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暮靄沉沉
因为九条裟罗的剑，刺在辉夜脸侧的空气中，而她本人直直撞入了辉夜的刀口。
“嘀嗒！”
鲜血从九条裟罗的嘴角，还有衣服上，不断滴落到地面。
辉夜抿着唇，没有什么意外，只是用清澈柔和的目光，看着九条裟罗。
九条裟罗用染血的嘴唇，勾起一抹惊心动魄的浅笑。
“我是九条家收养长大的，欠了九条太多太多。可我效忠的却是将军大人和稻妻。御前决斗只有一死一胜，我能做到的只有这些，接下来，稻妻就拜托您了，辉夜先生。”
九条裟罗眼中带着释然与期盼，而不是对死亡的恐惧。
读完辉夜总结的稻妻现况，在八重神子带领下又亲眼看到了稻妻的种种实情，九条裟罗一夜无眠，为自己身上的九条姓氏感到痛苦和无力。
现在，她做出了这个选择。
她也不知道对不对，只是，她已经尽力了。
九条裟罗握住和泉守的刀身，后退一步，硬生生将剑刃拔出胸口。然后，一口鲜血呕伭出，身子往后一倒——最后时刻，也不想给辉夜带来任何的负担。
忠君爱国，她做到了极致。
也蠢到了极致，蠢得辉夜都不由得看向那个难掩惊讶的雷电将军——为什么这份蠢到极致的忠诚，竟是给了你这样愚钝祸国的神？
多浪费啊，以后就给我吧！
辉夜心里做了决定，衣衫染血地望着雷电将军。她口中鲜血滴落的速度愈发加快，脸上却渐渐浮现出不正常的明媚笑容。
“将军，我赢了。”
“荒唐！御前决斗岂能如此儿戏？汝究竟对吾之大将做了什么？”
“但是将军，我赢了，我可以说话了吗？”
“汝……说！”
雷电将军很生气。
哪怕再不长眼的人都看得出来，这场御前决斗有问题。九条裟罗明显是奔着自杀去的。
谁能逼得一个雷电将军都注视过的大将自杀？怎么逼的？为什么自杀？
疑点太多了，以致于人们都忽略了御前决斗的胜负问题，现在更想知道辉夜要说什么。
“当~~”
辉夜以剑驻地，纤瘦身躯在擂台赛摇摇晃晃，一副强撑着生命的濒死模样。她颤颤巍巍地从怀中取出了那并不厚实的文书。忽而风一吹，纸张便随风飘走，在擂台上洒落一地。
不过没关系，这么重要的文书，八重神子和神里绫人早就准备好了手抄件，迟早是能让雷神看到的。
“文书……咳！！！”
辉夜伸出手，一副试图去捡起的样子，但一口鲜血喷吐而出，身躯更加摇摇晃晃。人人都看得出来，她连驻剑而立都是在消耗最后的生命了，更别说其他。
雷电将军看着这一幕，表情逐渐缓和。
“只是为了上书吗？倒是忠义可嘉。”
“唉……好像，已经不行了。神之眼，只有这点功效了吗？”
“雷系元素力更侧重于力量、爆发和速度，适用于征战，对生命加持不大。你的神之眼挽回不了你的生机，所以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这次说话的不是雷电将军，而是雷电影。
已经做到了这一步，即便是自闭感悟永恒的她，也必须为九条裟罗的异常，还有辉夜献出生命的觉悟而现身。
对此，雷电将军并无异议，将主场交给了自己的内在。
辉夜抬头看向将军，气若游丝，浅浅而笑。
“将军，我一直以来都有一个疑问。下达锁国令之前，您是否算过，稻妻物产能否填饱稻妻人的肚子呢？”
“我自然算过。根据天领奉行与勘定奉行每年提交的稻妻人口数据与粮产数据，稻妻物产，是充足的。”
雷电影理所当然地说道。她虽然自闭，虽然很不擅长治国，但闭国之后大家能不能吃饭，她还是有这个意识的。
下方，站在人群最前列的天领奉行，脸皮陡然抽动了一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些数据之下的诸多问题。但这是御前决斗的现场，是将军注视和大庭广众之下，这场对话，他无法插言。
‘糟了……’
哪怕现在一箭射杀辉夜，也只会让将军暴怒然后彻查一切，这才是最糟糕的选择。
天领奉行只能急忙在心里组织语言，试图尽快拿出一份能让将军满意的言论来。
雷电影注意不到天领奉行的心理活动，辉夜也压根不在乎。
辉夜只是定定地看着雷电影，咳着血，面带微笑，道：
“那您知道，外来的高产粮种，是会急速退化的吗？”
“嗯？”
“您知道失去了外来的肥料和杀虫药，农田会进一步减产吗？您知道一道雷幕笼罩大海，加上严苛管理船只，对捕鱼业是怎样的毁灭性打击吗？您知道与外贸相关的行业已经尽数萎缩，有多少人沦为失业流民？您知道稻妻，已经死了多少人了吗？”
