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可爱的小猫
李陌的话像是一把锋利的手术刀，一层一层剥开芽衣的皮囊，露出最真实的模样。
“哥哥，你口中的鬼……也会哭吗？”
芽衣抬起头，正对着李陌，凄美的脸颊上早已布满两行莹泪。
声音像是绷紧的琴弦，一颤一颤。
“我所有的情感，行为，家人全都是虚假的吗？我的所思所想，喜怒哀乐……都是吗？冱”
“就连愧疚，也只是因为雷电芽衣对哥哥心怀愧疚，所以我才这么听哥哥的话对吗？”
内向的芽衣一口气提出好多问题，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鼓起所有的勇气向李陌询问。
脸上的表情，流露的情感，都与真人毫无差异。
“是。”李陌一如既往，冷漠的回答道。
完全没有一点委婉的措辞，死亡三次后，他的情感也随之生命而沉入失落之都，被永久的封存。
“对不起……”
“我是不是给哥哥填了许多麻烦……”
“芽衣现在是不是很难看？”
芽衣一边吸着鼻子，一边用手背擦拭着脸上的泪痕。
她很难接受这样的事实。
所有爱她的人是假的，所有她爱的人也是假的。
因为她是假的，所以一切都是假的。
李陌保持缄默，他完全感受不到对方的痛苦，也无法与之共情，就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
当真相是快刀的时候，理性的人说出的事实，每一句都比刀子更加锋利。
“晚上八点回到原来的世界，我要彻底结束这场绵延的噩梦。”
李陌阐明自己的想法，生硬岔开感伤的话题。
至于芽衣同不同意都无所谓，她不同意也得同意，毕竟任何一种诡异都无法忤逆自身的规律，鬼属于诡异的分支，自然也不例外。
新世界的残虐对象是芽衣，进行脏器互换后，残虐对象就又成为了李陌。
无论她主观意志愿不愿意，都会拿起刑具，犹如提线木偶，被操纵着折磨李陌。
“嗯，芽衣明白……”
芽衣缓缓的伸出手，李陌下意识的抓住她的手腕，阻止她进一步延伸。
可理性告诉他，对方并没有伤害他的可能，于是李陌松开了手。
下一秒，芽衣的手不受阻碍的触摸在李陌心脏的位置。
“哥哥，你的心很冷……”
“因为我快死了，如果不赶紧处理掉虚构的新世界，顶多三天，我就会死。”李陌麻木的说道。
“芽衣不会让你死的。”
芽衣收回自己的左手，将右手覆在左手上，感受着久违的温暖。
“绝对不会。”
不再逃避后，她看到了诡芽的记忆，也大致明白李陌想要做什么。
但那太危险了，仅凭一个人根本无法做到。
“当初在地下室……哥哥为什么要对芽衣那么好？芽衣想多问一个问题，就一个……在那一瞬间，哥哥有没有…把芽衣当成真正的家人？”
阳光如同金色的丝绸，柔和而光亮，轻轻地笼罩在她的脸庞上。
浅紫色的眸子被照的明亮又绚烂。
“嗯。”
李陌没有撒谎，在地下室冒着风险照顾芽衣时，的确是把她当成自己妹妹来对待，给予了对方人的尊重。
第20章 漫步，直至世界尽头
“谢谢……”
“谢谢……”
芽衣一只手捂着嘴，低头用另外一只手擦拭眼角不断涌出的泪珠。
李陌默默的看着，一言不发。
他不理解为什么芽衣会哭，他也不需要理解。
拥有人格的鬼，除了烙印在灵魂里的规律以外，其实与人并没有多少区别。
然而此时的李陌并没有对她的事情过多在乎，他更关心回去之后，召唤出诡琪如何逃离。
只要他能逃到山洞里，就能穿梭回原来的时空，诡琪没留下坐标的话是不可能追溯到他的方位。
之前世界里，诡琪在自己身上留下的媒介不完整，暂时对自己危险不大。
“……”
李陌想起了之前在本征世界晚上的遭遇。
诡琪是能来到自己身边的，虽然通过媒介来的时候状态比较稳定，没有杀了自己。
但李陌不敢断言她每一次都这么宁静，一旦暴走，自己绝无存活的可能。
笔记本给出的方案风险太大，完全没有说明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只表明了诡芽会和诡琪对抗，一点具体的信息都不愿意多透露。
因此，哪怕第二页的初衷是希望李陌存活，李陌也不敢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上面。
想到这里，李陌不禁斜视。
平静的凝视着虚构出来的雷电芽衣，直观看去。
在她身上李陌看不出任何诡异的痕迹，仿佛是一个活生生的真人。
会受伤，会流血，会感到委屈，还会哭兮兮的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
若不是种种诡异现象的源头指向她，李陌还真不好下定论她是人还是鬼。
处于一种十分稳定的状态。
诡异芽衣逃避着现实，雷电芽衣也在逃避着现实。
只不过诡异芽衣躲藏在芽衣体内，所以只要雷电芽衣不想逃避，诡异芽衣理论上没有出来的可能。
那么……这是不是能为他所用？
利用这份愧疚与家人的情感？
李陌理性的分析着带走芽衣的利弊。
她的状态很稳定，所以本身不会把污染带到周边的环境，只要一直保持下去，诡异也不会蔓延。
缺点也很明显，和诡琪一样。
一旦失控，诡异芽衣苏醒，那本征世界相当于面临着一场末世浩劫。
李陌沉思，笔记本的第一页曾说过，他必须找到掣肘诡琪的存在，如果现在放过这个机会，下次不一定能找到这么可控的诡异。
诡异遭受污染的原因不同，几乎没有复刻的可能。
“一切结论都需要建立在诡琪能够被压制些许，不然我没有理由带她回家。”
李陌小声的呢喃道。
“哥哥在说什么？”
“没什么，你还有什么未竟的心愿，现在趁着天色未晚，我可以帮你实现。”
“可这里什么都没剩下……”
“的确。”
周围的建筑都已失落，人类曾经辉煌一时的时代也渐渐归于荒颓，在宇宙的尺度来看，短暂璀璨的荣耀根本不值一提。
无论有多么不想承认，每一个人都必须认清其实人类与地上的一切生灵并无区别。
“哥哥。”
“嗯？”
“陪我走一走吧，我想要记住这里。”
“衰败的城市，没有记住的必要。”
芽衣摇了摇头，很认真的说：“之前变化太快了，芽衣走在无人的街道上很害怕，但现在哥哥在身边，可能会有新的感受。”
李陌斟酌了一会儿，看了看手机，上面的时间显示是下午两点。
距离晚上八点还有六个小时，一直坐在这里的确不太合适。
李陌自己现在几乎算作是诡异的身体，对普通的光线与温度没有太大感觉。
芽衣现在的身体被判定为人，尽管她的本质是诡异，但却和人一样能够实实在在的感受灼热与严寒。
沐浴在烈日的余辉之下。
轻柔的深紫色长发浸湿了汗水，贴在发间与脸颊上。
汗珠滴在精致的小脸蛋，被明媚阳光照得晶莹剔透，额头上的细汗珠亦如明珠般蕴含着微光。
芽衣轻轻抬起手臂，用袖口擦去额头上的汗水，然后把湿漉漉的长发一边梳拢，一边扫视李陌，不时用手纸擦拭面部的汗水。
脸颊被天光晒得微红。
“好。”
李陌同意了，起身跟在芽衣的身旁，两人走在破破烂烂的废墟中，走在清凉的阴影里，款步而行。
步伐很慢，时间也并不多，只有短短六个小时。
李陌不知道的是，芽衣撒了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