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朱之月
“……大人,这四年来我们是在监视长安君,但是我们在齐国人手本就不足,而且对于长安君的监视,是最近一年才加大的力度。”
“但长安君长时间在小圣贤庄中,对于那里,我们也是无计可施。”
“至于长安君是否见过什么人,属下不知。”
掩日没有怪罪他,因为这位秦国长安君,是最近一年来才名声鹊起的。
过去的十几年间,不管是其在咸阳宫时,还是在游学后,他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秦国公子。
哪怕他被儒家的荀子收为弟子,也不是什么太值得重视的事。
直到大概一年前,这位名不见经传的秦国公子,从小圣贤庄让人送来了一批竹简。
那些竹简全部都是他与韩国九公子韩非的共同著作,以及他自己的思想理论。
竹简中记载了大量的法家之术、帝王心术以及他所推崇的‘德刑兼施’的治国理念。
这些内容在被当今秦王看后大声喝彩,催促自己的弟弟让他赶紧回国。
就连吕不韦看了,都是称赞其有经世之才,并将其著作录入了自己的《吕氏春秋》之中。
要知道吕不韦耗费重金,招揽天下有才之士共同编纂了这一部杂家名著。
其以道家学说为主干,以名家、法家、儒家、农家、兵家、阴阳家等诸多思想学说为素材,可谓熔诸子百家于一炉!
吕不韦是想要以此寻得秦统一六国后的意识形态,从而去得到一条大一统的治国之道。
虽说吕不韦的杂家手段被百家所不耻,但不得不说这本还没有完成的著作,是集百家之大成。
而嬴未所作之书《德刑》,同样是以道家为主干,只不过他不像是吕不韦那样融了那么多理论,只是以法家与儒家为枝干。
那是因为吕不韦虽然容纳百家学说,但这些学说不是他自己的,而是让门客们编纂的。
嬴未则是拜荀子为师,学得儒家真义,又有韩非这位师兄,从而又集法家大成,其所著之书自然在道、儒、法上更加精深。
这本书最让吕不韦称赞的,是嬴未仿佛早就知道了大一统之后的国家形态,所以言之凿凿的给出了一套论之有据的意识学说。
而吕不韦都还只是在用百家学说去进行试探,想看看哪一套理论更适合大一统,谁能想到嬴未竟然敢明确了其中的细枝末节。
这让吕不韦亦是摇头感慨,这位长安君他过去真是看走了眼,竟然是如此不世出的大才。
既然是大才,吕不韦自然会对嬴未更加警惕,这才有了近一年来,罗网对嬴未的密切关注。
他更是在那则‘嬴政是吕不韦儿子’的谣言传出后,对嬴未有了杀心。
在刺杀嬴未的计划中,本不喜刺杀这些小道的吕不韦,都特意亲自进行了计划。
由他得出了用罗网天字一等杀手,同时还是绝世美人的惊鲵作为人选,以作为其姬妾的方式靠近进行刺杀的决定。
最开始惊鲵本是准备用来刺杀魏无忌的,那位信陵君虽然被魏王所忌,但也不可小视。
但最后在对比了一番后,吕不韦觉得信陵君算个屁,还是那个长安君更危险。
惊鲵就一个,还是送他身边吧,谁叫这位长安君有个巨大的弱点,就是‘好色’。
为此吕不韦还特意给惊鲵做了一层假身份,如果嬴未怀疑惊鲵去调查,会发现惊鲵的过去完完整整,她就是送来的姬妾。
反正他吕不韦连嬴政他妈都送了出去,再送一个人,他人也不会说什么。
但谁能想到吕不韦如此重视了,竟然计划还是失败。
哪怕是成蟜都被吕不韦算计的被杀,而这个看似无兵无权的长安君,却是屁事没有。
一时间,掩日对这位长安君亦是产生了深深的忌惮。
他到底是如何躲避的追杀,又是如何看出了惊鲵的身份,这四年里他又做了什么,惊鲵现在是死是活,可谓是无人可知。
尤其是对方在这个时候回到秦国,到底又有什么打算?
越是未知与神秘,越是让人恐惧忌惮。
等到他回到秦国,失去了左膀成蟜的秦王却得了右臂,兄弟两人联手,恐怕吕相邦那里也要遇到麻烦了啊。
毕竟秦王与长安君才是秦国王室,而他吕不韦终归是秦国臣子。
‘吕不韦若是势弱,他就更要依靠罗网的力量,我或许能借此从他那里夺来更多的权力。’
掩日藏在面具后的眸子里闪过一抹贪婪。
他当初带着罗网投靠吕不韦,从一介小小的杀手组织首领,借用秦国的力量成为了如今让各国王公贵族恐惧的庞然大物。
但是现在,这些权力已经无法满足他了,他想要更进一步,将吕不韦手中的罗网最重要的那些权力也给夺到手。
品尝过权力的美味后,谁也无法戒掉,如果罗网再次变成曾经的那个小组织,恐怕掩日会第一个发疯。
……
这时的嬴未,已经通过魏国来到了秦楚边境,那由王翦之子王贲所驻守的,曾经的楚国都城郢都。
第五十一章 拜见长安君!
