如今的身份——天才的朋友，能让对方在计划书上留下签名的那种交情。琥珀王令使最重视的女儿，正牌的接班人。
P45算个屁啊！
布洛妮娅表面上只是区区贝洛伯格的主事人，听起来微不足道对吧？但等她走上星空，那才是真正的畅通无阻，百无禁忌。
哪怕是到公司总部走一趟，招待她的也得是真正的公司高层。要是公司恰好有什么麻烦，那恐怕还要打一张“欢迎莅临指导”的横幅。
跟这相比，P45算个屁啊！
托帕算是明白了，这颗星球上到处都是大爹，就她最卑微了。
而这些源于安琪众的便利，将推动贝洛伯格高速发展，又最终会将贝洛伯格的影响力纳入安琪众的资源库。投资，享有成果，某种程度上，安琪众又何尝不是一个隐秘且相对温和的公司呢？
又是一番礼尚往来的友好交谈后，双方各自转身离开。
托帕:‘我把自己困在战略投资部的框架里了！说到底利益分配需要在意吗？可可利亚大人是贝洛伯格前大守护者，宁蒂小姐是贝洛伯格的朋友——计划该签就签，我动天才过目过的计划书干嘛？重点是竭尽全力扶持贝洛伯格，这才是通关的着力点。当成长期任务来做，不能着急。’
布洛妮娅:‘果然，公司方面已经从某些渠道得知母亲大人晋升令使的事情，否则她一介公司总监何必对我这个土著首领如此小心？借用母亲大人的影响力是必然的，哪怕不借，外人也会将之与我，与贝洛伯格绑定在一起。只是还需有个度……慢慢想吧，现在，我不用着急什么了。’
双方各有领悟，却也不约而同地安下心来。
……
对于这些眼皮子底下的进展，安琪众知道，但不是很关心。
此时此刻，宁蒂牵着姬子的手，穿越下层区漫长的矿洞，来到地下炉芯区。
“螺丝咕姆，这就是我之前说的，诞生了自主意识的机械体。”
不以残暴彰显其尊贵的机械体帝皇，螺丝咕姆，望着对面那台落后的，破绽百出的高大机体，却不由得抬手调整了一下机械脸上的单片镜。
“确实如此，你的引荐我将铭记在心，宁蒂。同时，见到你，我也感受到由衷的喜悦，史瓦罗……我的同胞，我的兄弟。”
帝皇语气谦逊和蔼，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悦。
对面，体型高大的史瓦罗双手抱胸，机械眼中唯有冰冷的红色光芒。
而宁蒂拉着克拉拉走远，将空间留给两位硅基生命。
机械和数据中诞生的生命，又不算什么稀奇事。树海世界观内，无所不能的虚数能流淌在每一个角落，处处都有可能创造这种奇迹——比方说普罗米修斯，比方说薇塔，比方说小祖宗苍小玄，已经品鉴够多了。
反正她的人情已经送出去了，螺丝咕姆也认，那就够了。
……
同一时间，黑塔空间站。
金发人偶站在模拟宇宙的实验室内，龙尾在身后悠然摇曳，并注视着前方那团闪烁耀眼光辉的复杂数据体——这是宁蒂当初留在空间站的人偶分身，也是如今空间站中最尊贵的客人。
“宁蒂，我的另一部分数据，正在专注于与史瓦罗的交流，所以容我在这里，郑重向你表达谢意。”
“他的存在，对你很重要吗，螺丝咕姆？”
宁蒂斜眼，对于出现在身侧的螺丝咕姆投影，并无意外之情。
安琪众这样的千人集群体确实只此一份，但分身万千，一心多用的技术，在宇宙星空里却并非独一无二。
黑塔有，作为机械生命的螺丝咕姆自然也有。
应该说，天才俱乐部的成员只要想，大概是每个人都能轻易做到的。
“很重要。在多数文明中，硅基构造仅作为工具而存在，相信您的文明也是如此。而探索硅基构造要在怎样的洗礼之后才能迸发出生命之奇迹……是我最重要的课题之一。”
“嗯……其实，我的文明之中，硅基构造生命也不止一个。而对于这样的生命，我们一视同仁，并不因此视之为非人异类。”
“哦？那我真想和你的文明进行友好交流。”
“或许，未来会有那种机会吧。我们的文明饱受磨难，经历过太多的危机存亡时刻，所以我不得不谨慎……至少在当下，我还没有让家乡连接星际的打算。”
宁蒂留下了一个伏笔。
主要也是藏不住。天才俱乐部不是开玩笑的，她和这些人交往，遮掩过头才是自作聪明。
螺丝咕姆理解地点点头。
“毁灭，丰饶，繁育，甚至是硅基生命掀起的帝皇战争……宇宙确实并不安全，你的谨慎很有道理。只是，以你如今的实力，难道还能庇护不了区区一个偏远文明吗，宁蒂？”
“那你知道列神之战么，螺丝咕姆？”
“我懂了。”
机械帝皇再次点头，却又不吐露更多的消息了。
宁蒂暗自翻了个白眼。
‘就不能解释一下吗？这消息可保守得相当咅严实，就连阿蒙都还没探到详细。巨锤已经落下，无人可以置身事外，所以星神们到底预见了什么？’
【试着给点什么饵料吧。天才们的信息渠道都是顶级的，多了解一些没坏处。】
【倒也不用焦虑太多。大不了退出宇宙，到量子之海或者虚数空间里避难，总之只要终焉安琪那边不被牵扯进来，我们就来去自如。】
宁蒂扭头，望向螺丝咕姆:
“你还有多久到空间站？”
“按标准时间，三天。此外，阮梅大概也是这个时间。”
“哦。”
然后宁蒂也不说话了。
在模拟宇宙里，搭建一个“真正”的博识尊，这是宁蒂当初的入股条件。而现在，她已经快到关键时刻了。
【宁蒂，我的登神拼图，就靠你了！】
阿蒙在光年之外祈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