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第四禅
“哦,我知道了。”
相田雅世继续静静地坐在一边看书,有时轻柔的海风看的快了,她便轻轻翻回来,不骄不躁,淡然自若。
也不知过了多久,甲板前面有人咚咚咚地跑过来。
“水月……”
他话刚刚出口便即顿住,脚步也停下了,甚至有那么一个瞬间,觉得自己应该将呼吸和心跳也完全停下。
甲板尽头,白色围栏边,两位白衣人一躺一坐,书卷翻动,静谧和谐。
与海天交融,如诗如画。
那人莫名觉得,自己现在是不是应该吟两句诗词歌赋出来,不然完全对不起自己见到的这一幕。
可惜他憋了半天,在心里惭愧了一番自己没文化,轻手轻脚,悻悻然离开了。
他原本要说什么来著?
忘记了。
甲板尽头,萤生轻轻一笑。
“多少点了?”
相田雅世看了一眼手表:“下午三点半,以邮轮的速度,距离月影岛大概还有一个半小时。”
“真方便啊,我刚刚笑了吗?”
“刚刚?是两个半小时前吗?的确是,那时候风中有兰小姐的笑声。”
“哦?看来你看书很不认真。”
“你是雇主,我总得留下心神在外面,免得你有什么吩咐。”
相田雅世看完当前段落,将一片绿色书签放在顶端,合上书本。
萤生在躺椅上伸了一个懒腰,探手将一边的遮阳伞拉过了一些,遮住头顶,却没有起身。
“你这话未免也太奇怪了些,你是心理辅导师,又不是全职保姆。”
相田雅世没接这话,转到自己关心的事上:“需要我现在介绍一下月影岛上的大体情况吗?以及当年事情可能的知情者。”
“稍后再说吧,免得再和小兰复述。”
萤生偏头看了眼相田雅世手中的书,绿色外边,封面大部是白色,边缘有著刻意为之的潦草。
荣格的著作,《自我与自性》。
“你需要平复心绪时,就靠看心理学书籍吗?”萤生问。
“有什么问题吗?”相田雅世反问。
“你或许能够意识到,你这句话带著浓烈的自我防备。”
相田雅世沉默了片刻:“抱歉,我可以继续看书吗?”
“这种事情为什么要问我呢?你该问你自己的心。”
于是,书页再次被轻巧翻动。
当太阳不再那么炽热时,萤生又将遮阳伞移开,手机铃声响起,他看了一眼,开始回复邮件。
很多封,还有Skype。
他花了好一段时间才一一回完,放下手机,看远处海天一色。
“可以给我念一段吗?”萤生说。
“对于男人,拥有关系功能的厄洛斯,常常不及逻各斯那么发达。而对于女人,厄洛斯是她们真实本性的写照,她们的逻各斯则常为可怜的附属品。”
相田雅世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地念出这一段,虽然声音颇为轻柔,但莫名让萤生想到了初级AI配音。
这让他不由失笑:“你难道是在自我开解吗?我倒觉得你逻各斯颇为发达。”
逻各斯,一般指世界的可理解的一切规律,也可简单定义为理性。
厄洛斯,是一切爱欲、情欲和情感的象征,可简单理解为感性。
“我只是刚好看到这一段。”相田雅世道。
“是吗,那你记得你有多久没有翻页了吗?”萤生问。
相田雅世沉默无言。
萤生起身,摘下墨镜,坐到相田雅世对面,从小白桌上翻过一只白瓷杯,用紫砂壶为自己倒了一杯清茶。
他鼻翼翕动,轻轻嗅了嗅自杯中升起的浅淡白雾,分辨不出什么好坏,一饮而尽。
回味甘甜,口有余香,嗯,总之比饭店里面的好,是确定无疑的。
相田雅世再次和上了书,先是放在膝盖上,看了萤生几秒,索性放在了桌子上,也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她轻抿了一口,少息,便放下茶杯,抬手去拿书。
没有拿起来。
被萤生按住了。
相田雅世抬头看去,正见萤生揭开了紫砂壶的盖子,往里面看了几眼,又抬头看向她。
“为什么?味道不对?”
