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爱喝酸奶
“习惯？你这样的生活，恐怕没人受得了，”姜霖冷声说道，“我把你那些速热食品都扔了，你还是学着点照顾自己吧。”
向小园慢吞吞伸出左手，不似姜灵那样白净，有点明显的老茧。
“干什么？”姜霖楞了一下。
“你扔掉的东西都是我花钱买来的。”
“.......”
姜霖有些无语，他虽然尽可能用着平缓冷淡的语气，但其中的关切是如论如何都掩盖不了的，原以为会被向小园调戏一番，比如说“嘻嘻，你在关心我？”、“所有的男人都是口是心非吗？”之类胡搅蛮缠的问题，而他已经想好了对策，没想到竟然是这种发展。
姜霖掏出钱包，拿出三百块钱，想了想，又从里面抽了三百块，放在了向小园的手上：“如果还缺钱，记得跟我说。”
“你这是在包养我吗？”向小园看了眼手里的六百块钱，惊叹道：“想不到你是这种人。”
“不要还给我。”姜霖面无表情，伸手想去抢。
“我可没说不要，”向小园缩回手，笑眯眯地说道，“我可不比你，还有个家财万贯的女朋友，每天挤时间打工很辛苦的。”
“这算是你给我的幸苦费哦。”她扬了扬手里的大红钞票。
幸苦费？辛苦的是我才对吧......姜霖看了她一眼，不经意间注意到她外套里的T恤非常奇怪，胸口处隐隐约约印着“下无”两个油墨字体，结合两旁显露出的半天字迹，应该是“天下无敌”这个成语，因为丰满的胸 部而显得此起彼伏，犹如波涛，如果不仔细看的话，第一眼还真不一定看得出来。
“你这衣服是怎么回事？”姜霖指着她胸 部问道。
向小园低头望着自己高耸的胸脯：“这是我的战利品。”
“送这衣服的人一定很憋屈。”姜霖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虽然也打不赢向小园，但总比送上“天下无敌”的称号来得好，原来世界上还有比自己更惨的人。
“再怎么不情愿，他们还不是必须要奉上。”
“他们？”姜霖笑容止住了，狐疑地望着向小园，似乎很想确认这个词。
而向小园仿佛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眼里忽然流露着哀伤，像极了昨晚仰望明月的神情。她一口一口喝着粥，并不想多说。
见此情况，姜霖也不好多问，说起了来这里的首要目的：“你今天总得去话剧社了吧。”
“嗯。”向小园没有再任性，微微颔首。
......
下午向小园回到学校后，话剧社成员终于可以紧锣密鼓地排练了，距离选拔比赛仅有二十天。
而姜霖一直待在学校里，要不在图书馆看书，要不上课，要不去话剧社看下排练情况，经过上次关于角色问题的讨论后，社员们渐渐接纳了他这名新人监督。
这样过了一周，他一直没有回家，联系也只是在微信里给父母说一下最近的情况，直到忽然收到了父亲姜恒远打来的电话，叫他回去，有事要说一下。
站在楼下，望着那客厅里的灯光，姜霖迟迟没有选择上楼。
以往温馨安宁的家庭，此刻犹如洪水猛兽一般让人畏惧，仿佛一个平衡突然被打破，积累的感情在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宣泄而出，轰隆隆淹没一切。
姜霖做了几次深呼吸，攥紧着拳头，慢慢走上楼梯。
回到家，他就看到父母和妹妹都坐在客厅里，看着电视里播放的黄金档连续剧。
开门的声音吸引了他们的目光，姜霖微微低着头走过去，坐到一侧的沙发上，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姜恒远，直接问道：“爸，有什么事找我？”
姜恒远沉着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儿子，止不住自己心底的好奇，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从何开始问。实在太震惊，太不可思议了，当他知道姜霖泡上了江总的女儿，站在办公室半天没反应过来，是儿子有能耐的喜悦，还是儿子瞒着老爸的愤怒，又或是世事难料的滑稽可笑，荒诞诡异？总之，这些感情纠结起来，让他彻夜难眠。
他每天都急不可耐地早早回家，就想听见姜霖亲口承认，可这小子居然一周都不回来，等不及的他，才把姜霖叫回来。
