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暮靄沉沉
“不，我只是不敢相信……命运，终究还是愿意垂青于我了吗？”
从来都以刀剑说话，强势锋利的神，如是呢喃道。
而后她身子向后，张开双臂，倒在了草丛之中。
五百年中，她第一次这个样子。完全没有身为神明的威仪，像当年还有姐姐管着稻妻时那样，以一个少女的无拘无束的散漫姿态，躺在地上，仰望夜空。
“狐斋宫，神子，我想回天守阁了。”
雷电影带着微笑，眼眸湿润地看着二人。
……
第二天，早晨。
神里绫华端上来清淡的早餐，小心翼翼摆在桌上，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坐到了辉夜旁边，神态紧张无比的模样。
辉夜心里怜惜，于是在桌下伸手，悄悄握住了神里绫华的软嫩丝滑的小手，十指相扣。
“辉…辉夜……”
“怎么了？”
“没，没什么。”
神里绫华红着脸低下头，没敢声张。
前方坐着的，一个是稻妻无双的将军大人，一个是地位崇高的八重宫司大人。还有一个虽然不认识，但白色的狐尾与狐耳，以及与将军和宫司大人同座的姿态，都证明了她的高贵来历。
对于身为凡人的神里绫华而言，这个场合，确实压力山大。
所以辉夜又紧了紧她的小手，甚至用大拇指在神里绫华的掌心轻轻挠动。
神里绫华登时更加小脸涨红，幽怨且羞恼地瞪了辉夜一下。
辉夜依旧笑容恬淡，还有些莫名地看着神里绫华。
“你怎么了？”
“没…没事……”
神里绫华毫无办法地低下头，不敢再看任何人了。
狐斋宫见状碰了碰八重神子的肩膀，八重神子又碰了碰雷电影的肩膀。
雷电影拿起一串自己专门点的团子，嚼着，两眼困惑地看向她们。
两只狐狸精齐齐摇头，叹气。
然后辉夜开了口：
“将军大人，宫司大人，能与两位共进早餐，实在是我等荣幸。还有不知这位大人是……”
“小女子名花散里，区区一介小狐妖，暂且随着八重宫司大人当一个小小式神。微不足道的人物，实在当不得一句大人。”
“花散……里？”
“辉夜阁下，对小女的名字有疑虑？”
狐斋宫笑眯眯地看着辉夜。
同时，也感受着辉夜身上散发出来的，与自己效忠的神明一致的气息。心中的确认，又多了几分。
辉夜怔怔地看着狐斋宫，忽而迷茫地眨了眨眼。
“不知为何，总觉得应该不是这样名字……没什么，见笑了，只是和您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大概是缘分吧。”
“缘，可是阴阳术中最重要的概念之一。说不定证明了我们是前世相识，也许在前世，我也确实不叫花散里，而是有另一个名字。”
“前世？真的有轮回转世吗？”
“生灵死后，灵魂与记忆沉入地脉，随着地脉循环于天地……轮回转世，也未必是笑谈。”
狐斋宫微笑浅浅地说道。
辉夜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半响，呆愣软萌地点了点头。
随后的进餐没有多少话语。
狐斋宫只是暗自观察着辉夜的一些动作，以及不断体会着辉夜身上传来的属于雷电真的气息。
早饭结束后，辉夜去往天领奉行处理公务。
三人组则坐在房间里。
雷电影连忙对狐斋宫问道：
“你感觉怎么样？”
“很像，各种感觉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失忆版的真。”
“我觉得基本上可以确认了。现在的问题是，就连区区狐斋宫大人，只是在地脉节点里藏了五百年，就已经神魂受损、记忆不全。真的灵魂和记忆大概经历了更加遥远且曲折的路程，那我们要怎么做，才能帮助她恢复呢？”
八重神子干脆半趴在桌上，一副绵软无力的模样。
她也确实累坏了。
这些天不断地调查辉夜，查阅典籍，搜寻地脉。找到狐斋宫后，又因为她的躲避而心神交悴。现在好不容伋易告一段落，顿时整只狐都不好了，只想趴在桌上痛痛快快地睡一觉。
然后，被雷电影强行按了起来。
“还没商量出一个结果呢，不要睡。”
“狐斋宫大人，你看看她！成天就知道自闭，什么大事都压在我一个人肩上！作为白辰一族的前辈，雷神的大将，您这时候不该说点什么吗？”
“我什么都不知道哦。毕竟，我也只是‘区区’狐斋宫而已。”
狐斋宫折扇遮脸，漫不经心地说道。
狐族冷知识，除了普遍具备娱乐精神以外，狐族还普遍小心眼和记仇。母狐狸尤其如此。
八重神子眯了眯眼睛，一系列大逆不道、骑师蔑祖的念头在心里闪过，但最终还是被迫坐直了起来。
