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苹果咖啡味
太岁坐在岛屿边缘的峭壁上,就像是一棵枯木一个顽石,气息完全内敛,几乎和周边的环境彻底融为一体,没人知道他到底在这里坐了多久的时间。
如果说罗睺是步履匆匆赶来赴约,那么太岁就是以逸待劳的等待着。
从兵法角度来说,太岁已经赢了罗睺一筹。
但这也只是寻常兵法角度。
罗睺不同于其他人,他哪怕是一路赶路而来,餐风饮露、披星戴月,却也不能影响到其状态哪怕一丝一毫,他准备这一战已经足足一千年了,早已将自己磨炼到了完美的地步。
所以他不需要以逸待劳,也不需要准备,其漫长的人生就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备战。
没有人比罗睺更重视这一战的结果。
而太岁也同样如此,他正是因为比任何人都要忌惮罗睺的存在,才会花费那么久的时间等待巫蓬莱重伤不治,谋划得到巫蓬莱的肉身。
双方的情绪也是截然不同的。
罗睺盯着自己寻找了千年之久的宿敌,眼神流露出些许的深邃沉凝:“看来你已经快要彻底掌控了巫蓬莱的躯壳,想来做的准备远不止只是夺取肉身这么简单,很好,我不用再等五百年了。”
太岁蓦然间睁开眼睛,眼中迸发出精光,胸膛之下的心跳声强烈,他此时此刻看上去分明和巫蓬莱本人并无区别。
“我可是用了一千年的时间,过去都是你追赶我,但现在……角色互换了。”
太岁语气中迸发出些许狂热。
罗睺面无表情,从背后抽出一把黑弓,不过这把弓尚未上弦。
“生死之前,说什么大话?要动手就动手,莫要说些像人的话,该死的魔种!”
太岁怒吼一声。
身形消失在原地,足下整个小岛往下沉了足足十米,水浪翻滚,湖泊中央一缕残光炸开。
他占据了巫族的体魄,自然要打近身搏斗,而罗睺第一时间居然也不是拉开距离,而是直接提起黑弓抽了上去。
双方眨眼间就拼过百招,轰鸣的炸裂声如同接连不断炸响的水雷,整个湖泊剧烈动荡,漫天水柱高高激起。
光是余波,震伤个普通武圣都毫无问题,即便是封圣在这个级别的交锋当中也是完全插不了手的,就连观战都可能有生命危险,好比一只蚂蚁近距离看着两个成年人摔跤。
然而这种交锋,对于太岁和罗睺仅仅只是热身,双方都远远没有动真格的。
他们都恨不得快点杀死对手,却又在心底最深处下意识的认为,这一战不该那么草草了结。
罗睺等了这场决战一千年;太岁为了这一战谋划了千年……如果草草结束,反而不美。
这甚至和对手是谁无关,他们都需要给自己一个交代,因此即便内心如何急切如同老饕,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却还是保持着克制,要慢慢的打完这一场生死之争。
不过,近身搏斗终归是有尽头的。
随着战意激发到极致,双方迎来了第一次变招。
太岁被罗睺一记下砸逼的膝盖下沉,他左手猛地刺入湖水中,紧接着徒手一提,于是整个湖面被抬高了十几米,徒手抓住半个湖泊,湖水就像是被硬生生撕裂出缺口的果冻般,百万吨的重量砸向罗睺盖顶。
这不单单只是肉体力量,更是先天生灵的巫族徒手掌握元素的能耐。
太岁的这徒手擒湖比起当初巫连月徒手握住天雷电蟒的行为更加夸张。
沉重的湖水来势汹汹。
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大声响当中,被分为两半的湖水,一上一下再度接触,百万吨重量的压迫,结结实实的落在了罗睺身上,如此一击,哪怕是金刚不坏的躯壳也要变成金饼。
然……
一只手却从被叠加的湖中猛地探出,擒住太岁的手腕,将他拽入被叠成原本两倍高度的湖水方块中。
罗睺似乎丝毫没受到影响,仍然行动自若,那恐怖的水压和重量被轻而易举的排挤开。
堂堂掌握时间流序之能的千古第一人自然不会畏惧些许的流水,甚至连流水本身的质量都被他利用了。
被带入水中的太岁虽能肆意操控流水元素,但它无法抵抗夹杂在其中的混乱时间顺序。
水之变化莫测,但总体是往低处流的,但若是能叫它往高处流呢?
罗睺没办法让时间彻底倒退,但仅仅是操控流水回归原位,却是并不困难。
太岁很快意识到自己这样做是给自己上了枷锁,便直接解散凝固的水元素,叠加至两倍高度的湖水从半凝固的姿态彻底崩塌,就像一泻千里的堤坝溃崩。
滔天的水浪撞击在了无量野周边的山林中,水中岛屿也纷纷被淹没。
潮起潮落当中,太岁抽身而出,刚刚双足落定,心跳不过两次,忽然间听到‘铮’的一声轻响。
他的心跳慢了半拍,紧接着心脏跳动如同战鼓擂动,浑身肌肉绷起,觉察到空气的细微杀机和寒意,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绷紧了头皮以至于头发都竖起,一双眼睛不断巡视着四周,试图找寻到声音的来源。
太岁的反应如此强烈,是因为他听到了罗睺上弓了,那是弓弦绑定后发出的清脆声音。
至此,试探堪堪结束。
之后的每一秒,都可能成为决定生与死的瞬息。
嗡——!
霹雳弦惊!
