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可爱的小猫
在那一瞬间，他错把过去当做现在。
但这不应该。
李陌低头看去，御守依旧是白色的，说明认知正常。
没有外界因素的干涉仳，那么唯一剩下的可能便是……他的记忆极限到了。
如同当初苍玄丹朱和萧云那般。
倘若此时此刻他回到正常的状态，二死、一死，甚至是完整的活人状态，这种情况只会更加严重。
甚至，他会分不清现实。
记忆是一片深海，潜水者沉沦记忆海洋的途中，黑暗里露出无数窥视的眼睛。
李陌摇摇头，走出房门。
这件事等回到本征世界再想办法，现在当务之急是弄清楚祭祀与八重村的诡异源头。
小千代在奶奶的带领下加入了前往神社的队伍。
顺着人流，李陌走在末尾，观察着周遭的一举一动。
他将每一个人每一刻每一个动作每一种眼神都铭记在脑海里，投掷进记忆的深海里……
人们神情舒驰，面色红润，优哉游哉。
全然不在意祭品在队伍的中央发出阵阵撕心裂肺的嚎叫。
“你们要干什么？”
“放我出去！我不是祭品，我是人！我……”
枷锁与囚笼困住了两个熟悉的人，千代父母。
他们将双手伸出牢笼外，试图解开笼锁。
下一秒，双臂被切断，血液四溅，截断面露出森白的骨骼与惊悚的血肉组织。
屠户拿着杀猪刀，脸上笑容灿烂，笑嘻嘻地对大家说道：“这头妖兽还挺狡黠的，竟然还想用它们的脚蹄来打开笼锁。”
村民们纷纷打趣：“你可别把巫女大人干的活给干了，祭品还不能死在祭祀前呢！”
“放心吧，我下手有数，这些妖兽切断四肢根本死不掉，等着巫女大人砍掉它们的头颅才能结束它们顽强的生命。”屠户晃动着手中的杀猪刀，刀身涂满了猩红的鲜血。
一滴一滴从刀尖上落下，在地上形成一圈又一圈的血洼。
祭祀队伍加快步伐，笼子里的惨叫声愈发凄厉。
或许直到现在，笼子里的千代父母都不理解为什么大家要把他们关进笼子里当做祭品去祭祀。
他们不停解释，不断哀求。
然而，笼子外的村民们只是欢快的笑着，就像是舞台下欣赏表演的客人，观览着舞台上小丑戏剧性的一幕。
即使它将自己的心与肝都掏出来，在地上打滚嚎哭。
人们也只觉得他是在哗众取宠。
毕竟，它们在舞台上，在笼子里。
很快，队伍来到神社。
樱花树的正前方多出了一座高台，显然是用于祭祀的。
村民们围成一圈，安静看着不停挣扎的妖兽被送上祭台，被沉重的锁链束缚。
其实用不着那么沉重的锁链，毕竟被束缚着的不是两只凶狠的妖兽，而是两个快要声嘶力竭的活人。
只是他们的生命力实在太低，低到难以维系人类的状态，在规律影响下被人认知为妖兽。
“大哥哥你来了，来得真快，我们去前面看看吧。”小千代拉着李陌的手就要往前走。
李陌停在原地，思考了几秒，点了点头，与小千代一同来到祭台下。
“千，千代？”
“千代！我是妈妈啊！快让大家住手！”
“千代！我们不是祭品，不是妖兽！能听见我说话吗？”
祭台上，千代父母仿佛看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拼命的扭动身子，对着千代大声喊道。
然而，在小千代和其它人的眼中，两头妖兽像是发了疯似的，朝小千代嘶吼。
此番举动给小千代吓得直接躲在李陌身后。
很可惜，活人无法听见祭品的话语。
“我给过你们机会。”
“是你们自己奔向死亡。”
李陌对着千代父母冷冰冰的说道。
小千代和周围的人觉得莫名其妙，但因为李陌没有特地看着妖兽说，所以大家只当李陌没睡醒。
可千代父母不同，他们瞬间意识到李陌能看见他们的真面目。
还认出了这就是当初把他们带到村子外的神秘人。
“你看得见我？你看得见我们！？”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你救救我，我们不是妖兽啊！”
李陌没打算多管闲事，一声不吭。
小千代颤巍巍的扯了扯李陌的袖口，怯生生的说道：“大哥哥，妖兽好像很恨你的样子。”
李陌淡淡的应道：“他们没有那个资格。”
命运就是这么充满戏剧性，一个不起眼的动作，一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可能带来莫大的恩惠，从此步步高升平步青云，也可能满盘皆输，埋葬自己。
自己试着违背诡异的本性，用给予他们活下去机会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人性尚存。
直到坚硬的石头砸破毫无防备的后脑勺。
对于常人而言，那足以致死。
李陌证明了自己的人性尚存，因为他放弃了救援，也放弃了证明。
以德报怨？不……人的本性就是以直抱怨。
“哒哒……”
脚步声传来，人群让出一条道，年幼的八重樱埋着头走到祭坛楼梯口，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手中的樱吹雪变得鲜红，正在逐步蜕变成赤染樱。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看着脸色并不太好的八重樱，李陌犹豫片刻。
趁八重樱没有走上祭台，李陌突然开口：“选择了，就要承担后果。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先河，就再也没法回头。”
听到李陌的声音，八重樱陡然停下脚步，杵在原地。
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灵刀，没有回头。
是的，杀人这件事，一旦有了第一次，就没有办法再解释。
之前还可以用不清楚妖兽身份，以及形势所迫，不得已为之。
但现在……
她很清楚祭坛上的妖兽身份是什么，以及……他们是谁。
他们是人，是曾经还与自己打招呼的长辈们。
已知晓身份的情况下，再次将刀高举、落下，分割他们的脑袋与身体……自己…会成为真正的刽子手、杀人魔。
“陌君，你做过这种事吗？”八重樱低声问道。
由于周围人多眼杂，八重樱并没有将事情的真相道出。
只有两个人彼此知道对方话里的含义——
杀人。
李陌眼神冰冷，看了一眼病态白的手心，干净如玉。
可隐隐有鲜血从孔洞流出，里面是一张张绝望狰狞的人脸。
“……”
“……”
李陌没有回答，选择沉默。
可沉默并非最终的答案，半晌后，李陌直接回答了八重樱的问题：“我现在做的，就是这种事。”
袖手旁观。
对眼前活人的求救视而不见，放任他们一步步走向生命的消逝。
锁链束缚四肢，身躯被绑在斩首台，像是家畜一样等待刽子手的斩杀。
而唯一有能力改变的人，却站在台下无动于衷。
他赫然成为了帮凶。
八重樱转过身，脸上的笑容似乎明媚了些许。
不知为何，她竟然浅浅的笑出了声。
“真好啊，陌君一定可以理解樱的对吗？有些事情必须有人去做，即使明知道那是错的。”
“原本樱还很犹豫，打心底觉得自己很丑陋、很卑劣。但现在好受多了。”
“我们是同类啊……”
八重樱走上祭坛，拔出樱吹雪，在刀身倒影千代父母面貌的刹那，血红色的光泽席卷樱吹雪。
仿佛滔天血海，覆盖了绚烂的樱花刀刃。
樱吹雪染上了诡异的赤红，名为赤染樱。
两个人还没来得及叫出声，两颗头颅咕噜噜的落到李陌和小千代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