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儒皮法骨道家心 第7章

作者:朱之月

  因为他们知道,当自己说出正确答案时,韩非接下来的坑就在等着他们。

  下意识的,众多儒家学子的目光都是望向了上首处一位三十出头的男子。

  男子长相成熟,目光清正,其正是年纪轻轻就执掌儒家的当今掌门人伏念。

  伏念见到众人目光望来,他却是不吭声,心中忍不住大骂,这种有坑的问题谁会回答?

  见到自家掌门人不吭声,学子们希冀的目光又是看向了荀子,期望这位辈分最高的师叔祖能够回答。

  可惜荀子依然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他只是抚了抚自己的白胡须,不发一言。

  这时,一道嗓音高声道:“……尧当时正在当天子!”

  众人循声望去,见到发声之人果然是嬴未,众多儒家学子们都是脸色一黑。

第十一章 儒皮法骨

  儒家弟子们又怎么不知道嬴未和韩非根本就是穿一条裤子的。

  这位被荀夫子收为弟子,年纪轻轻的师叔,其虽然并不完全赞同韩非的思想,在许多地方总会和韩非争辩。

  但是在场之人都了解,韩非所著的书籍,那些集法家大成之作的思想,有一部分是由两人共同创作。

  只不过这位师叔不喜文章,或者说是不善于写文章,才是由韩非代笔,将其自己的思想汇聚成书。

  见到嬴未捧哏一样和自己打配合,韩非畅快一笑,大声道:“……正是如此,那时候的尧在当天子。”

  “那么孔夫子所说的尧舜同样圣明又如何解释?”

  “圣人处在君位上明察一切,就会使天下没有奸邪,这是孔子所言。”

  “那如果种地的、捕鱼的没有争执,陶器不粗劣,舜又何必用道德去感化他们?”

  “舜去纠正弊病,那就是尧有过失。”

  “认为舜贤能,就要否定尧的明察;认为尧圣明,那就得否定舜用道德去感化的行为。”

  “两者之间是不可能都加以肯定的,孔子说尧也圣明,舜也圣明,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韩非意气风发,望着这群儒家学者们振振有词,顺便还给在场之人讲了一个嬴未小学时学过的矛与盾的故事。

  一番话语,让在场的儒家学子们都是脸色发黑,有人张口欲言想要反驳,但最后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能够反驳的地方。

  因为孔子的那番圣人以德育人的话语,是真的充满了矛盾之处,这逻辑上的问题还真不好辩驳,除非是诡辩。

  见到无人出声,韩非再次言之凿凿,又是说了一番以德育人的不妥之处,诉说了自己的法家思想。

  他给这些儒家学子们灌输德教无用,大讲特讲要以法、以君主的行政手段去教育人、束缚人行为的必然性。

  学子们都是面红耳赤,被韩非说的体无完肤。

  伏念抓着自己刚留长的胡子,作为儒家掌门,他却是无法反驳自己的这位年轻的师弟,让其羞愧难言。

  荀子依然不动声色,似乎对自己一个儒家之人教出了这么一个法家奇才一点都不在意。

  “彩!”

  就在这时,寂静无言中,有一道喝彩声传来,众人随声望去,见到嬴未这时正抚掌大笑,为韩非喝彩,这些儒家学子们更是又恼又闷。

  韩非拱了拱手,他知道说到这里就差不多了。

  如果自己在说下去,这帮儒家学子们恼羞成怒,不讲论语而用‘抡语’,他韩非必然要被打的头破血流。

  虽说韩非集法家之长,但是法家不像是道家、儒家、墨家那样有其门派。

  所谓法家,只不过是一群有类似思想的人所总结的学说,被强名曰‘法’。

  也正是因为法家不是一个门派,所以并没有什么内功心法,法家之人可以说都不会武功。

  当然最主要也是,法家思想不适合所有人都去学,更不适合传播,若人人学法家,那才是真的天下大乱。

  韩非拱手准备下去,嬴未突然喊道:“……且慢,我有一言想对师兄说。”

  嬴未的话让韩非顿住脚步,而随着嬴未出言,不管是荀子、伏念还是众多儒家弟子都是看向了他,不知他有何高谈大论。

  只见嬴未缓缓起身,对着韩非拱手而礼,沉声道:“……师兄将商君之法,慎到之势,申不害之术紧密结合,确实见解独到,师弟佩服。”

  “我对师兄思想的大部分内容持赞成意见,然而师兄斥孔子、责孟子,认为仁义无用,道德教育无用,对此我却是有不同见解。”

  “师兄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岂不有违人性乎?若真长此以往,则亲亲尊尊之恩绝矣,此可行使一时之计,但不可长用!”

  “自周公创五服以来,长幼尊卑才是有序,君臣、父子的关系才是被确定。”

  “以严刑峻法束缚人的行为,最重莫不过连坐,而连坐的法律根基,正是要以五服作为参考。”

  “人之所以被法律约束,不管是否连坐,是因为他们知晓自己犯法将会牵连父母亲人,而并不是完全畏惧于法律的惩罚。”

  “因此,无父无母无亲眷者,最敢违背法律,因他们无后顾之忧,才敢知法犯法。”

  “而约束人们不犯法的,除了严苛的惩罚外,正是内心中的道德。”

  “若真如师兄所言,认为德教无用,那天下之人都不修品德,要知人性本恶,岂不世人一个个都将是自私自利之徒。”

  “法律的惩罚可不会约束这些人,只会让他们铤而走险!”

