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暮靄沉沉
清越的剑鸣,声动八方。
璀璨剑光照耀九州,恐怖的剑气余波化作震天荡地的狂风,席卷四方。搅得长乐天之外云海翻腾,城内更是人尽失色,纷纷仓皇奔走,一副天灾末日的慌乱景象。
“快!云骑军抓捕重犯,无关人士赶快撤离,不要在长乐天逗留……咳!”
“彦卿大人,您还是先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们就好!”
“不行,我得……咳咳咳!”
“彦卿大人!?”
云海边上,云骑将士看到自己的少年长官一身绷带,面如金纸,嘴唇和衣服都在渗血。一时间,比起那些生龙活虎,压根没那么容易死的路人群众,他更担心彦卿先倒在这里。
重伤少年摆摆手,在旁边长凳坐了下来,气喘吁吁道:
“我没事,习惯了,死不了。无论如何师父是为我出头,我不能躺在床板上等结果,要是师父因我而出什么意外……”
彦卿皱紧眉头,望向平台之外,那好似沸腾的云海。
他知道自家师父很强,和景元将军一样,都是超出自己理解的那种层次。可与此同时,那蒙面重犯又何尝不是极度危险,轻轻一剑便破尽了自己的剑招?
两边都是自己理解范畴之上的强者,故而彦卿对程凌霜有信心,却又不敢完全放心。所以他必须在这里,哪怕理智上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但这是身为弟子的应有之义。
当然,也有那么一丝丝私心在——交战双方是如天日皓月般遥不可及的顶尖剑士,若是连亲眼目睹这场胜负的渴求都没有,那他也不可能得到景元和程凌霜的赏识了。
轰——
彦卿喘息之际,身后云浪翻涌而来。那是狂暴猛烈的剑气余波,将他和旁边的将士全部掀飞。
好在都是不容易死的仙舟人,而平民也基本疏散得七七八八了,接下来再怎么打也不至于有不能接受的损伤。
彦卿趴在地上,为此庆幸之余,也清楚意识到:
“现在,才是真正的开始啊。”
抱着一股子身为剑客的执念,彦卿爬到最边缘,极尽目力,去观察交战的二人。
镜流,仙舟重犯,虽然因为时间原因还没能了解她的具体犯罪事实,但能上到那个名单的绝没有善茬。此时她和彦卿的刻板印象一样,散发着黑暗大魔头一样冻结灵魂的寒气与狂气。
哪怕远隔数十里,彦卿也能想象到那剑气的寒冷,与镜流的狂笑声。
而程凌霜,他的师父,心目中的剑中之神,手中唯有一抹微弱但清澈的金色——果然,她还是拿着当初打败自己的那根金簪。明明是随手一掰就会破碎的脆弱发簪,在她手中却挥出恢宏灿烂的剑光,美轮美奂,极致强大。
可惜,彦卿身在远方,只能用想象来观摩这场对决。
而在近处,金簪与冰剑的碰撞如连绵不断的风铃脆响,远比彦卿想象得猛烈凶险。
叮,叮,叮!
如冰晶般的蓝色长剑,画出绵密交织的轨迹,如网,又如绘制着一副无形的画卷——那是很恐怖的境界,力度,速度,精度全部无可挑剔,不只是千锤百炼的经验,更是天纵才情的体现。
然而无论那冰剑如何迅猛如雷,如何剑荡山河,程凌霜的应对都是轻飘飘地挥动发簪。动作如羚羊挂角,身姿如飘絮随风,在捉摸不定,无迹可寻的轨迹中,那脆弱的发簪宛如水泼不进的金钟罩,令镜流的万千剑法尽皆落空。
‘这是什么剑术?’×2。
相互擦身而过的恢弘剑气之中,二人齐齐在心中发问。
镜流没见过这样精准到极致的剑术。
而程凌霜,她感觉眼前这人貌似在挑战自己的常识。
飞舞的身姿不断交错,宛如二人在纠缠起舞,然而金簪与冰剑碰撞出的清脆铃音,是搅碎空气的死亡回响。
程凌霜逐渐皱眉,带着困惑道:
“怪异。你的心很乱,你的剑却很稳,这是如何做到的?”
“阁下一直以来都是用理性御剑?”
“自然如此。剑为心之延伸,心不静,无以御剑。”
“难怪你的剑就像那程序固定的金人一样,有形而无魂!”
镜流发出压抑不住的狷狂低笑,挥出漫天冰河,将程凌霜远远击退。
程凌霜捏着金簪,衣袂飘飘,如羽毛般轻盈优雅地远离,想要更加清楚地观察镜流。可是无论交战如何激烈,那双清澈如琉璃的美眸,始终平淡无波。
须知安琪众出道以来,强大的理性便一直是她最为得意的倚仗之一。
除却那直达虚数之树的登神之钥以外,无论律者核心,终焉之茧或者异世界的深渊,都不曾撼动过她的神志。剑心大成以来,她都是以极致的冷静克制去掌握各种新的力量。
而无论师父符华,无敌的凯文,后起之秀的幽兰黛尔,乃至提瓦特世界的钟离雷电影等人,也都在不断诠释以理性掌控力量的道理。
但镜流是不同的,她的心如野兽,可她的剑依旧绝美。
简而言之,安琪众的常识是剑与心合,剑即是心,心即是剑,唯有绝对理性才能合理发挥出应有的力量。然而镜流的表现就像在反驳这种常识,她的心和剑,或者说理智和力量,仿佛是分开的?
