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可爱的小猫
树下站着一个人,只有一个模糊的背影。
白发如霜,垂落腰间,被妖异的晚风吹得凌乱。
她背对着李陌,红裙逶迤,裙阙被吹得猎猎生风。
然而当李陌移动时,她的后背总能准确捕捉李陌的位置,然后调整自己的角度。
完美遮掩了正脸。
那张躲藏在视线外的面颊,或芳华正茂,行来犹如万里晴空,朝阳明媚;或畸诡悚然,被拉扯撕裂得面目全非、丑陋不堪。
她没有眼睛,太虚山就是她的眼睛。
“李陌……明月……”
华轻声唤道,然而这微不足道的声音很快泯灭在无边无垠的黑暗中。
就连低沉温润的声线,也随之时间的拉长变得尖锐刺耳。
李陌在找她,但找的不是她。
可为什么不找她?
为什么!?
她一直在等啊……
华伸出手,生硬的错开骨骼,手臂与后背成立九十度。
苍白的手缓缓抬起,朝向李陌消失的位置,渐渐的,华的身影逐渐模糊,最后消弭在槐树下。
与大多数人的生命一样,如过眼云烟,转瞬即逝。
“吱呀……”
李陌推开屠宰场生锈的大门,铁门冰凉、阴涩,上面的螺丝已经露出大半,锈迹斑斑。
屠宰场里的景象顿时让李陌胃酸倒流。
无数张人皮与血肉分离,血肉被切割、碾碎,然后杂乱无章的丢进类似垃圾桶的大桶里。
人皮则高高悬在天花板上,连接人皮的并不是绳子,而是一根根紧绷的树枝。
“那是……”
李陌尽可能低着视线,不与人皮的眼睛对视。
屠宰场不高,李陌还需要低着头才能避免与其直接接触。
在距离铁门最近的地方,李陌瞥见了两张熟悉的面孔。
尽管他们被做成了人皮,但李陌自认为没有认错,是白天吃下人体食物的武者。
他们什么时候被带到这里的?
“不对,我得先离开铁门,刚才开门的噪声太大,鬼很快会追到这里。”
敏锐的李陌立刻转移地方,弓着身体,把手放在眉间防止自己与人皮的眼睛对视。
旋即看到了一座处刑台,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糜肉,腥臭味非常浓烈。
“滴答……踏……”
脚步声与水滴声交响,就在李陌身后的拐角处。
声音非常清晰,鬼离他很近,密密麻麻的脚步声让李陌完全没有反抗的打算。
他得躲起来,一旦被鬼看到,他很可能就会成为案板上的另一块人肉。
如果和之前槐树人皮那样,拥有沉寂意识的手段,即使他有重启也相当危险。
第14章 有家室的人,要懂得洁身自好
李陌没有回头,立刻躲进处刑台下面的镂空位置。
就像小学时和交好的同学玩躲猫猫,李陌趁老师不注意,偷偷躲在老师的办公桌下,信心满满的以为自己不会被发现。
然而……结果却不像李陌所预料的那般完美。
小孩子没有那么顾虑,为了找到他,连女厕都进了,更别提办公室。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李陌这么认为,其他人也会这么认为。
所以最后的结局就是他被找到了,成为了下一个找人的人。
放在如今这种情况,被人皮鬼找到后,他会成为下一个找活人的鬼吗?
不不不……
李陌不觉得诡异会具有人类的逻辑思维。
它们大多数并非以反射的光线来作为视野。
而是某些特定的规律,比如:黑暗中的光线,月光所及,媒介的窥视……
人皮鬼没有眼睛,只有漆黑空洞的眼睛窟窿。
那它们要怎么找人呢?
