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喵高歌
林野从系统背包里取出生肉,串烧,撒佐料,希琳默默的注视着,脸上浮现出笑意。
她喜欢烧烤,因为这是一家难得聚在一块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
父王不需要处理公务,展示他高超的烤肉技术,母后也会在旁边帮忙,很是贤惠,自己则和基斯拉比赛,看谁烤的最好吃,虽然总是被基斯拉说幼稚,烤完后,他们互相品尝,结果都是偷偷下蜜汁佐料,味道爆炸。
希琳的烤肉又甜又辣,基斯拉的烤肉齁咸,旁边备着一杯饮料。
那时候,多快乐啊。
但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
明明在希琳的印象中,还是昨日。
人的感知,就这么容易自欺欺人吗?
基斯拉死了。
林野没有提起基斯拉的事,而居尔城主人换成希鲁伊,加上利露帕尔的预言,希琳大抵是猜出了真相。
这个结果,让希琳很难过。
虽然基斯拉想要害她,善良温柔的希琳依然为家人的死而悲伤。
希琳重视家人,胜过人间一切。
某种程度上,这也是镇灵的她在性格上的残缺,但比起自毁倾向的利露帕尔、高傲执拗的基斯拉,希琳的这份缺陷,已经是轻如鸿毛。
真实的奥尔玛兹没能如现在的希琳一样体会到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的感受。
他沉迷于奴役压迫的统治中,流连在女人的温柔乡里,从未真正关注过他的孩子、他的结发妻子。
对待他谦虚低调的义子基斯拉心中抱有怎样的野心,刁蛮任性的女儿希琳其实可以培养成懂事体贴的小棉袄。
奥尔玛兹不知道,所以他拆不穿床笫上利露帕尔的谏言,反而斥作情话,毕竟床上说过的话,当不得真。
于是,奥尔玛兹早早的死了。
一会儿,烤肉的香气引得希琳抽抽鼻子,美食治愈了希琳的焦虑,她暂时放下了忧郁,愉快的享用美味。
希琳接过一串,她瞅着林野薄衫站在荒野,顿时泪目,责怪自己怎么才注意到,不顾贵族礼仪,三两下大口吃完,然后起身给林野披上毛毯,笑道,“父王,换我来吧,你等着吃就好了。”
“你?”
“怎么?父王不相信我的手艺吗!”
“相信相信。”林野附和。
“还有,你父王没有这么娇弱,不是你印象里疾病缠身的老骨头。”
林野要将毛毯还回去,希琳说有篝火她不冷的。
有一种冷叫你爸觉得你冷。
最后,希琳提议两个人一块用。
实际上毛毯不大,两个人紧靠在一块,也盖不全面,林野和希琳对视一眼,随后一起哈哈大笑。
没有情欲旖旎,双方将彼此当做珍视的亲人。
半个时辰,希琳吃得饱饱的,太阳也完全升起,黎明的寒冷消融于无形。
林野用沙土扑灭篝火,他回头看到希琳眺望居尔城的方向,一个人的样子像是被抛弃。
还未说什么,希琳转过身,金红色的阳光下,精灵女孩的脸上没有离家的不舍,而是对接下来旅行的期待。
因为对于希琳来说,有林野在的地方,才是她的家。
“父王,我们出发去找母后!”希琳元气满满道。
“嗯,在此之前,我们换个称呼,你喊我父王,真的不会羞耻吗?”
“啊?…其实,有那么一点点啦。”
“叫我林野,我真正的名字。”
“…林野。”
“嗯。”
“希琳,走吧。”
“嗯!林野!”
曾经的她,历史的她,真实的她,如金丝雀一般束缚在囚笼,失去了自由,不知大地四方,不知沙漠的尽头,有怎样的美景?
年幼时候,林野用一个个瑰丽的想象,平复希琳的躁动,现在的她亲自踏上旅途,无论这条路是否波澜壮阔,还是平淡无奇,至少希琳走过,无悔。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利露帕尔将希琳交给林野,是否有想弥补女儿心愿的念头呢?
太阳渐渐升起,将少年和女孩一大一小的影子拉得很远,越来越远。
他们之间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也飘的很远。
“…黑发黑瞳的人不少,万一你认错了怎么办?下次别这么草率的下结论,我怕你被人拐走。”
“我不会认错啦,母后说父王长得很俊美,难道不是吗?”
“我竟无法反驳。”
“嘿嘿。”
其实,林野变作千种模样,希琳依然认得出来,若要问为什么?
大概是镇灵特有的对深爱之人的捕捉能力。
……
希琳是利露帕尔的子嗣,在一定的范围内,两人能够互相感知。
原本林野也能凭借他与利露帕尔的契约做到,但利露帕尔不知动用了什么手段,隔绝了两人的联系。
这大概就是…拉黑?