  “纯靠法律约束人,人就会不断创造法律漏洞来牟利;纯靠道德约束人,则只能约束不想越界之人,真正想越界的人是无法束缚住的。”

  “因此在我看来,德刑并施方为正法,师兄你的想法太极端了。”

  嬴未话音落下,一直面无表情的荀子终于是露出了一抹微笑,微微颔首。

  因为荀子就认为应该要用礼约束恶,用法律建立秩序,荀子的思想相比于一般的儒家更特殊一些,因荀子是信人性恶的。

  而以现代人思想来看,荀子的思想相比于这年代的儒家和法家思想也更合理。

  在这一点上,嬴未的想法与荀子不谋而合,自然是让荀子赞同。

  不过两者之间亦有差别,荀子的思想与理论依然是偏向于儒家内核。

  而嬴未的想法因为现代人的思维影响,内核更偏向于法家,正是儒皮法骨!

第十二章 儒家误人子弟

  嬴未这一番反驳韩非的话语,让在场的儒家学子们都是喜形于色。

  儒家当代掌门人伏念抚了抚自己刚刚留长的胡须,暗暗点头,望着嬴未的目光中很是高兴。

  即使这些儒家学子们知道,其实嬴未和韩非是穿一条开裆裤的,两人所推崇的学问内核皆是‘法’,现在只是两人的理念之争,却不是根本之争。

  只不过相比于韩非的近乎完全否定儒家的仁义道德,嬴未对儒家的仁义礼智信还是颇为推崇的。

  有的时候儒家学子们都在怀疑,这韩非到底是否真的是在儒家接受的教育,他的许多思想与行为,不管怎么看简直就是儒家的生死仇敌。

  其对儒家的理念,对孔子、孟子的一切几乎都是抱有批评的态度,而且相当强硬,儒家之中出现这样一个人,也是有够奇葩了。

  甚至在私底下,还有人抱怨荀夫子不会教书育人,才是教导出了三个奇葩。

  不管是韩非、嬴未还是荀子的另一位弟子李斯,这三人在荀子门下学习之后,思想核心全部都是法术之道。

  韩非见到嬴未反驳自己的学说,他深吸口气,静待嬴未接下来的言论。

  他有这样的习惯,可见两人辩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我秦国《秦律》虽然繁杂严苛,但却也日趋完善,在我秦国《秦律》之中,就有年龄限制。”

  “《秦律》规定,年龄不满者若是犯法,则应减轻刑法或者是不施刑法。”

  “对于我《秦律》之法,师兄可有意见?”

  嬴未和韩非跪坐在这山间平坦之地,古松矗立,遮住了炽烈的阳光,又有青山绿水,鸟语花香,两人语峰交错,让四周围拢一圈的儒家学子们,都是听的津津有味。

  韩非略一沉吟,摇头道:“……对秦国之《秦律》,我没有意见。”

  即使在怎样尊崇严苛峻法,韩非也知道若是将严法用在什么都不懂的稚龄幼童上,那就真的是暴虐无道了。

  嬴未又是道:“……既然师兄没有意见,那若有幼童早慧,在知道‘法’无法惩罚自己时,他若是利用法律实施犯罪又如何?”

  “相比于成年人,幼童其实才更容易去钻法律的漏洞,郑国邓析善钻法律漏洞,枉顾于法,终被处死。”

  “老师评价其为八诛之一,其不法先王,不是礼义,甚察而不惠,辩而无用,多事而寡功,不可以为治纲纪然。”

  “若是幼童如此,莫非师兄也要将其竹刑?”

  这位邓析是名家的著名人物,善改法律,钻法律漏洞,喜好诉讼,可谓是律师的祖师爷。

  不过在这先秦时期可没有多少律师的生存土壤,遇到这种会耍嘴皮子而自己又说不过的,那就直接砍了就是,这叫一劳永逸。

  顿了一下,嬴未继续道:“……因此在我看来,法律只是最低限度的道德,法律也只应对成人所普惠。”

  “但是面对幼童时,应以道德教育为主,对孩童以严刑峻法要求,去告诉他们什么是法律,那无异于是对牛弹琴。”

  “彩!”

  “彩!”

  “……”

  嬴未话音刚落,儒家学子们都是高声喝彩,喜上眉梢。

  因为嬴未反驳韩非的话,无异于是在告诉韩非道德教育的重要性,以德育人的必要性,驳斥韩非那‘一断于法’的极端思想。

  罗老师就说过,对未成年人不能普法,而是应该以德教育。

  但韩非作为法家集大成者,又怎会因为这些话就无力反驳,真实历史上的韩非到是个不善言辞的结巴。

  但这个世界的韩非,可谓是能言善辩。

  只听韩非出言道:“……魏文侯任用李悝为相,施行变法,魏国强盛,冠绝七国。”

  “秦孝公支持商君之法,才有如今之强秦,对六国虎视眈眈。”

  “数百年间,七国皆有变法强国而称雄一时者,然而这些强国之法中,可有君王施行‘德制’与‘礼制’而图强的?”

  “为政在法,纵观古今强国皆是不务德而务法,可见孔子的那些学说根本就是误人子弟!”

  这时的韩非也不藏了,言之凿凿的批判儒家思想,对孔孟那更是不屑一顾。

  而韩非的这番话,自然换来在场儒家子弟的怒视。

  嬴未见此心中暗叹,只想对韩非竖起大拇指夸一句‘牛逼啊韩非’。

  在这小圣贤庄,天下儒宗之地,作为荀子之徒,也算是儒家弟子的你竟然这么骂祖师爷。

  这对于讲究道德礼仪,长幼尊卑的这些儒家弟子们而言,没当场给你剁了喂狗,已经是他们学有所成,懂得了‘仁’来制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