李陌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的抉择,因为他想起了白天太虚七徒的行径。
它们的的确确拥有人的行为逻辑,尽管并不完整,可太虚七徒仍残留着部分生前的意识。
无论是苏湄的笑里藏刀、表面亲切背地机关算尽,还是林朝雨的沉默寡言,无事不多话。
第一次见到太虚七徒时,她们露出的神色均不唯一。
这些都证明了这一点,她们没有被完全污染。
但无法证明她们身上的诡异规律是虚假的。
“踏……踏……”
脚步声传来,很快,李陌便从镂空的部位看到了纸人一般的腿,里面的骨头和肉仿佛变成了一副二维图画,雕刻在人皮上面。
走路全靠侧身移动。
单薄的手皮紧紧握着一把滴血的菜刀。
纸人拿着菜刀,找活人看。
如果做成恐怖电影,配合好制作一定很吓人……
李陌低着头,尽可能拉低自己的视线,并且用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鼻子与嘴巴,彻底屏住呼吸,杜绝任何形式被找到的可能。
除了对视以外,李陌并不清楚人皮鬼的杀人规律是什么,又或者说每一张人皮的规律不皆相同。
白昼与夜晚的规律也会发生变化,各种因素结合起来考虑,错综复杂,难以准确得出最完整的答案。
不过有一点可以保证,他绝对不能与拥有眼睛的无神之物对视,否则可能连重启都做不到。
这个结论并没有任何实际证据可以担保,仅仅只是李陌的直觉。
和刚上山时不同,他的脑海又能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温暖与阴森。
厄运鬼应该是苏醒了,并且在之前的昏厥中保护了他的意识。
槐树上挂着的那张酷似自己的人皮,是无神之物。
李陌猜测,它没有自我意识,因此才会想着剥离自己的意识来补全它。
诡异大多数都是这样的,一步一步把自己变得更加完整,就像破碎的玻璃,得一块一块拾起、缝合……
“啊……你在这里啊,客人。”
陡然间,李陌发现背脊一阵发凉,不是心理上的,而是背后真的被什么冰冷之物贴着。
李陌眼神倏忽,迅速闭上眼睛。
下一秒,冰冷之物犹如跗骨之蛆一般,极快的蠕动到李陌头顶,额头发寒。
伸出手触摸,是柔软的皮革,上面沾附了粘稠的液体。
是太虚七徒的人皮。
人皮覆盖在他的身体上,如同纸张一般,人皮干瘪的脑袋很快覆在李陌的脸上。
除了眼睛,整张脸都被江婉兮的人皮脸蛋丸吞在内。
眼睛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但最危险的也是眼睛。
李陌将眼睛闭得死死的,他现在绝对不能睁开双眼。
人皮的眼睛窟窿就贴在他紧阖的眼皮上。
一旦睁开眼,就等于直接与人皮对视,极有可能出现之前意识瞬间被剥离的情况。
即使有厄运鬼的诅咒加持,也不代表李陌能够大张旗鼓、毫无忌惮的触发对视规律。
他不傻,也赌不起。
鬼可以输无数次,但身为人类,只要输一次就得死。
“客人,这么晚不在厢房,是找什么东西吗?”
江婉如的声音软软甜甜,像是邻家妹妹般婉约可人,若非贴在李陌脸上发出这股声音,听听萌妹撒娇未免不是一件享受的事。
然而,声音就是从李陌的脸上发出的,李陌只觉得恐怖。
“婉如,你不要老是粘着明月,他会厌倦的。”江婉兮忿忿说道,似乎有些不满。
作为姐姐,她无法做到和妹妹一样那么死皮赖脸,姐姐有姐姐的尊严。
“嘻嘻,明月哥一定不会拒绝婉如的,对吗?”
“……”
李陌缄口不言,他很想说,我特么从南天门拒绝到凌霄宝殿你看不出来吗?
麻烦你从我脸上下去,你怪渗人的。
“江婉如,你也老大不小了,装出一副清纯的样子有意思吗?”
很是奇妙,明明她们只是一张人皮,却能发出与活人别无两样的声音。
听对话,似乎还保留较为完整人类的意识与情感,与白天时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