一辆马车行驶在秦楚边境之处,这里地势平坦开阔,只有马车独自前行,到是有些沉寂。
突然,远方地平线处有一面面秦军旗帜扬起,伴随着千马奔腾,一只精锐的秦军千人部队,出现在马车的远方。
“驾——驾——”
呼喝声响起,千马奔驰让大地震颤不已,一股冷漠肃杀的气息,萦绕在这片地带上。
拉着马车的马匹亦是感受到了恐怖,在原地踏着步打着响鼻,那驾车的车夫更是吓的肝胆俱裂,瑟瑟发抖不敢动。
没多久,这只千人部队就是来到了马车前方不远处,整只队伍装备齐整,寂静无声,可见其乃是一只百战之军。
“吁——”
为首的一员将领制止了马匹的狂奔,他骑着马控制着马匹行动,对着前方的车辇高声问道:“……可是长安君在此?”
“正是!”
车辇之中,传来一道少年清朗的声音。
那将领再次问道:“……不知长安君可有印玺?”
这样说着,将领身边的一位士兵走上前去,面容警惕。
车辇的帘子拉开,在秦兵的注视下,一位穿着锦衣玉服的公子从中走出。
只见其面如冠玉,温文尔雅,虽面带柔和笑意却不怒自威,自有贵气天成。
见到这公子后,为首的秦军将领已经心中信了对方是长安君,毕竟这样的气场与气质,可不是谁都能假扮的。
不过想要证明身份,还是需要有印玺。
嬴未从自己怀中掏出一方大概两厘米左右的印玺,这正是其长安君的身份证明。
‘君’作为七国最高的爵位,在被封君时,都会雕刻这样的玉玺,而这印玺‘君’都会随时携带,绝不能丢失。
之前嬴未交给玄翦的,只是那块印着‘未’的玉佩,那只能算是长安君的随身之物,但不能当做身份证明使用。
将那方印玺交给面前的军士,嬴未顺手还给了他一块竹简。
军士将印玺和竹简带回了秦军阵前,交给为首的将领检查。
将领拿着那块印玺仔细检查了一番,是真物,又见到那竹简上竟是秦王手书,还有着秦王印记。
嬴未的身份不可能再被怀疑。
为首将领迅速翻身下马,单膝跪在地上,低下头抱拳道:“……末将千夫长李信,拜见长安君!”
随着李信下拜,上千秦军皆是拜倒,高声呼道:“……拜见长安君!”
看着面前密密麻麻跪拜在自己面前的影影绰绰,他们全都是精锐百战之军,是秦国虎狼之师。
但是在自己面前,这些在前线奋勇杀敌,不畏生死的士兵们,却都是不敢抬头,低眉垂首,犹如自己站在山巅,俯瞰人间。
那一刻的嬴未,豪气干云,心中隐有激动,再次肯定了那句话——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
没有享受过权力之妙的人,无法理解那种快感,也就怪不得历史上多少人争权夺利,为此付出一切。
嬴未深吸口气,压下心中的那抹贪婪,告诫自己权力是毒药,只能自己驾驭权力,决不能让权力控制自己。
“末将请罪,军事重地,一切从严,楚国奸细太多,之前光凭一块君上玉佩,无法让人全信。”
“末将怠慢了长安君,望君上降罪!”
李信连忙请罪,心中忐忑不已。
说实话在知道前来迎接,并确认长安君身份的这个任务交给自己时,他是不情愿的。
像是他们这样的军士,最不愿的就是和嬴未这类皇亲国戚接触。
这些王室贵族若是飞扬跋扈,比如若恼怒于不信任其身份,竟然还要进行检查。
为此这位长安君要是骂他几句,甚至责罚一番,李信也只能忍着,还得赔笑。
《商君书》上写着详细的军伍之事,《秦律》也以法律确保其合法性,就好像所有人都要严格执行一样。
但如果谁真信了谁就是傻子,就如同《商君书》中那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一样,这话谁要是真信了,就离死不远了。
权贵,尤其是王室,永远是特殊的!
嬴未笑了一声道:“……李千夫何罪之有?你也是为了我大秦边境的安定。”
“快快起来吧,接下来还要由你和你的士兵护卫我去郢都。”
嬴未当然明白凭一块玉佩是不可能让王贲信的,毕竟要是自己已经出事死在了半路,敌国用自己的随身之物骗得秦军大开城门,那才是大事。
不过以王贲的能力,他也不可能犯这种蠢。
嬴未虽然在这战国末期生活十几年,也染上了一些王室贵族的臭毛病。
但作为一个现代人的灵魂,除非是涉及到自己的生死,否则只要有理有据,他其实也相当随性的。
“谢君上不罪之恩!”
李信终于是放心了,这位长安君果然‘德刑兼备’,与秦国赏罚分明不谋而合,传言无误。
但李信可不敢因为对方仁慈,就真的认不清自己身份。
这位长安君可也是法家集大成者,而法家之人最忌讳下属蹬鼻子上脸,那时候就没有德与仁,只有刑与罚了。
李信恭敬上前,将自己手中的嬴未印玺和那竹简还奉。
他见到为嬴未驾车的车夫穿着布衣,三十多岁,皮肤精瘦黝黑,这时候他吓的瑟瑟发抖,于是皱眉问道:“……君上,这车夫是?”
嬴未看了那车夫一眼,淡淡道:“……我之前的护卫和车夫都死在了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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