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暮靄沉沉
辉夜也觉得，这样的国度极其不符合她的审美，是该变一变了。
那么，首先要在这个国度走一走，看一看，不可武断地决定做什么。而神之眼在人群中过于显眼，暂时还是别拿出来为好。
再者说，在真正懂行的人眼里，获得神之眼意味着某种意志纯粹强烈到获得了天理的认证，这是对个人意志的最高评价和认可。
虽然还没想到如何利用这种最高级别的证明，但，总有可以发挥的时候，可别浪费了啊。
“呼呼~~”
辉夜狡黠地笑了笑，随后起步，决定先逛一逛这片战场区域。
“噗通！”
然后左脚拌右脚，整个人栽进了海水里。
“咕噜噜~~”
辉夜：“……”
安琪：【……】
温蒂：【……】
第一次在这个世界使用人的躯壳，加上送来的只有凝聚一枚千人核心多一点点的崩坏能，导致身体的控制力很差。这是她们有预想到的状况，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尴尬而已。
……
总之，许久之后，辉夜还是在战场上行走了起来。
“站住！”
九条裟罗今天带头巡逻。
应该说作为幕府军的前线指挥者，让上下兵将无不心服口服的大将，九条裟罗几乎每天都是亲自带队在最危险最有可能发生冲突的前线勘察巡逻。
辉夜这样大大咧咧行走的诡异举动，很难不让巡逻队发现，从而惊动带队的九条裟罗。
九条裟罗凝眸，看着这个气质柔弱但一身狼狈，衣服和脸上都沾了不少污垢的女子，警惕道：
“你是何人？”
“我？我只是……无名的路人。”
辉夜拿下头上那因为接连平地摔而粘上的碎石叶片等东西，哀婉的眼里，流露一丝苦涩。
九条裟罗眉头一锁，杀气开始散发。
“胡言乱语，这是幕府军与叛军作战之地，哪来的什么路人？你究竟是何人？”
“我住在那个方向，大概有七八里地，我在那里种田。今天听到了很近的厮杀声，等平静下来后，我过来看看情况……死了好多人，我只走了那么一小段路，已经看到774具尸体，没看到的还不知道有多少。有和你们一样的幕府军，也有海祇岛士兵。死了好多人，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为什么呢？”
辉夜幽幽地望着九条裟罗。她眼中那浓郁的凄厉与苦涩，令九条裟罗收了杀气，甚至有些不敢对视地移开视线。
第28章 稻妻，要饿死了
“将军。那里确实有一个村落。之前我们已经通知他们迁居，村中大部分民众也确实搬走了，但是……”
但是总有一些走不了的老弱病残，没法走的人。
九条裟罗治军虽严，却并不是冷血之人。幕府军军力有限，无法护送那少量村民撤走，强制驱赶则等同要了那些老弱的命。所以，就只能姑且保持这样。
九条裟罗眉宇一松，道：
“既然是村民，那就早点离去吧。这是战场，危机四伏。幕府军会尽量将战场拉到更远的地方，不会波及村庄，请你们放心。”
“战场拉远？呵，能有什么区别呢，都一样。”
“你……”
“失去了贸易，外来的优质粮种在稻妻贫瘠的土地上迅速退化，仅仅是一两轮播种下来，产量便已经锐减到了令人恐惧的地步。没有贸易带来的优质肥料，地里的产出进一步缩减。与此同时，中断贸易，原本大量供应的来自六国的便宜粮食也不再进入稻妻。很快，我们就要饿死了。不只是努力耕种的我们的村子，而是整个稻妻，都会越来越饥饿，一天比一天饿死更多的人。将军，我看到了饥饿的地狱，您呢？”
辉夜毫无波澜地说道，一边还若无其事地清理着头上的杂草和沙砾。
而九条裟罗瞳孔猛地紧缩，与身后的士兵，同时感到一股窒息。
失去贸易，稻妻会饿死？
第一次有人将这个问题，赤裸裸地摆在他们眼前，而且是以无法否认的最根本的农业现实。
“三…三奉行会想办法的，我们不会让稻妻变成那个样子！”
“是吗？希望如此，希望如此吧。我回去了，仗已经打完了，到处都是死人，没什么好看的了。再会。”
辉夜鞠躬道别，转身，继续迈着慢悠悠的脚步，一点点往村庄方向走。
只是这一次，九条裟罗和士兵们看着她的背影，仿佛看到了某种无比沉重的东西。
“去几个人，远远跟着她，护送她安全回家。顺带，确认她不是海祇岛的间谍。”
“是，大人！”
“还有……三奉行会妥善处理粮食的问题，起码迄今为止，前线军粮未曾出过差错，这便是证明。你们要相信三奉行对将军大人的忠诚，更要相信将军大人的英明。”
“是！“×N
九条裟罗用这种方式暂且安抚了军心。
