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爱喝酸奶
“点子倒是不错，我以为是个别出新意的故事，原来是个极为老套的武侠。”
“杀妻弑女？转折不错，可是戾气太大，舞台上演这些不怕笑话？”
“你以为你是新一代莎翁，可以写出《哈姆雷特》？”
“什么鬼东西！”
他们看到聂博文的眼睛迅速上下扫过纸面，然后随意地翻页，将纸张弄得呼哧作响，嘴边讥笑着，毫不掩饰地偏见像放炮一般噼里啪啦响个不停。这坏小孩报复似的粗暴举动，并未惹恼姜霖和向小园，两人表情都没什么变化，而苏苏不满地大喊道：“喂，你小心点，我还没看呢！”
聂博文抬了下眼皮，瞅了她一眼后又低头看着剧本，置若罔闻。
姜霖和向小园微微皱了下眉。
冷云雅冷笑，姚倩和一干社员露出果然如此的失望苦笑。
直到聂博文的翻页速度慢了下来。
他收敛着嘴角那抹不屑，像是看见了什么让自己震惊的事情，他的瞳孔在眼睛里一圈圈放大，激动地抖动着，脸部肌肉以常人难以企及的速度迅速蠕动，变幻着丰富的表情。
最后，他愣愣地放下剧本，整个人仿佛瞬间老了几十岁，怔怔出神。
整个招新棚内雅雀无声，看着这惊人的一幕。
不会吧？
几乎所有话剧社的社员都冒出这个念头，难道这部“新生级”剧本真的打败了聂博文？
“我看看。”
苏苏连忙拿回剧本，翻来覆去检查看有没有损坏的地方，然后才松了一口气，和一群聚集过来的社员浏览这篇剧本，忍不住一阵惊叹。
“有人说最毒妇人心，原来真正最毒的，是换了妇人心的自己......”
......
“风会记住每一朵花的芳香，就像我会记住你。”
......
“杀人无需用剑，因为世人的言语更容易伤人......”
......
“我更喜欢最后这一句话，”有人指着末尾道，“秋风漫过了山川，大海，森林，唯独将空无一人的荒原留在我心里。”
只身一人的徒弟，终于在一个孤独的夜晚，回忆起那些甜蜜的过往。
比起其他人，作为专业剧本作家的聂博文更是难以置信，这要什么文学天赋，才能在第一次创作时写出这样的作品？聂博文清楚，他就算再度二十年书也无法写出这样的剧本，无论做出什么样的努力，也无法填补天赋的鸿沟，那是令人绝望，胆战心惊止步不前的差距。
第一次提笔，他连什么是视角转化，起承转折都不懂。
第二次提笔，他甚至不知道什么叫故事节奏。
第三次提笔，所谓文学性像是高岭之花一般触不可及，他连最基本的故事性和人物塑造都做不好。
在他眼里，剧本创作中各种高难度技巧，在这个叫姜霖的男生笔下竟然如此轻松，可以一次写出如此优秀的剧本。并且，那是剧本，不是小说！
小说是来看的，剧本是来拍的，需要极为丰富精彩的舞台效果！
这篇剧本中，剧情一波三折，颇有戏剧性，对白极为精彩，拥有优秀故事的一切要素。奋斗和亲情，如同恨一般的爱，占有与服从，狡诈和真心，社会人际关系和内心三个维度的冲突，徒弟所付出的代价，还有厚重所打造的极高可信度，即使没有演出来，他也能体会到那波澜壮阔的江湖时代，剑客们的儿女情长。
而他所写的，缠缠绵绵的爱情故事，根本比不上这样的作品！
“这是姜霖只花了四个多小时写出来的哦，”向小园轻笑，“我只做了点剧本构成，基本上你看到的，就是他写的内容。”
四个多小时......
聂博文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抬起头对姜霖问道：“她说的是真的。”
“如果你说的就是这篇《换心》......”姜霖想了想，然后毫不犹豫地点头，“我想是的。”
聂博文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感觉到自己花了二十年建筑起来的骄傲轰然倒塌。他慢慢抬起颤抖的双手，想喝一口水冷静一下，可是那个瓶盖，却是如论如何也扭不开。“砰！”矿泉水瓶掉在地上，水流了一地。
“聂博文是吧，你可以走了吗？”姜霖捡起水瓶，扭好瓶盖，指着外边看好戏的新生们说道：“我们的学弟学妹们都还看着呢。”
“我......”
