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暮靄沉沉
追风逐影的赶路途中，安琪抱着剑，表情肃穆但小声地向周围人科普太虚剑派和赤鸢仙人的故事。
她看了一眼前方，符华背着姬麟的背影，接着道：
“总之按照传说，赤鸢仙人与伏羲、女娲、姬轩辕等神州先祖是至交，而她本身也是神州古传说的一部分。师父是太虚剑派的嫡传，恐怕是遗传了师祖的血脉和长相，这才被轩辕老祖认错了。”
“我想，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安琪一副确信的表情，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而除了对符华身份略知一二的丽塔外，其余人也跟着点了头。
确实，这个推测逻辑严谨，合情合理，值得相信。
总不可能符华就是那个活了几千年的赤鸢仙人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众人纷纷释然，对方才符华和姬麟的对话再无疑惑。
前方，姬麟趴在符华的背上，下巴抵在她肩膀上，嘴唇未动，话音却传到了符华的脑海里：
【赤鸢，你现在是在隐瞒身份吗？】
符华愣了一下，扭头，对上了一双好奇而清澈的红色眼眸。
片刻后，她抿着唇，同样通过意识力量传递话语。
【对，他们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原来如此，那我也帮你隐瞒一下好了。】
【谢谢你。还有，对不起，我实在记不起你的事情了。你刚刚也听到了，五百年前我曾遭遇死劫，虽得以复生，却失去了绝大部分的记忆，而且剑心破碎，至今仍是重伤垂死之身。但这五百年间依旧妖魔四起，崩坏的脚步不曾停留，我几次迫不得以燃烧记忆释放剑神——到现在，我对你还有其他的故人，真的是全无记忆了。】
符华在心中发出叹息，给姬麟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
没有记忆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但能见到故人，能与曾经认识的朋友交谈，此时的符华很难不感到高兴。
姬麟秀眉一皱，在意识中道：
【连赤鸢如此强大的仙人，竟也会遭遇死劫吗？那该是何等恐怖的妖魔，只怕蚩尤也比不上吧？】
【不是妖魔，是——算了，日后有机会再说吧，其实我自己也记不得了，只能通过一些线索推断一二而已。】
【那苍玄和丹朱还在吗？虽然听那女孩说应该是过去很久了，但苍玄她们是和赤鸢一样的仙人，想必也不会受岁月的拘束。要是能再见她们一面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死而瞑目了。】
【对不起，苍玄和丹朱，我能感觉到这两个名字对我很重要，但我也记不得了。】
对于姬麟传递过来的向往和期待之情，符华心中一痛，愧歉万分地回应道。
然后两个人都陷入了无言。
以符华的情况，记不得，就说明她们一直都不在身边。而不在身边——其情况也就不言而喻了。
符华赶着路，良久，突然听到耳边一声虚弱而黯然的长长叹息。
“原来，是这样啊……”
符华看着前方光线昏暗的道路，心中沉痛又实在想不起那些重要的记忆，只能在哀痛中自责，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姬麟。
但姬麟却浅浅一笑，反过来安慰符华，道：
“其实也好，不用让她们见到我现在的模样了。我早就死了，现在的身躯已然非人，只怕更像是妖魔了。赤鸢，等消灭了蚩尤，能冇麻烦你送我一程吗？我不想有一天堕入魔道，如果能在太虚山，由你送我去见苍玄她们，我会很开心的。”
“别胡说！”
符华难忍突然爆发出来的怒意，厉声喝道。
姬麟好像被吓了一跳，随后，亲昵地蹭着符华的滑嫩脸颊，虚弱地微笑了起来。
【赤鸢，我很抱歉。】
【你不用道歉，你没做错什么事情。】
【不，我还有苍玄她们，都失约了。我们曾在太虚山定下契约，要共同守护神州大地——但现在我们都走了，只剩下你还在孤零零地坚守这个契约。太苦了，看到现在的你，我无法想象你经历过的苦难和折磨。对不起，赤鸢。】
姬麟贴着符华的脸，沉痛又哀伤地说道，眼里闪烁着盈盈泪光。
符华听到了愧疚，更听到了对自己的心疼和怜惜。
明明是一无所知的“陌生人”，但此刻涌现出来的心酸，还有心脏仿佛被敲击着、被填满了的感觉……
符华无法形容，但她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泪腺。
古井不波的千年心境，此刻如雪山消融，露出了深藏坚冰之下的柔软一面。