林野和希琳旅行在广袤的沙漠,收集散落的镇灵碎片,寻找利露帕尔的踪迹,顺便帮助遇到困难的人、部落。
永恒绿洲不可避免的衰落,失去镇灵之力的沙之民要重新与天地争夺资源,昔日随处可见的绿洲成了珍贵的生命热土。
贫穷滋生暴力,暴力助长掠夺,掠夺践踏秩序。
居尔城王朝不可避免的走向末路。
但这绝对不是沙漠文明的终结,她会再一次浴火重生,只是这个过程要经历蝴蝶破茧般的阵痛。
一方面是资源的短缺,另一方面是沙漠的异化。
沙暴、尘卷风等天灾频繁出现,摧毁一个又一个家园。
沙漠里另一批原住民也感到不安,林野曾带着希琳见过规模上万的野兽进行浩浩荡荡的大迁徙,看似生命蓬勃,实则为了逃命。
气候越来越干旱,一处地区竟有三年不下雨的例子。
这些都是不详的征兆,预示着世界末日来临。
但旅途上不仅有令人焦虑的事,还有美丽的景色,盛大的节日,刺激的冒险。
林野和希琳旅行了十一年,一百三十二个月,四千零一十五天。
春天,希琳抵达传说之中的月女城,她从未来过的姥姥家,那时镇灵们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衰败的城墙爬满了绿藤,废墟中开满了花海。
希琳自由自在的穿梭在花圃,像是从中诞生的精灵,用帕蒂沙兰结成一个花环,不是给自己的,而是趁着林野睡着戴到他的头上。
夏天,希琳来到勇士之城,这里如火如荼的举办一年一度的比武大赛,希琳半撒娇半怂恿林野去挑战擂台,将那些不可一世的黄金瞳勇士打得屁滚尿流,让他们见识一下自己身边之人的厉害!
沸腾的季节,林野一个人挑战全城的勇士,无一败绩,最后年迈的老城主将他年轻时与奥尔玛兹王结盟时被恩赐的上好皮毛赠予林野,希琳拿来补了毛毯。
秋天,希琳意外找到一处地下洞穴,里面别有洞天,便拉着林野一块探险。希琳接受过林野的训练,别看她娇柔,实际战斗力相当的猛,她开心的和林野把里面的魔物杀的片甲不留。
希琳还碰到一头狰狞恐怖的地龙,面对咆哮的大家伙,不仅不怕,还兴奋起来,从小听勇者屠掉恶龙的故事长大,这一回她也能做勇者啦。令希琳遗憾的是,恶龙竟然没有堆积如山的黄金财宝,也没有抓走公主,一阵失望。
她忘记了吗,自己本人不就是公主吗?英姿飒爽!
冬天,沙漠下起了一场厚厚的大雪,希琳花了一个月的功夫,堆砌一座雪花城堡,作为女王,邀请林野参观她的王国。后来城堡被一只不长眼睛的魔物给拱了,可把希琳气坏了,发誓一定要找到可恶的魔物。
下雪的时候,旅行的步伐就慢了许多,林野搭了一个雪屋,朴实无华,比希琳的城堡耐折腾。林野和希琳裹着变大的毛毯,静静的看着雪,聊起以前的事。
希琳知道世界的本质是一个谎言,可她从来没有询问林野…
还有多少时间。
…已经没有时间了。
林野和希琳旅途的最后,终于找到了传说中赤王为自己建造的迷宫,找到了失踪十一年的利露帕尔,这时,黑色的大灾如期而至。
据后来的沙漠主民记载,他们说,那一夜来临时,沙漠震动复震动,阿赫玛尔宫城的七重宝石巨墙纷纷垮塌;
一千零一座圆柱在狂风中瑟瑟发抖,其上高踞的公牛与狮鹫一度傲视无生命的沙丘,此刻也不情愿地倒伏进入镀金的怀抱。
无数住民,无论贤者还是愚者、不论是英雄还是懦夫,皆在那一夜消失于漫卷的沙暴中。
……
希琳望着拥抱在一起的林野和利露帕尔,他们之前经过争吵,好在最后敞开心扉,找出解决的办法。
迷失的亡灵寻回了归宿,空虚的内心找到了填补。
寂寞的利露帕尔,绝望的利露帕尔,得以救赎。
希琳想,如果现在基斯拉还活着,多好。
他们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在一起。
即便世界末日也不怕!
“希琳——”
希琳听到利露帕尔在呼喊她。
于是,女孩露出灿烂的笑容,用力奔跑着,仿佛要甩开身后黑色的灾厄,仿佛要摆脱注定消失的命运。
希琳在得知林野能够活很多年很多年后,她便奢求起长生,她多想一直陪在林野和利露帕尔的身边啊。
沙暴吞没了一切…
赤王试炼,结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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