“今天你演的戏已经够了，”姜霖走到他面前，用漆黑的瞳孔凝视他，“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聂博文此时再也没了之前趾高气昂的模样，这个人走过来，没有多余的废话，没有故作严厉的语气，可是那逼人的压迫感更令人胆战心惊，腿直哆嗦。
他脸色铁青，站起来转过身去。
“等等！”姜霖叫住了他。
“你还想干什么？”聂博文转过来的脸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
“你的水。”姜霖将矿泉水丢给他，精准地落在了他伸出来的右手上。
“姜霖是吧，我记住这个名字了！”
聂博文看了眼手里的矿泉水，丢下一句狠话后，灰溜溜地穿过人群逃走。好戏散场，围观的群众也就散了，不过亏这次事件，不少新生注意到了话剧社，纷纷围了过来想要报名，苏苏还没跟姜霖说的上几句话，便不得不拿着登记表开始工作。
“小园，姜霖，谢谢你们。”姚倩走过来，颇为诚恳地鞠躬道谢。
“没事，我也看他不顺眼，欺负像社长这样的女生的男人，没一个好货。”姜霖摆摆手，他一向是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左顾而言他，圆滑世故地逃避不是他的风格，对待这类人，要像对待姜高姜英才那样狠狠教训才行。
“可是他是聂教授的儿子，家庭条件不一般，我怕他以后......”姚倩没敢说下去了，眼睛里凝着一丝担忧，老师给学生使绊子，往往都是一句话的事情。
“放心，他的女朋友更不一般，整个锦城大学没人惹得起他，”向小园用折扇戳了戳姜霖的腰眼，眉目间带着揶揄的味道，“除了某个不长眼睛的抢劫犯。”
“女朋友？”姚倩惊讶地看着他们，“你们不是情侣吗？”
“他是（她）我的高中同学。”两个人异口同声，然后相视一眼，笑了笑。
“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了，”姚倩扯了扯杂乱的头发，尴尬地笑了笑，“不过小园这样说，我也可以放心了。”
“接下来就开始排练吧，时间等不及了。”
姚倩长舒了口气，抱起那本剧本，像怀揣珍惜宝物那般小心翼翼。她对着姜霖灿烂一笑：“你说是吧。大剧作家。”
一个小时后，话剧社的正式成员都集合在艺术大楼里的礼堂。
姚倩正在舞台上分发着复印好的剧本，姜霖和向小园坐在观众席里，远远地看着那边。
“配合你装逼，我还是有点不习惯，老实说。”姜霖说道。
“我只是稍作改动，你不用介意。”向小园把玩着手里的折扇，漫不经心地说道。
“那也叫稍作改动？”
姜霖摇了摇头，他发给向小园的无非是一本小说，和剧本根本扯不上关系，是向小园按照标准格式将《换心》起草为剧本的。情节大致走向没发生什么变化，却增添了几个没有的剧情转折和爆点，让《换心》更适合舞台节奏，说是大刀阔斧修改都不算错。
这时候突然有人打来电话，姜霖掏出手机一看，是江北舞。
“我去接个电话。”
对向小园说了这句话后，姜霖离开了观众席，接通电话。
“姜霖，你现在在哪里？”电话里立刻传来少女急不可耐的声音。
“发生什么事了吗？”姜霖下意识地捂住手机。
那边支支吾吾嗯了几声，然后沉稳下来：“没有，我就想问你在哪里。”
“我在学校的艺术大楼，”姜霖笑问道，“怎么，想我了。”
原以为他会听到一句“滚，去死”，没想到耳边竟传来少女羞涩得难以启齿地轻轻嗯声。
姜霖放下手机，揉了揉耳朵，他没听错吧。
“既然在艺术大楼，那你和向小园在一起吧。”
姜霖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向小园，老老实实地回答。
“那你现在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少女急切而兴奋地问道。
听到自己和向小园在一起，她不仅没生气，反而很兴奋，没搞错吧！
兴奋？！
“应该....算有吧。”姜霖一头雾水，作为故事脚本的编写人，他有责任挑选角色，给表演的社员叮嘱关键地方。“你问这些干嘛？”
“你别管，快点来辅导我作业，我有很多题不会做！”
不等姜霖回答，那边直接挂断了电话。姜霖愣愣地站在原地，直到向小园信步走了过来。
“江北舞打来的吗？”
“嗯，”姜霖点点头，脸上依然挂着疑惑的表情，“叫我去辅导她的作业。”
然后他就看到向小园皱了皱眉，似乎很不高兴，捏着扇柄的手也紧了紧。这种从未在她身上见到过的情绪让姜霖微微一怔，听着她问道：“那你去吗？这里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
姜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抱歉。”
话音刚落，他便匆匆离开，向小园望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微皱的眉毛渐渐舒缓，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学姐，你为什么又笑啊？”苏苏抱着剧本走了过来，她等待社长指示的时候，一直关注着他们，刚才走过来的时候正好听见了他们的谈话。学姐对学长的离开不是很不满吗，怎么又突然像是很开心的样子。
“我笑，是因为某只小狐狸炸毛了，”向小园轻摇折扇，笑意满满，“姜灵教了她点东西，作为将来的学姐，我也该给她上一课。”
聪明的女孩儿不会一味地让男人迁就自己，而是利用内疚的心理牢牢将他拴在手里。
她这样做，只是为了让自己生气，宣示主权，从未考虑过这种做法的后果。
“可是，学姐。你真的不生气吗？”苏苏似乎懂了点什么，望着向小园曼妙的背影，轻声问道。
她的脚步停了下来，稍稍侧头，留下一个妖娆妩媚的侧脸。
“也许吧。”
向小园握紧着手里的折扇，感觉像是握住了全世界。
姜霖出了学校，转了公交车来到江北舞家的小区。
下了车，他正打算给少女打电话，门卫突然从保安岗探出头来，问道：“姜霖，姜先生？”
“嗯，是我。”这个门卫就是那个见了几次面的熟面孔，姜霖点了点头。
“江小姐吩咐我给您办张出入证件，请您出示个人身份证，我马上给您去办理。”门卫说道。
出入证？姜霖笑了笑，把身份证给他，门卫迅速跑进小区，过了几分钟拿了两张证件回来，双手递给姜霖：“如果您遗失了证件，可以找我挂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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