从一团氤氲的水雾中,有一道箭矢飞出,太岁抬起眼睛,目光锁定声音源头,踏步往前,挥拳砸向那飞驰而来的漆黑箭矢,两者触碰,破碎的是箭而不是拳头。
太岁徒手击破罗睺的箭后,就像是打破了某种心魔般,高声冷笑道:“就这!”
罗睺不以为然,隔空拨动弓弦,继而……那被击飞出去的黑箭临空一震,瞬间分化成十几道残光,分别沿着不同轨迹再度射向太岁的方向。
太岁再度挥拳拦截,双拳上环绕着水浪和雷霆,十几道箭矢根本伤不到他分毫。
但又是一次拨动弓弦的声音,十几发箭矢再度开始增殖。
如此繁复,仅仅三次后,箭矢的数量已经多达上千,像是无数漆黑的蝗虫般疾驰过境,扫荡一切可以吞噬之物,呼啸而过时令人头皮发麻,以密集的火力打击彻底覆盖目标的每一个角落,无孔不入。
太岁瞪大眼睛,心想这箭招是第一次见到,这到底是什么箭术?罗睺不是只有两箭么!
他之前杀白玉京还放水了不成?!
太岁太过于想当然,也太过于小觑了罗睺……他的千年来怎么可能只准备了两箭。
那两箭只是纯粹的箭术。
可罗睺方才所用的乃是特殊的箭矢。
黑煞弓使所用的黑弓都是来自于罗睺弓的仿制品,只有封圣级别的弓使才有资格得到罗睺亲手制造的弓……这其实早已透露了一件事,罗睺本身是个炼器高手。
箭是一种消耗品,因此弓使人人都要懂得炼制箭矢。
罗睺方才所用的这一箭……不是什么通神的箭术,而是一柄特殊的箭。
这种特殊的箭矢炼制起来极其耗费时间精力,而且它是消耗品,只能使用一次。
这是罗睺特意为了决战而准备的军火储备,千年来从不示人,今日把示君,是它的第一次亮相,也同样是最后一次。
“这一箭,名曰‘蝗’,炼制于八百年前。”
他不是说给对方听,而是说给自己听。
“那年蝗魔出世,食人两百万,州府之地为之一空,三千里不见人烟。”
“我亲手剿灭‘蝗魔’后,以它的魔心和脊骨炼制出此箭。”
“此箭一出,如蝗虫过境,吞天噬地,杀之不竭,无穷无尽。”
太岁在蝗群般众多的箭矢中支撑着。
虽然看似被压的抬不起头来,实则并不惧怕,因为蝗的攻击力太弱了,不足以伤到他的根本。
抬起手便可卷起百丈狂澜,潮水翻滚中把无数箭矢卷入其中,箭矢固然能无限增殖,但滔天浪潮亦可阻拦蝗虫,再多的蝗虫也填不满这座湖泊,更填不满整个海洋的阴影。
罗睺不急不缓的取出第二根箭矢,搭箭上弓弦,临空释之。
嗖——!
这一箭射出,天空焚出一道璀璨流火,好似流星坠地。
火焰触碰之地,立刻化作一片焦土,大地变得荒芜。
太岁见此景,打算故技重施,征调无穷水元素之力镇压这流星火箭,但万顷流水碰触后居然只眨眼功夫就直接蒸发了!
他不得不夹起双臂抵抗这一箭。
“这一箭,名曰‘旱’,炼制于六百年前。”
“六百年前旱魔出世,赤地千里,江水枯竭,天下大旱,人间掘地三尺寻求吃食,挖草根割树皮,甚至易子而食。”
“我射杀之于赤水之滨,取其双眸为箭首,炼制出此箭。”
“所过之处,滴水不存,人魔触之即死,血液干枯。”
一句一句,娓娓道来,每一箭都是杀魔取材炼制而成,每一个都是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魔,每一把箭上都藏着无数冤魂嚎哭和血泪。
罗睺射出的既是箭,又是千年历史中无辜丧命之人的悲愤和复仇。
这厚重的一箭压的太岁几乎感觉全身血液都在快速的蒸发。
太岁松开手,让开了这一箭,作为代价是他足下的整个湖泊都被一箭贯穿。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箭矢落点开始,湖泊开始迅速干枯蒸发枯竭,原本水汽饱满宛若人间仙境的无量野也快速的化作干枯的死寂之所,空中飘不起水雾,而是变成了黄沙。
郁郁葱葱的树木被抽光了生命力,叶子枯黄,飞鸟坠地化作枯骨。
短暂几分钟的间隙,此地便化作荒芜赤地,见不到一滴流水。
太岁在这一箭下受了些伤,眼神凝望着罗睺,多了许多忌惮之色……虽然早就预料到罗睺肯定还有其他地盘,只不过没想到底牌有这么多。
罗睺则是完全没去看太岁,而是抽出了第三支箭,这把箭呈现出深邃的蓝,像是海底的蓝宝石般荡漾着水色涟漪,几乎粘稠的化不开。
不行!
断然不能让他出第三箭!
太岁当机立断,隔空爆闪而至,穿破空间,徒手摄入劲风,临空身形极巨化膨胀,化作十丈多高的小巨人大小,这不是天地法象,而是巫族本相。
巫族乃盘古大神后裔,激活血脉力量,理论上可成长至等比山高。
巨大化的躯壳力量也迎来同等增幅,双方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至三步之内。
太岁的判断很准确,因为罗睺亲手炼制而成的箭,注定一箭胜过一箭。
但他的选择是错误的,因为天下没人能阻止罗睺放出箭来。
罗睺淡然引弓,放出第三箭。
离开弓弦时,这把箭便如同泡影般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