“狐斋宫大人的话，只要好好作为我的式神，神魂自然可以慢慢滋养。虽然要恢复到生前的完全状态很难，但至少可以恢复大半，最终即使脱离了我的支持，以灵体形态好好活下去也不成问题。但真大人的话，情况还是不同的……唯一可以庆幸的是她是魔神，只要有一丝丝生机，那就想死都难。我想我们有充足的时间来研究对策。”
“我赞同神子的话。作为魔神，她既然能回来，那便不会轻易再走了。所以至少有一点是可以确信的，那就是这一次，时间站在我们这边。”
“好，那如何帮助姐姐恢复，就靠你们想办法了。我现在还有一个问题，我现在要怎么做，才能多和姐姐在一起？”
“……”×2
雷电影问得很认真，所以狐斋宫和八重神子也沉默得很认真。
她俩一个刚刚从地脉脱身，到现在都还不是很确定，自己到底算不算狐斋宫。另一个刚刚能喘口气，已经心神疲惫到了极点。
所以，为什么还要帮这根愣木头想怎么跟她姐姐拉近关系、培养感情啊？
这都什么狐生疾苦！
第75章 我跟教令院不熟！
蒙德、稻妻的神明小团体，各自安静了下来。
可与此同时，席卷各国的风暴，却才刚刚刮起。
“我说，我们最近的会议是不是开得太多了？上上次是魔神安德留斯的意志介入蒙德，为了第一枚神之心，你们说要在蒙德谨慎一些，尤其别招惹风神眷属的关注。上次说的是雷神走出天守阁，要赶紧撤离稻妻和销毁证据，免得人家找上门来。这次又是啥，总不能是六神搞了什么活动，唯独排挤了咱们家女皇大人吧？”
至冬国，愚人众议事厅，发出吐槽的是愚人众执行官十一席的达达利亚。
不怪他，他本就是没有脑子的武斗派成员代表。
这隔三差五的大事件，老实说跟他关系又不大，还是该干嘛干嘛。所以一次就算了，接连好几次非要拉上他，耽误了日常工作就又得加班了，当然不是很乐意。
“哼！”
散兵冷哼了一声。不知是为了达达利亚，还是为了他口中的雷神走出天守阁。
大家伙默默无视了他们，正襟危坐，商讨了起来。
“想必不少人已经通过自己的渠道收到一些消息了。不错，这次开会，是因为岩神、风神、雷神齐聚须弥城，而草神走出了教令院的禁锢。目前四神具体交流了什么又做了什么，不得而知。唯一知道的是草神之后完全控制了一次雨林中的人，展示了自己作为神无可置疑的权威。”
“今后对须弥的态度必须调整了。首先，教令院已经无足轻重，须弥唯一的统治者是草神冕下，诸位必须绝对明确这一点。其次，四神联通，也代表着四国关系会有微妙变化，我们还需持续关注，不能大意。”
“说起来，多托雷，我记得你暗中与教令院有过不少联系，持续时间也挺久了。关于这件事，你有什么说法吗？”
大多数目光都移到了博士的身上。
岂料平时从容自在，难以窥探情绪的多托雷，此时竟是坚决挥手，否认道：
“别胡说，我和教令院没什么关系，最多是寻常的学术交流而已。我什么都不知道，别问我。”
有些异常的反应，令众人为之沉默，各自思索。
其实大多数执行官，对须弥这件事还是比较淡定的。
虽然事件层级很高，但他们在须弥又没啥布置，实际上不怎么波及到他们的利益。
唯独多托雷是不同的，他现在慌得一批。
谁让教令院的诱惑太大了，又是囚禁神明，又是研究神明的知识与力量，后来又出了一个造神计划……玛德，多托雷对这些事要是能说一个不，他就不是博士了。
风险他也自始至终是明白的，只是没想到那么突然。
那天，他甚至没有佩戴虚空，仅仅是站在须弥城边缘，就被草神轻易接管了身体和意志，随着所有雨林人一同拜倒歌颂三神。仿佛只要身在须弥，只要那位草神愿意，那凡人乃至魔神都是随便操弄的木偶。
那位草神对人们身体和意志的支配权限，已经凌驾于生灵自己。
‘教令院纯属放屁，你管这样的神叫弱小无能？你关得住人家？’
怕不是草神冕下从始至终都在看着教令院的动作，可能出于好奇，可能出于其他什么因素，所以一直没有搭理而已。
多托雷在草神放大家自由后，第一反应是销毁了所有能销毁的证据，那个被控制过的切片分身也当场自灭。
从今往后，我和教令院没关系！什么神明知识，什么造神计划，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教令院死远一点，血别溅我身上啊！
要知道这些东西哪怕爆出来一点，怕不是六神都要找他算账。到时冰之女皇还愿意保他吗？就算愿意，祂顶得住多位神明的压力吗？
总之现在谁说他跟教令院有关系，他就跟谁急！
“关于三神共聚须弥的目的，我能想到的最合理的可能，就是世界树。多托雷，这方面你最熟，你怎么说？”
“呃，嗯，我同意。”
“既然最终三神没有大动干戈，和平离去，那想必草神是满足了他们的来意。可三神毕竟一度镇压了须弥城，肯定是有特别的因素导致祂们这样做，多托雷，你对须弥最熟，你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