萤生问的自然是她为何只是刚刚沾唇。
相田雅世道:“泡过头了,阳光直射著其实也不合适。”
萤生恍然,又起身将遮阳伞搬了过来。
“抱歉,你可以早点说的。”
“没什么。”
相田雅世继续看书。
萤生一连喝了数杯茶,口里才感觉舒服一些,不仅是因为他在太阳下面晒了这么久的咸鱼,也因为他上午在悬崖那边装神弄鬼时,开口说话吸入了太多灼热的空气。
真是的,明明已经颇为克制了,难道自己本性其实是一个话痨吗?
也不知道小兰和柯南有没有发现那一丢丢疑点,他们感受到的注视,以及悬崖下方地衣的异样。
火龙卷威力颇大,但风眼中反而一片风平浪静,萤生当时便是进入了其中,站在之前留下的那道钢琴在线。
至于小兰他们看见的那间大氅,原理其实就只是放风筝而已。
不断上升的热空气就是强风,藏在风旋中没有露头的钢琴线,就是风筝线。
而众人在那时所感知到的视线,那就更简单了,不过是光线的曲折变化而已。
首先要明确一点,人类的第六感虽然总是能够感受到他人的注视,而且武者这类群体直觉还会更加敏锐。
但从生理学上来讲,人类其实除了眼角余光瞥见以外,并没有一个雷达一样的器官,可以察觉到他人的注视。
在各项对“第六感”的研究中,许多受实验者在特定情况下,哪怕处在一个完全封闭的房间中,也会产生强烈的被注视感。
这无疑验证了人类的所谓“直觉”,其实非常不可靠。
一些类似于人类五官的拟态,比如猫头鹰蝶;类似于人类呼吸一般的空气流动,以及轻微的温度上升,其实都可以营造出类似效果。
萤生当时所选择的,便是拟态和温度上升,那大氅上边其实有两面小小的水镜来著。
光线分散,是注视感。
光线集中,杀意加持,如同昨天在体育馆外那般,功率再稍小一些,高桥良一尸体轰然爆燃。
而悬崖之底的地衣,其实也正是因此而受到了一些光照。
在萤生仔细清理掉燃烧痕迹,并以【点化】加速地衣生长后,因著那一缕阳光,它们的生命自此有了一抹青绿。
举杯,饮尽,口中空无一物。
萤生低头朝紫砂壶中看去,这才发现自己一边走神,一边将它喝干了。
嘛,管他呢。
那种事情就算被发现了也无所谓,除非他们刚好认识一位心理医生,再认识一位魔术师,还聚在一起仔细探讨。
可能性不是很大呢。
而且【点化】这种技能,绝对是来自更高维度的力量,按照人类现有科学,很多东西完全解释不通。
“我去再泡一壶。”
相田雅世第三次放下书,拿起紫砂壶,欲要起身。
萤生轻叹,将紫砂壶的壶盖放了回去。
“心不静就心不静,为什么要找各种借口呢?”
相田雅世恍若未闻,另一只手拿起她和萤生使用的茶杯,转身便走。
“情结并不一定都是消极的和起反作用的,下一句是什么?”萤生问。
相田雅世脚步顿住,回头看去,见萤生并没有去翻她的书,平静的眼波中微微荡漾过一点涟漪。
“它可能而且往往会成为一个人灵感与动力的源泉。”她答道。
“你这不是很清楚吗,心理辅导师小姐。”萤生微微一笑,“介意和我说一说吗,你和麻生先生的故事。”
相田雅世沉默了几息,毕竟还是走了回去,看向那本书。
“你也看过?”
“在青山精神病院住院的时候看过一些,浅尝辄止,它不适合我。”萤生随意道。
“精神病院?”相田雅世秀眉微蹙,“你总不会是医生,水月先生,不要告诉我你还是一位病患。”
“哦,你难道要加钱吗?”
“…………”
相田雅世无语,她承认自己最开始做的稍微有那么一点过分,但主要还是本身对毛利小五郎的表现颇为介意。
不过后面一来二去,她现在所做之事,早就不单单是一位被雇佣的心理辅导师那么简单了。
“安心,这世上比我问题严重的人多了去了,比如你现在就是。”萤生笑道。
“……我自认还是一位正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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