【我，甘愿如此的。】
【我知道。但就是因为这样，才更艰难啊，赤鸢。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有了别的想做的事情，就去做吧。】
【姬麟……】
【苍玄和丹朱她们都不在，但我想，既然我还能再见到你，或许是冥冥之中她们也在托付我告诉你——你已经完成了你的职责，最初的契约也可以终结。现在你可以休息了，赤鸢。】
骤然间，符华仿佛置身于熟悉的太虚上，朴素而幽静的院落之中，三个身姿如花的少女席地而坐，嬉笑玩闹着，发出轻灵悦耳的欢笑声。
符华只看到了姬麟的脸，看不清另外两个白衣和红衣少女的面容。
而她们坐在阳光里，对着符华，各自笑容满面地伸出了迎接的手。
符华这时笑了，同时泪水也夺眶而出。
【你不会死的，因为我会保护你，姬麟。】
记忆虽失，情谊不变。
即使过去了五千年，或者说正因为已经过去了五千年，所以，这位难道再见的朋友，符华将倾尽全力地守护。
第九十四章 姬麟，求求你
“蚩尤总共有三颗心脏，是它生命和力量的源泉。当年，在苍玄和丹朱的支持下，我击碎了它的三颗心脏，使之遭受重创，然后牺牲一切斩碎了它的精神意志，如此才让其陷入沉睡。”
奔袭途中，稍微“恢复”力气的姬麟，向同行的人们解释着情况。
她叹息了一声，遗憾又无奈地说道：
“只是那一战到最后，我已然献出了生命，苍玄和丹朱也油尽灯枯，无法彻底埋葬这头魔神巨兽。”
“所以我将残存的意识寄托在轩辕剑中，并留在蚩尤的体内，试图磨碎它最后的灵魂。可惜还是失败，我很快就在无边的黑暗中彻底失去了意识。”
“许是上天眷顾，沉睡中的我大概在无意识间吸取了蚩尤的力量，重塑肉身，这才得以和蚩尤一同苏醒。”
“大概也是因此，我现在能隐约感受到蚩尤的状态。往这个方向一直走，我们就能找到它的另一颗心脏。”
姬麟讲述着此行的目标。
随后，她看了一眼符华的侧脸，犹豫了一阵，才对其他人道：
“很啎抱歉，蚩尤原本是我应该解决的灾祸，但现在的我远没有当年那般充沛的力量。后世人，我请求你们帮我击碎这颗心脏，然后，我将带着最后的力量，在第三颗心脏面前，彻底消灭蚩尤！”
“您太客气了！姬麟前辈，你为人类做出的贡献和牺牲已经太多，若非您的付出，恐怕不会我们现在的生活。蚩尤是我们共同的灾难，无需请求，我们也会全力以赴。只是……”
瓦尔特作为在场地位最高、最年长的人，和姬麟做出了表态，只是最后表现出几分犹豫。
姬麟趴在符华的背上，扭头，道：
“怎么了？是有什么困难吗？”
“不是，只是我们这边有一个孩子，似乎能与蚩尤沟通交流。在您出手之前，她一度和蚩尤和谐相处。所以，我能否请您暂且停手，也许我们能用更和苹的手段解决这场危机。”
“蚩尤是魔神天灾，怎么可能与人和苹共处？你们一定是被蒙骗了！必须消灭它！！”
对瓦尔特的请求，姬麟表现出了异常的抗拒，眼中浮现出浓烈的怨恨情绪，突然高涨的恐怖气息让几个圣芙蕾雅新兵脸色一白。
“姬麟！”
符华出声喝止。
姬麟愣了一下，随后用力抱紧了符华，小脸上出现几分痛苦之色。
“抱歉，我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漩涡无法击碎的磐岩，也会在时光的冲刷之下磨损。而我已在蚩尤的体内沉眠太久，恐怕早已在不知不觉中遭受了污染。”
“守住灵台清明，你不是还要去太虚山吗？不要被崩坏击垮了，姬麟！”
符华心中恐惧，只好努力地鼓励姬麟。
姬麟幽幽一叹，苦笑道：
“没用的。入魔之人是怎样的下场，我早已见过了，我也不知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也许，和蚩尤同归于尽就是我最好的结局了。”
“别瞎说，你不会有事的！”
“赤……符华，别为我难过，我早已是死人了，也不曾怨恨任何人，所以无需再挂怀。”
姬麟真诚地说道，用担忧的眼神看着符华。
符华一下子明白了，姬麟不是在担忧死亡，而是在担忧自己会伤心。
“我会带你去太虚山，你不想去那里看一看吗？”
“我自然，是想的。”
“那就别瞎想，守住自我，一定会有办法的！”
【我需要你，姬麟，别死！】
符华用言语和意识，一同向姬麟提出请求。
姬麟沉默了下来，任瓦尔特和幽兰黛尔再如何提问，也不见回应。
而符华想，她大概是听进去了吧。
【姬麟，拜托你，再坚持一下，我一定会找到救你的办法的！】
就当，我求你了。
符华低下头，以掩盖自己泪水盈眶的不争气表情。
……
“轰！！”
幽兰黛尔和瓦尔特同时出手，在厚实如山脉的岩壁上开出通道。
之后，众人抵达了又一片广阔无比的空间。
远方，一颗散发着猩红光芒和恐怖崩坏能的巨大心脏，显眼无比地坐落在大地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