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暮靄沉沉
“滚！你就知道气我！”
“没有哦，是温蒂脾气不好啦，你要学我，心平气和，斯迈路斯迈路~~”
黛尔塔慢吞吞地说道，同时用双手拉起自己的嘴角，给温蒂展现了一个物理式微笑。
温蒂翻着白眼蹲了下来，装好保温杯，好好地放在轮椅的架子上，道：
“所谓的心匋平气和，就是昨天又一个人转到食堂毒舌了一遍？”
“这个嘛，闲来无事，去开开嗓而已。”
黛尔塔有气无力地说道，慢悠悠地摆着手。
温蒂直接被气笑了。
“你这种开嗓真是让我长见识了啊！”
“别在意，活得久了，什么鬼都会见到的。”
“你一个十四五岁的未成年跟我装什么呢！”
温蒂一个手刀劈了下去。
力道很轻，对黛尔塔来说跟抚摸差不到哪里去。
然后温蒂直视着黛尔塔平静又涣散的眼眸，心情复杂地叹息了一声，道：
“其实她们没那么坏。只不过直面了崩坏的可怕，也或多或少在崩坏中失去了什么，会那样也情有可原。”
“你是说PTSD？”
“差不多吧。”
“那关我什么事？”
黛尔塔漠然道，平淡的表情全无变化。
温蒂有些愕然。
随后只听黛尔塔继续慢悠悠地说着：
“你不是女武神啊？你没上过战场吗？你就没有那么点PTSD？大家都是PTSD，凭什么让着她们？”
“虽然话不是这么说的，但意外地没法反驳。你这张嘴可真行啊，我就没见过这么能言善辩的女武神！”
温蒂半是感慨，半是无奈。
说白了，温蒂自认也不是什么圣人。
在默默承受言语攻击的那一天，黛尔塔侃侃而谈地来到她身后，就像为她架起了盾和剑——那之后，温蒂心中的天平便早已倾斜了。
但就在温蒂都打算略过这个话题时，黛尔塔又道：
“不过你说得是对的，她们没那么坏。只有讲道理的人会为我的话脸红，而已经坏到不要脸的人，我是毫无办法的。从这一点上讲，她们确实没坏到透顶。”
“……你这到底是夸还是损呢？”
“其实女武神也只是军人，是被管理和约束的武器。军队风气的本质问题，从来都不在军人自身，而在——另外的地方。”
黛尔塔用手指指了指上方，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温蒂呆呆地眨眨眼，张口欲言，又闭了嘴，又再度张口，反复几次后才闷闷地说道：
“这些话你跟我说就算了，出去别乱讲，不然会惹麻烦的。”
作为本地女武神，温蒂岂会对散乱不正风气的根源一无所知？
但区区一介女武神，除非晋升到拥有战略性地位的S级，否则又能对笼罩在头顶的巨大黑幕做什么呢？
或许这也是她当初毅然接受渴望宝石实验的原因之一，期待着能通过实验一步登天，然后也许就能做些什么了。
只是随后而来的遭遇，将现实的残酷完全揭露了出来。
温蒂想到这里，摇摇头，决定终止这个危险的话题。
“话说你最近感觉怎么样？真的能够负担吗？我恢复的差不多了，如果你那边扛不住，可以再转移回我身上。听说这种恢复和再转移有可能提高我们的适应能力，或许会是实验成功的方式呢！”
“我还行，暂时不用住进盒子里。你趁着腿脚好多给我跑几天腿吧，有腿和没腿的效率果然还是不一样的。”
黛尔塔用慵懒的资本家表情说着。
其实何止还行，简直是爽爆了。
作为千人律者，何曾感受过如此澎湃的崩坏能？何况还有触手可及的强大权能！若不是知道这世上还有很多能锤爆她的高手，安琪们现在就浪起来了。
温蒂蹲在轮椅前，双手托腮，用清澈漂亮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黛尔塔。
对于渴望宝石的可怕，温蒂是有切身之痛的她，自然是完全不信黛尔塔的托词。
于是，温蒂的眼眸一下子柔和了下来，轻轻握住黛尔塔的手，道：
“什么时候半夜痛醒了记得叫我，我会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嘲笑你的。”
“……等我成为完全体的人工律者，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把你挂在基地最高的地方吹海风。”
