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爱喝酸奶
小女孩静静地望着他，不时眨着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杨院长才叹气一声睁开眼，说道：“他死前说过什么话吗，小园？”
小女孩偏着脑袋，想了想：“他叫我唱首曲子给他听。”
“你唱的什么曲子？”
“我没唱。”
“为什么不唱，他人都快死了。”杨院长忍不住说道。
“不想唱就是不想唱，”小女孩顿了顿，“我也是这样回答他的。”
杨院长有些恼怒：“他是你养父！”
“可是我心情不好啊。”小女孩理所当然地说道。
杨院长深深凝视着她，不和小孩子计较，缓缓说道：“既然你养父叫我来，一定是要把你托付给我，我问你，你愿意和我走吗？”
“不，我不想去，”小女孩仰望天空说，“我喜欢月亮。”
她低下头，沉静了一会儿，接着低声说：“那么漂亮的月亮，真悲哀。不过，我还是喜欢它。”
第二天，杨院长请了一队办丧事的人来，由于老友只是他父亲的一个徒弟，没有亲人，所以为老友披麻戴孝的只有他和叫做小园的小女孩，让杨院长放心的是，小女孩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乖乖地守夜。
白天，院落里总是从音响里传来哭丧的声音。
一老一小，披着白色头巾，各自坐在旁边，弄自己的事情。
头七很快过去了，下葬之前，小女孩凝视着棺内被入殓师整理好遗容的养父，忽然指着里面说道：“我想要那把扇子。”
“取出来，拿给她吧。”杨院长吩咐着雇佣来的人，没什么意见，权当小女孩是想要借物思亲，他不至于连这个行为都要阻拦。
可是小女孩拿到扇子，展开来，露出飞鸟小池的油墨画，翻来覆去看了看，眉开眼笑道：“好漂亮，我好喜欢。”
杨院长的脸庞顿时阴沉下来，攥紧了拳头，当着老友的面不好发怒，他是一个比较遵循古礼的人，冷哼一声，甩袖道：“下葬！”
众人吆喝几声，合力抬棺入土，立好墓碑。
回家路上，小女孩一直把玩着那把扇子，杨院长跟在其后，脸色阴晴不定，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个向小园，相处七天，他觉得这小女孩甚是乖戾，与自己女儿相处，肯定会教坏素素，可是如果不接纳她，又对不起自己的老友。
思绪千转，最终，仍是对女儿的爱护大过了对老友的承诺，杨院长下定决心，回到锦城后，把她送到孤儿院，托人特意照料，对老友来说，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小女孩以后再有什么困难，遇到什么欺辱，只不过是一外人，又与他何干。
一有想法，就要立刻行动，别拖拖拉拉的，杨院长也是这样教女儿的，雷厉风行地拿出手机，翻开手机盖，正要给城里的熟人打电话。
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杨院长停住脚步，手机依然支在耳朵旁，回过身，原来是那位入殓师慢步走了过来。
“杨院长，向先生已经入土为安，请不好太过挂怀。”入殓师看见杨院长阴沉的神情，还以为他还沉浸在老友逝去的悲伤里，轻声劝慰道。
“谢谢，我还好。”杨院长随便应付了一句，耳边的电话接通了，传来了对面的笑声。
“向先生应该是含笑九泉而去的，我整理他的遗容时，发现他还在笑......”
“等等，”杨院长打断他的话，然后他又对电话里说，“这边我有事，等会有事再给你打电话。”
说完，他合上手机盖，放进裤兜，皱着眉看入殓师，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入殓师一愣，接着重复一遍道：“向先生是含笑九泉而去的，我整理他的遗容时，发现他还在笑。”
杨院长微微一怔，喃喃道：“还在笑......”
“是的，”入殓师颇为诚恳地说道，“虽然笑的不明显，但我能感觉到他辞世时的满心欢喜，想必，向先生是个情绪非常内敛的人吧。”
“他是这样的人不错，”杨院长回想起那个夜晚的谈话，有些纳闷，低语道，“可是他会什么会笑呢？”
“杨院长，你知道我们这行，平常会接触到很多死者，他们含笑九泉，往往都是心愿已了，我想，向先生也是如此，”入殓师望向前边渐行渐远的小女孩，“他虽然与世长辞，但他的女儿有您照顾，有了依偎，这大概就是他笑的原因吧。”
入殓师说的很有道理，但杨院长依稀觉得不是这样。
老友死前明明是想听首小曲，小女孩怎么都不愿意，怎么称得上心愿已了呢？
“奇怪，”杨院长自言自语道，“难道真是如此。”
见他思索的模样，入殓师便轻脚轻缓地走开了，他们这类人，见了太多生离死别。
几分钟后，杨院长再次拿出翻盖手机，拨通那个熟人的电话。
“老胡，帮我找个好点的小学，我有个侄女马上要转学。”
“锦城七中附属小学？也行......考不考得上锦城七中，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杨院长吩咐道，“看看小学周边有没有开售的学区房，找个好点的买下来，再去人才市场找个保姆，要老实一点的，能上学放学都能接送的最好。”
打完电话后，杨院长望向前方，看到小女孩高举着扇子，阳光透过纸布，洒在她欣喜却又仿佛带着一丝迷茫的脸上，她的身后是一大片一大片泥水泛滥的稻田，庄稼人驱使老牛，在吆喝声中犁开土地。
冬去春来，轮回不止。
“你不愿和我一起走。”杨院长叹了一口气。
“那就随你吧。”
.......