可是，叫是叫回来了，他却不知道该不该捅破这件事，是顺其自然的发展，还是横加干涉，他没经验啊！
最终，千百个疑问暂时沉淀在心里，姜恒远沉吟片刻，开口道：“不关你的事，我只是有件事情想当着你们面说。”
“公司安排我下个月去培训一段时间，过两天就要走了，提前适应环境，”他顿了一下，“你作为家里剩下的男丁，这段时间要多多回家，好好照顾你妈妈和你妹妹。”
温映雪嗔恼地瞪了姜恒远一眼，然后和颜悦色地对儿子说：“别听他的，你做你自己的事就行，学业为重。”
“嗯，我自己知道，有时间我肯定会回家。”短暂的惊讶后，姜霖笑道，父母总是为这种问题出现分歧，简而言之，就是姜恒远喜欢为家庭着想，而温映雪更偏向儿女。这个时候，他只要表面上应付一两句，然后再照着自己意愿做就行了。
嗯......实际上他的想法和老爸差不多。
见姜霖点头答应后，姜恒远悄悄给妻子使了个眼色，温映雪心领神会，柔声道：“姜霖啊。”
“什么事，妈？”
“有什么事情放胆去做，不用顾虑什么，一切都由家里担着，你爸和我都会支持你的。”温映雪故意半遮半掩地说道，她知道儿子应该懂她们的意思。
母亲那张和妹妹极为相似，却要柔和成熟很多的脸庞映入姜霖眼里，一阵恍惚，有些走神，一开始没听明白她说的话，听见老爸姜恒远在一旁冷哼一声后，这才反应过来她们说的是江大小姐的事。
姜霖毫不意外地点点头，纸包不住火，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但是......
自从他回家后，他就一直没听见妹妹的声音。
趁父母不注意的时候，他忍不住瞥了一眼坐在母亲身边的姜灵，后者察觉到他的视线，撇过头去，留下一张清冷的侧脸。
......她生气了吗？
这是一场不属于冬季的大雨，仿佛正为整个世界送葬。
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掩去了刚刚的猩红，蜿蜒的银色轨迹不时如游龙般划过，沉闷的轰鸣声，像是哮喘病人艰难咳出胸膛里憋得慌的郁气。
姜霖望着窗外茫茫暗淡的色彩，大片的叶子在风雨中漂泊，雷鸣闪电，留下光秃秃树杈的梧桐面目狰狞地刺向天空，冬天来临许久，却总是抹不去夏天的往事。
上次下这么大的雨，还是自己去知味居接她的那天吧。
大大咧咧的他，自打小时候就不喜欢带伞，嫌麻烦，脑子里全是玻璃珠和拍纸人。幸好，身后常跟着一个乖巧的小小身影，习惯撑着远比她大的雨伞，才不至于每次下雨的时候都变成落汤鸡。
妹妹常常数落他几句，但都是诸如“我要告诉妈妈”、“下次不给你打伞了”这类不痛不痒的话，真生起气来，板着小脸瞪他一眼，他就不敢说话了，小小年纪比他的班主任还厉害。
下雨天其实很少，更别说放学出行之时恰逢下雨的几率，所以自从他们懂事以来，自己放学回家，这样的次数寥寥无几，只是印象太过深刻罢了。
“哥，你一直不带伞，万一我也忘了带怎么办，我们两个是不是回不到家了？”小小姜灵考验着哥哥，并提示他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我回家拿伞，然后过来接你！”年少的姜霖总是豪气万丈，丝毫没想过父母会过来接他们。
现在看来，没想到这句话真有实现的一天。
“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我这一天到晚愁个什么劲啊，天又没塌下来，不是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姜霖拍了拍被冷风抚摸的僵硬的脸，关掉窗户，室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他离开卧室，客厅没开灯，黑黢黢的，看到妹妹懒懒散散地躺在沙发贵妃位上，裹着一层棉被，电视屏幕投下如霜一般的惨淡光芒，勾勒出她冰冷的脸部线条。
今天周六，父亲昨天就出差了，而母亲温映雪则在自己房间里睡午觉，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让本该阳光明媚的时候变得阴云密布。
也就是说，家里目前只有他们两人......