但回到军营后，她还是忍不住提笔，向她的义父，也是天领奉行九条家当代家主写信，询问了之前不曾了解但确实属于国本大事的粮食问题。
而这封信，注定得不到什么有用的回应。
作为三奉行中如今权势地位最高的那一位，稻妻当前的实际掌舵人，九条家主能不知道粮食国本的窘迫？
但那又如何？反正底层状况到不了将军的桌案上，反正只要雷电将军还坐镇在天守阁，稻妻便稳如泰山。贱民之生死，轻如草芥，无需理会。
至于这种从容，有几分是出于真实无虚的忠诚，几分是出于自身对权势的迷恋，那就只有他本人知道了。
……
辉夜走到了那个临近战场的村庄。
虽然一路磕磕绊绊，平地摔频繁到了后面跟着的士兵都忍不住想上前搀扶的地步，但她总算是走到了。
村子里确实不剩什么人了。
都是一些孤寡无依的老人，家里的年轻人为了避开战火搬走，而他们留下来等死。
你甚至很难说这是不孝。
村民物资本就匮乏，要长途迁徙，避开战场，然后在遥远的陌生地方重新建立家园，整个过程将无比坎坷。
幕府军只管通知，没有协助这一过程的安排。所以青壮年都很容易在这种过程中死去，老人就更不用提，带上了也只是让一家老小都面临更大的风险。
为了年轻人，为了更值得保护的小孩，老人们大多是自愿要求留下的。
他们在这里守着一个根，如果战火及时褪去，或许还能等到年轻人们重新回来，一家团聚。如果等不到，能知道年轻人在远方好好活着，他们也别无所求了。
这，就是古代生产条件背景下的底层人。
甚至还要感谢九条裟罗的宽容，否则幕府军一旦强行驱离他们，这些老人连现在这样的勉强苟活都不会有。
“辉夜酱……”
“小辉夜回来了……”
“辉夜酱我采到了不错的野果哦，今晚大家有口福了……”
村落仅存的几个老人，都热络地向辉夜打招呼。
辉夜也礼貌地逐一回应。
是的，她去战场碰到九条裟罗之前，先来了这里。给出的身份是远方的避难者，现在全家只剩自己。加上一点点心理暗示，让老人们倾向于把她视作村里年轻人的替代。否则也不一定有这样的和谐。
穷山恶水出刁民不是贬义，而是人在窘迫到无路可走时，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这是人性，正视即可。
“我打探清楚了，外面的战斗已经结束，暂时不会波及到村子这里。大家今晚可以睡个好觉。”
辉夜温和地对这些老人说，同时接过有人递过来的野果，咬了一口。
酸得要死，佾但辉夜面不改色，还露出了笑容。
“谢谢，很甜。”
“甜就多吃几个，现在能填饱肚子的东西不多了。也不知道这一轮的田里，还能收到多少粮食……啊，也说不定我都等不到成熟，到时就麻烦你去收了，小辉夜。”
几个衣着简陋的老人，一个同样脏兮兮的少女，一行人就这样边走边聊，走进的村子。
外面，尾随保护到这里的几个士兵，沉默地对视了一下，然后转身回去汇报。
……
辉夜打算以此为起点，多了解一下这个国家现状，一定程度后再到处走走看看，最后制定针对这个国家的计划。
没想到的是，她在这个村子只呆了三天。
“噼里啪啦~~”
火焰燃烧着村庄，发出草木爆裂的声响。
辉夜只是去远处采集野果，顺带捞点鱼，给这几个老人补充一点营养。回来的时候，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田，我的田……”
一个老人痛苦而绝望地看着田里燃烧的秧苗，也看着自己未来的口粮。他蹒跚着，扑进了火海。
“等等……”
辉夜冲过去想阻拦，却已经晚了一步……或者说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阻止失去一切的老人。家人走了，田地烧了，今后的他们还能何去何从？
第29章 我要诛心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
海祇岛反抗军四处寻找进攻突破口，幕府军四处围堵。然后两军相遇，幕府军的火箭覆盖了这里。
没有任何人刻意针对村庄，但它存在于这里就是一种错误。哪怕，建立村子的人，其实远比两支军队都要更早来到这里安家耕作。
九条裟罗没能实现她的承诺。
辉夜看着掉落在脚下的野果和还在跳动的海鱼，又看向除了火焰以外什么都没有的村子，抿着唇，一语不发。
“呼——”
风吹来了四处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