明月高悬树梢枝头，冬夜渐深。
苏苏领着姜霖来到了锦城大学，又是元旦假期，接近深夜，学校寝室里的灯亮着的都没多少了，在外的行人更是寥寥无几，如今两人漫步到秋霜露，踩着一地枯黄的枫叶，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嘎吱的响声。
经过上次姜霖和江北舞突然遭到抢劫的事情，学校内部安放了大批摄像头，替换了大部分不称职的保安，姜霖也不用担心旧事重演，放心和苏苏进来散步了。
他对苏苏娓娓道来从杨院长那听来的故事，两人顿时沉默下去。
半晌，姜霖开口问道：“这些......你听向小园说过吗？”
“没有，”苏苏低垂着小脑袋，看着脚下踩过的一片片枫叶，故意弄出点声响，不让气氛变得沉重，“学姐从来没对我提过她的往事，除了学长你。”
“她不是对你无话不谈吗？”
“不是啦，我也都是问了她，她才说的。”苏苏有些不好意思。
“真是个奇怪的女人，”姜霖轻笑一声，“既然你听了我和她的往事，就不怕哪一天自己被她捉弄后丢弃？你看我就是最好的证明。我还在锦城读书，她便一言不发地飞去浙江了。回来后又闹个大新闻，跑进小舞小区里挑衅......如果不是小舞的脾气好，容易心软，她现在都还在蹲局子呢。”
苏苏眉目低垂，闭口不言，见她如此，姜霖无奈道：“为什么你总是百般维护她......”
姜霖说着的话忽然停了下来，微微一怔，从某种层面上说，他何尝不是。
虽然他从来没有直接表示过，但心里仍然是支持者她，即便社员们都误会她，他也想反驳，对她的维护，他是如论如何也掩饰不了的。
况且了解到向小园的身世后，他就忍不住过来找她。
“学姐她......”苏苏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她怎么了？”姜霖侧着头看了她一眼。
苏苏抿了抿唇，像是下定决心似的，侧过头与姜霖对视，娃娃头的刘海会划过她清秀的眉毛，两只大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学长，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吧。”
“你是怎样看待学姐的？”
“怎样看待......”姜霖沉吟片刻，说道，“我也说不太清，她总是让人捉摸不透。”
“所以她才是向小园啊，”苏苏微微一笑，“一个与众不同的美人。”
“这就是你待在她身边的理由？”
苏苏点点头：“这样就够了啊。”
姜霖微微一愣，随即笑了笑。
他忽然发觉面前这个爱笑的女孩，阳光的女孩，单纯的女孩，实际上比任何人都看得透彻。
“学长，我们快到了。”苏苏看向前方，忽然加快步伐。
“是湖边吗？”姜霖想起自己去把小舞的生日舞会的请柬给向小园的时候，她就说过她没事的时候，自己可以在湖边找到她。
“嗯，学姐经常来这里。”
苏苏在一颗枫树下停了下来，隐没在了黑暗里，姜霖连忙跟了上去，与她并肩而站。
天上有个明晃晃的月亮。
月亮下方，则是锦城大学的人工湖，周围的建筑大多早已熄了灯，犹如一具具潜伏在黑暗里的巨兽，淡淡的月色勾勒出它们朦胧的轮廓。一排排路灯整齐划一地伫立在人行道旁，撒下晕黄的灯光，有的可以看见几只飞蛾漫无目的地纠缠旋转，影子在水泥路上翩翩起舞。
如果安静也是一首旋律，那夜色中的锦城大学，正谱写一首美妙的舞曲。
忧伤，且动听。
“她在那儿。”苏苏伸出手指向某处。
姜霖循着她指的地方望去，看到一个女人依靠在铁索围栏外，仰望悬挂于夜空下的月亮。她依然穿着那身鲜艳似火的红色长裙，微微荡漾着自己的风姿，散落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庞。
湖里也有个明晃晃的月亮，靠墙的湖水里，微微泛起了涟漪。
姜霖和苏苏站在枫树下，静静眺望那油画似的场景。不久，直到风吹来，扬起了女人的亚麻色长发，露出了她的挂满泪痕的脸庞。她一言不发，任由眼泪划过眼角。
“她总是独自一人在此哭泣，我已经阻拦照相的人好多次了。”
风停了下来，女人的长发也放了下来。
姜霖和苏苏共同望向月亮，迎着它美轮美奂的光芒，它如此耀眼，仿佛是锦城这座城市的最美的明珠。
“她为什么哭？是为什么而感到悲伤吗？”姜霖问道，“难道真是因为月色太美？”
苏苏望着不断飘落进湖面的泪水，说道：
“小孩子哭，是没有理由的。”
作者留言：
（注:出自《有顶天家族》）
第一百三十一章 延迟补偿
公历的新年，对于天朝人而言，更像是一个休息的节假日。
大街小巷依然是热热闹闹的，真正到了春节，反而会冷清许多，各家各户在上坟祭祖后，往往都会继续走亲戚串门，而这也是天朝餐饮行业最红火的时候。
姜霖把苏苏送到寝室门口，再回到家，看到客厅里坐着的除了父母和妹妹外，夏庄雅也在这里。
三个长辈一边聊天，一边看电视里的元旦晚会，妹妹收回望着挂钟的目光，落在玄关处，第一个注意到赶回家的哥哥。
姜霖朝她笑了笑，妹妹也回应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
“你回来了......我有点事想问你。”姜恒远在家毫无公司的精英分子模样，西装换成了大睡袍，露出毛发浓密的小腿，穿着拖鞋，却保持着父亲的威严，语气不容拒绝。
“爸，注意点自己的形象，我们是见惯了，可夏姨还在这儿呢。”姜霖哈哈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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