姜霖深吸一口气，尽量像往常一样，非常自然拍了拍妹妹棉被里伸直了的双腿，她抬头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然后挪换姿势，将双腿蜷缩，空出一片可以供姜霖坐的地方。
坐是可以坐下来了，但这颇为冷淡的态度更让疑神疑鬼的姜霖心又沉下去几分，果然，妹妹她真的生气了。
面对生气的女孩子该怎么办？当然是哄她开心啊。
可是，姜霖发现自己的语言是那么苍白无力，仿佛被屋外的大雨洗去了颜色，他一周不回家，不和妹妹联系的原因，两人都心知肚明。
空气弥漫着抽离的缄默，兄妹二人相对无言。
似乎一周以前的那个吻，淡的像过往云烟，风一吹就散了。
忽然，姜霖感觉到一双腿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棉被顺势铺下，掀起的冷风转瞬即逝，顿时暖和了许多。
“坐进去点。”
他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屁股，同时侧过头，正巧看见妹妹坐了起来，细心整理着盖在两人身上的棉被，往上提了提，不让它垂在地板上。她穿着保暖睡衣，因为极力弯着腰，露出一点点纤细的腰肢，肌肤细腻如玉，从姜霖这个角度俯视她的背部，甚至能看见若影若现白色蕾丝小内裤，绷紧着挺翘的小屁股.......
做好后，她重新躺了回去，看着电视里的连续剧。
姜霖张了张嘴，抬着双手不知该往哪里放，犹豫了一下，才选择将双手放进棉被里，抱住妹妹的双腿，找个舒服的姿势背靠沙发。最后坐累了，干脆脱掉拖鞋，把脚放上来，双手抱膝，屁股痛了再活动活动。
屋外风雨交加，雷声轰鸣；屋内的抗日连续剧热火朝天，八百里开外射死敌方大部队。
下雨的世界，仿佛只有兄妹两人，不知是无声的享受，还是一场沉默的煎熬。
就这样，抗日神剧播完一集，广告接踵而至，姜灵若有所思地说道：“我的包裹应该快到了。”
“包裹？”姜霖一愣：“外面下了这么大的雨，还有快递员送包裹过来吗？”
“这是别人送给我的东西，今天早上下雨前给我发过信息，按照约定时间，估计马上就要来了。”电视广告过后就是下一个节目，姜灵虽然不怎么在这个时候看电视，但依稀有点印象，推算出离三点还有十分钟左右。
姜霖沉默了下去，怪不得妹妹会在客厅里看电视连续剧，原来是在等包裹。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妹妹不把这件事告诉他，叫他帮忙接收包裹，也不至于百无聊赖地看着抗战神剧。以她的性子，更喜欢待在自己卧室，靠一些高深莫测的书籍来打发时间。
......妹妹真的对他不满了吗？
这个想法重新占据了姜霖的脑子，让他没有意识到，为什么妹妹不在客厅里看书呢？她是真的想打发时间吗？换句话说，她其实很享受这段时间。
一分钟后，玄关处果不其然地传来了门铃声。
“我去吧。”说着，姜霖就想把妹妹的双腿从自己身上抬离。
但姜灵却比他快了一步，迅速穿上拖鞋，丢下一句“不用了”急匆匆地往玄关走去，留下不是滋味的姜霖。
过了一会儿，姜灵抱着一个大大的纸盒子回来，手指夹着沾水的防水膜。盒子上边贴着塑胶封条，就和普通的快递箱子没有任何区别。
“什么东西？”姜霖忍不住问道，竟然都没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急切，酸溜溜的。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姜灵似乎不想多说，丢掉防水膜，没在客厅里停留，径直往自己卧室走去。
姜霖坐在原地想了想，然后默默地跟在她身后，进入她的房间。
“哥，你怎么过来了？”姜灵放下纸盒，回头略显惊讶地说道。
“我......”姜霖张了张嘴，脑海突然变得一片空白，准备好的措辞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该说什么？说对不起？说自己一周来的行踪？说他们两人的关系？说自己的心思、想法？乱七八糟的想法像毛球一样纠结在一起，说无可说。
他是一个哥哥，这个想法根深蒂固，催眠了自己十九年。
见到哥哥不知所措的样子，出乎意料的，姜灵脸颊微红，眉目间凝聚着一丝欲拒还休的羞意，低着脑袋，走上前推了推他：“快出去。”
其实姜灵的力气并不大，但姜霖敏锐地差距到了她内心的抗拒，再度沉默下去，走出门。
然后，门被慢慢关上了。
姜霖叹了一口气，来到阳台，望着眼前茫茫一片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的大雨，目光有些茫然，哗啦哗啦的雨声，仿佛也在敲击着他的内心。
十分钟后，他感觉到裤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他拿出手机，翻了翻，是妹妹发来的信息。
“哥，你来我房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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