“嗯，那如果成功的是我，我也这么做好了。”
“温蒂，我会记住这个约定的。”
两人微笑地看着彼此，能感觉到浓厚的“友谊”在目光之间流淌。
第六十七章 前奏
许下约定后的第三个星期，黛尔塔在温蒂和研究者们的注视下，催发出无形而犀利的风刃，将16道特种合金钢板组合成的测试屏障撕成了碎片。
“轰！！！”
狂风席卷之中，温蒂按着耳侧狂飞的墨绿发丝，呆呆地瞪大了眼睛。
“怎么可能？”
明明自己携带渴望宝石时，得到的只有时刻威胁生命的负担，别说权能，连站都站不起来。
黛尔塔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女武神与女武神之间的参差真有那么遥不可及吗？
当黛尔塔操纵轮椅匀速来到温蒂旁边时，见到的就是一张深刻怀疑人生的呆萌小脸。
黛尔塔天真无邪地眨眨眼，怜悯道：
“原来宝石损害的不只是身体，还有大脑啊，好可怕哦~~”
“……你是不是在骂我脑残？”
温蒂根本不需要得到回应就能知道答案，所以直接上手揉捏黛尔塔的脸蛋。
‘好滑，好软。’
在上手的刹那，这个动作的性质就从发泄转移到别的地方了。
温蒂笑容灿烂地不断揉捏，对黛尔塔越来越不满的死鱼眼视若无睹。
“要不是站不起来，高低得给你整一套分筋错骨手。”
“得了吧，你这条死咸鱼！世界末日你都未必能振作起来，我会怕你？看招，温蒂秘传的对黛尔塔挠痒痒之术！”
令人心情愉悦的唯美画面，最终被不识情趣的科研人员打破。
温蒂推着黛尔塔前去应对接下来的询问和检测，好半天后才得以离开实验区域。
“唉，这么看来可能真的用不到我了，没想到消耗了这么多资源、牺牲了许多同伴的残酷实验，会在你这条闲鱼上得到成功。真是世事难料。”
“准备好被我挂起来吹海风了吗？作为朋友，我允许温蒂挑选一件心仪的胖次。”
“切！你要是真能行……挂起来我也认了。”
温蒂的声音突然就低沉了下来。她停了下来，从轮椅后面，缓缓抱住了黛尔塔娇小的身体。
黛尔塔愣了一下，回头，却见温蒂通红了眼眶，强忍泪意地看着自己。
“喂，这副瘪着嘴想哭的样子，是嫉妒我还是饿坏了？”
“不是啊！你知不知道律者宝石有多可怕？我带着它大半年了……我好怕啊，黛尔塔。”
“你现在又不用……”
“所以我才害怕啊！我宁愿是我，我宁愿这个人是我自己，你明白吗？”
温蒂握紧了黛尔塔的一撮青丝，小手在颤抖，手指捏得发红。
这是黛尔塔无法解释的话题。
不可能告诉温蒂她本身就是律者，不可能告诉温蒂渴望宝石对她而言毫无威胁。
黛尔塔能做的，只有轻轻抚摸着温蒂的脸庞，罕见地露出温柔微笑，静静地看着她的泪眼。
良久，温蒂自行擦拭了眼泪，勉强地笑了起来，道：
“你别看，丢死人了。作为一个女武神还哭哭啼啼，以后肯定要天天被你嘲笑！”
但，天天在一起被嘲笑，已经是温蒂眼下最大的梦想了。
黛尔塔无声一笑，在心中默念着自己的歉意，无可奈何地叹息着。
温蒂推动轮椅，继续走向回家的路。此时此刻，她只希望这条路能漫长一点，希望下一步实验的日期能延后一点，哪怕只是一点，也足够向冥冥中的神感激不尽了。
……
两周后，大洋洲支部进行了渴望宝石从小腿骨转移到大腿骨的实验。
那一天温蒂一直没有笑容，直到黛尔塔驱动轮椅慢悠悠地从实验室里出来，并面如白纸地朝她招了招手。
“你…那个…今晚有什么想吃的吗？我给你做饭怎么样？”
“嗯？你比食堂的大厨手艺好吗？”
“笨蛋！这种时候应该心怀感激地点头啊！”
“行行行，温蒂说了算。”
黛尔塔柔弱无骨地瘫坐在轮椅上，眼睛几乎完全闭起地眯着，话音里充斥着有气无力的虚弱感。
温蒂分不清这到底是和往常一样的颓废，还是宝石正在深入侵蚀损坏黛尔塔的躯体。但温蒂不敢问，她只能抑制不住地嘴唇轻颤着，一边走，一边无声地流下眼泪。
这之后，温蒂搬进了黛尔塔的房间，和她睡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