程凌霜隐约抓住了一丝灵感,但这太挑战她的固有理念了,所以她不由得追问:
“你是在一心二用?还是说,你的剑喸法只是单纯的肌肉记忆?”
“剑道达到如此极致,却还是浅薄无知之辈啊!”
“……”
程凌霜并不生气。
战斗状态下,她是绝对理智的。
只是那墨玉般的黑瞳,逐渐染上了金色,那是虚数能进一步汲取的标志,也是进入剑神状态的标志。
有形而无魂?那便让这星际友人见识一下,何谓剑中之神。
程凌霜举起金簪,遥指对面的镜流。
而镜流感受到了更上一层的能量和精神威压。此人果然还有隐藏,她的极限在哪里?她还能更强吗?真是令人……热血沸腾啊!
125
第125章这孩子,是纯的。
“哈哈哈!”
镜流双手握剑,在致命的威胁中,再也抑制不住理智的暴走。无穷无尽的寒气与煞气从那婀娜动人的娇躯中释放出来,将天地染成冻结的血色,然而最最危险的还是那剑上萦绕的血光。
仿佛只要看一眼,灵魂就会冻结粉碎。
“仙舟剑客,镜流……不差!”
程凌霜语气中透着欣赏,手指在金簪上轻轻一点,发出叮的脆响。
而后,无边无际的金光突破血光,照耀诸多洞天,将世界划分为红色与金色两块阵营。
双方凝视着彼此,剑未出,而滔天剑意已经引发出了震撼的天象。一者是天神降临般的金色剑影,庞大到充斥目光所及的极限,屹立虚空,恢弘灿烂。一者是数之不尽鬼哭狼嚎的魅影,在极寒的血海中挣扎哭嚎,天上更是具现一轮清澈冰凉的弯月,照彻九州万方。
神魔对立,众生伏倒。
……
洞天另一角,以娇小肩膀扛起两府重担的符玄,忽而起身,遥望窗外金色与红色对立的天空。
“竟有如此……如此……”
博学多才如符太卜,一时竟也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青雀从旁边冒出脑袋,顶着罕见的黑眼圈,道:
“太卜大人,那是凌霜姐吗?”
“本座头一回觉得,你这随便招呼路人一块打牌的爱好,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了。”
“……领导您别这样,想我干什么就直说。”
青雀一个激灵,缩了缩脖子,弱弱地回道。
她听不得符玄的夸奖。
因为以往的夸奖,往往都是符太卜怒极生笑后的阴阳怪气,看着是夸,实际上等着小雀儿的只有太卜大人的雷霆手段。
所以她宁可听到符玄的数落,也不想听到符玄的夸奖。
符玄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法眼悄然绽放光芒,注视远方的剑神与剑魔。
‘可是能让你拿出如此手段的人,又岂能是易与之辈?可千万别出事啊,凌霜。’
符玄不自觉捏紧了栏杆。
担任罗浮政要多年,她经历过的牺牲血泪数不胜数,失去自己所熟知的人也不止一两回了。但经历得再多,生离死别也是无法习惯的。
而程凌霜,纵观符太卜数百年人生,也是极其特殊的一个人。
她知性淡雅,她出尘脱俗,明明只是个化外民,却仿佛比那些即将走到人生尽头的仙舟人还要从容淡泊——某种程度上,这是符玄很倾慕的那种类型,她也想要有这种从容面对一切的意志。可惜即使到了今天,符玄也自觉只有外表做到了,真实的内心远远达不到那种境界。
而且,程凌霜带来了符玄不曾想过的体验——那种背负法眼,却不受痛苦磋磨的感觉。
总而言之,程凌霜已经在符玄心中占据一个特殊的地位,符玄不想看到她出事。
青雀望着金色血色各占一边的天际,又看向符玄,无声中读懂了领导的心情。她遂隐去了眼中的担忧,转而换成天真灿烂的笑脸,道:
“太卜大人,你说凌霜姐这样,比之将军大人如何?”
“当然不……应该还比不上,将军可是领受帝弓司命恩赐之人,凡夫俗子想和他比较,何其困难?”
符玄迟疑着,换了语气。
不再像之前那样,笃定程凌霜比不上景元了。
凡人战胜令使,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概率并不是零。
而程凌霜此刻的表现,以符玄法眼观之,嗢已经属于那有可能创造奇迹的一小撮人了。虽说胜算依然不高,但也不能说绝对没有希望。
“青雀。”
“在,太卜大人!”
“好好看着这场胜负。未来你要走得更远,眼界是十分关键的,多体验一下这种大场面,对你很有帮助。”
“太卜大人,我没想走得更……咳!我是说青雀明白,我会瞪大眼珠子看到最后的!”
青雀下意识想强调自己的摆烂理念,然而被符玄不咸不淡地斜了一眼后,当即换了说辞。而后挺胸抬头,站得笔直,一脸肃穆地望向天空。
……
同一时间,关注这场对决的又岂止这两人?
比如说星,三月七,白露和素裳组成的卧底行动四人组,此时就齐齐双手抱头蹲在角落里,一边避风头,一边睁着四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地张望这瑰丽的天色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