“胡言乱语！三奉行的奏折不是说……”
“那您有出去看过一眼吗？闭国锁国这样永远影响一整个国家的大政，您下达以后，有稍微看一眼，百姓生活的变化吗？”
“……”
雷电影懵逼地眨眨眼。
她在说什么？
她什么意思？
稻妻不是国泰民安，除了海祇岛出了点叛军，正在火速镇压剿灭以外，不是一切安好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仿佛从雷电影的沉默中知道了什么，辉夜看着她，放声大笑，带着人人都能感受到的疯狂与恨意。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璃月的神一年现世一次，指引国家的方向，但一年之中祂必然仔细而全面地审视着自己的国度，然后慎之又慎地动用权力，这才保证了璃月成百上千年的繁荣向上。”
“蒙德的神将权力完全交托给人民，但祂以温暖之风吹拂大地，带来处处产粮的丰饶，让百姓永远不需要担忧饥饿的威胁。”
“唯有我们的神，我们的神，既不在乎稻妻的丰饶，也不关心子民的生存。祂心里只有我认为、我觉得！您的永恒是什么？为何不看看现在的稻妻？您的永恒就是将稻妻上下全部沉入饥饿、战争、混乱的深渊！就是独坐在天守阁里，等着稻妻上下全部成为地狱，然后与万千怨魂厉鬼一起，观赏只有您在的稻妻吗？”
“这就是您想要的？这就是我们的神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像是疯了一样，大笑着，满眼都是滑稽，滑稽之下却是让所有人都窒息的绝望。
第43章 神亡我稻妻，以及碰瓷
“不可能！你究竟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雷电影急了。
雷电将军也急了。
她手中的薙刀重重戳了一下地面。但看着辉夜的狂笑和怨恨，又看向擂台下子民们诡异的沉默，雷电影一身勇武忽而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一股胆寒无力之感。
“不可能，稻妻明明……”
“我在胡言乱语什么？我在胡言乱语稻妻已经饿死无数人了，我在胡言乱语无数的村庄毁了，我在胡言乱语无数的人民死了，我在胡言乱语八酿岛的几十万居民已经全部死光了……我在胡言乱语什么？哈哈哈！”
辉夜像是真的疯了一样。
异常寂静的千手百眼神像周围，只闻那狂笑声钻入了每个人的心中，像一把尖刀，又像一把火，牵引着无数的情绪。
“噗！！！”
她忽而喷出了大量鲜血。
谁都不意外。
辉夜站在擂台上的时候，大家就看得出来她快死了，如此激昂悲怆的喊话后，再怎么吐血而亡也是正常。
只是这回，看着她喷出的血，民众仿佛看到了自己和亲友们这些日子以来的艰难困顿。
“你……”
雷电影伸出手，想要做点什么。
而辉夜踉跄着后退，手中剑刃颤颤巍巍地指着雷电影的面孔。
“神亡我稻妻，神亡我稻妻人！！！”
前所未有的大逆不道的话语，响彻在异常寂静的擂台四周。
雷电影本该暴怒于自己的威严受到了侮辱，但在辉夜锐利到有如泣血的怨恨目光中，她竟心中一颤，止不住后退了半步。
而辉夜尚未停止，她转身，双臂张开，对着稻妻城的居民呐喊：
“神亡我稻妻，神亡我稻妻人啊！噗！！！”
鲜血喷向四方。
而辉夜仿佛失去了力量，眼眸中的光完全黯淡，双手张开着，往后倒下了。
“当啷~~”
有剑刃掉落在地上的清脆声音传来。
不过辉夜没有倒在地上，她倒在了雷电影蹲下搀扶的怀里。
“喂，你别死，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稻妻亡了……稻妻亡了……”
眼眸黯淡的辉夜，一身浓郁的血腥味，口中还喃喃着最后的悲怆话音。
忽而她眼睛又亮起，用染满鲜血的小手抓紧了雷电影的衣襟。
“还有孩子！救救孩子！雷神，放过稻妻的孩子，救救稻妻的…孩子……”
然后，手又无力地垂下，辉夜彻底失去了声音。
只是眼眸依然睁开着，述说她好似死不瞑目的强烈情感。
雷电影心寒胆颤，时隔五百年再次觉得手足无措，眼前一片茫然。关键时刻，她感觉到某个熟悉气息正在飞速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