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吃咸鱼的橘猫
影看着祂。并非所有神明都丢失了入睡和做梦的能力，但陈天枫不同，如今的祂是残缺的，是空余肉体而无灵魂的行尸。
行尸又怎么可能入睡和做梦呢？
“闭目养神也是好的，就当发呆了——我很擅长发呆的。”
陈天枫注意着火候，适时在野菇鸡肉串上撒些绝云椒椒磨成的辣椒粉，香气伴随着油脂“滋滋~”的声响逸散而出。
“来一串儿？”
陈天枫将烤好的野菇鸡肉串递向影，眉宇间有着笑意：“这是我的旅伴教我的做法，蒙德风味，很受酒客欢迎。”
“不了。”
影瞄了眼泛着油光闻着就很辛辣的野菇鸡肉串，摇摇头：“我比较喜欢吃甜点心。”
“甜点心可有点难办啊。”
陈天枫收回手，自己咬上一口肉串，感受着肉汁的咸香和辣椒粉的辛辣在口腔中碰撞融合：“条件简陋，我也没什么准备，恐怕做不出什么甜点心。”
“无妨，我不在意。”
影表情并无变化，正要说些什么，便看到陈天枫三两口解决战斗，拿出帕子擦擦嘴，道：“不过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倒是知道种很适合现在这种情况制作的野路子甜点，篝火野果派。”
陈天枫语气稍显自豪，眸中有着追忆之色：“这是我自创的菜谱，讲究个因地制宜。刚刚我看了，前边不远就有长着果子的灌木……怎么样，要不要试一试？”
影犹豫两秒，轻轻颔首：“……谢谢。”
“客气什么。”
陈天枫笑笑，起身正要离开篝火，又似乎才想到什么，看向影，晃了晃手腕：“这条线够长吧？要是刚好走到灌木丛，线就到了头，可就有些尴尬了啊。”
影怔了下，目光微闪，旋即轻吸口气，像是做了什么决定：“……把手给我。”
“嗯？做什么？”
“给我就是。”
影起身第一次靠近陈天枫，两人间距仅半米左右，她抬起手，将两人连结的紫色雷光丝线便自然显现。影手指捏住丝线，轻轻一扯，捆在陈天枫手腕的丝线便自动解开，离开他的手腕。
陈天枫右手环着左手手腕，活动两下：“不怕我跑了？”
“一个不愿意舍弃子民独自逃生，反而愿意牺牲自己为子民换取生机的神明……这样的神明应该不是恶神。”
影板着脸，将丝线收好：“我想尝试着相信你。”
所以，一定不要让我失望。
她并未说后半句，但陈天枫自然听得出她的隐而未发。
若是他选择趁机脱离影的视线，就表明他的确是个无耻至极的恶神，先前所讲述的故事也都是谎言，不值得信任。
真是单纯啊，这么简单就尝试着给予信任……就不怕我一直坦诚以待，直到最关键、最紧要的时刻反水，让你和你的稻妻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陈天枫笑笑，没说什么“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信任”，又或者信誓旦旦的保证什么，好让这位板着脸，但仍能看出些微紧张的神明安心。
他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背对着影挥了挥手掌。
影抿着唇，盯着陈天枫的背影，手掌不自觉地攥紧，许久才回过神，重新坐下。
希望祂不要……影叹了口气，余光注意到已经被搬离篝火的烧烤架上，除了烤熟保温的野菇鸡肉串外，还有几串未经烤制的。
影想了想，将这几串生肉串拿起。
……
陈天枫来到灌木丛旁，耐心且仔细地采摘着新鲜浆果，直到觉得数量差不多够了，才停下采摘，将浆果放入神之眼。
他拍拍手，又抖去衣衫上蹭上的叶片和灰尘，回眸望了眼篝火方向，站在原地皱着眉，似乎在思考什么。
罢了……陈天枫摇摇头，手掌交叉置于脑后，正要返回，忽的心中一动，手掌不自觉落下按着刀柄，向某个方向看去。
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窥视他，很短暂，只一两秒便消失不见。
陈天枫眼神微眯，摩挲着刀柄，又忽的笑笑，暂且不去理会那窥视感，转身向篝火走去。
要是他一個人去查看，说不定就又因为这种或那种原因，和影之间出现误会，让好不容易得来的信任荡然无存——这样的发展未免过于俗套。
倒不如直接返回，带着影一起去一探究竟，有什么危险还不用自己动手，何乐而不为？
陈天枫看了眼衣角，轻声笑笑，从神之眼中摸出刚摘的浆果，随意唤来清水洗了洗，丢入口中。
“唔，味道不错，拿来做野果派刚刚好。”
“似乎用来酿酒也不错……有机会可以试试。”
第242章 试探
“我回来……呃，影，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陈天枫愣了下，看到影正襟危坐，手里还攥着几根黑漆漆看不真切的玩意儿，心中忽的有种不妙预感。
这黑漆漆的玩意儿似乎有点眼熟……陈天枫将装有浆果的布袋放下，灵光一闪，看向一旁的烧烤架——果然少了几串野菇鸡肉串。
陈天枫眼角跳了跳。
影僵着脸，和陈天枫对上目光，又很快移开，语气有些底气不足：“是野菇鸡肉串。”
陈天枫：“……”
你说这玩意儿是什么？
野什么肉串？
“……你是怎么做到的？”
陈天枫忍着笑意，接过那几串任谁来都认不出原本模样的“野菇鸡肉串”，仔细看了看，甚至从漆黑中看到一抹藏得极深的幽蓝，顿时大为惊叹。
这是在烤肉前，用无想刃狭间的核废水泡了泡？
影不想回答，极为生硬地转移话题：“浆果怎么样，适合做甜点吗？”
“还不错，品质很好，甜度也适宜。”
陈天枫将那几串“雷电将军特殊料理”单独放到一旁，来到影身旁，向她伸出手：“给我吧。”
“什么？”
影疑惑。
“丝线，你没有把它散去吧。”
“……”
影沉默几秒，伸出手，掌心张开。紫色丝线显露身形，一端系在她光滑白皙的手腕上，另一端则安静的躺在她手心。
她看着陈天枫没有丝毫犹豫，拿过丝线在手腕上绕了几圈，手指舞动间单手系了个牢靠的结，嘴唇张了张：“其实……”
“这样放心些，你放心我也放心。”
陈天枫晃晃手腕，笑道：“不过这样终究不长久，有时间送我件礼物吧，实用些，不要太花里胡哨。”
他说完，不等影回答，便自顾自地开始忙活起他的篝火野果派。
将野果一一处理了，再取来面粉、淡水、黄油，一点点有条不紊地制作着。
影在一旁静静看着，看他有时唤起一股风，有时指尖轻点，以冰霜处理食材，有时则伸手探向火焰，将焰火塑造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若旁人看来，应当会觉得这种方法炫酷极了。风火冰水四种元素听从陈天枫的引导，使得那一份甜点逐渐成型，冒出香甜气息。
影则皱起眉头，看向陈天枫，又低头看看手腕上系着的雷光丝线，终于意识到什么，语气笃定：“你在试探我。”
“怎么突然这么说？”
陈天枫手中动作不停，语含笑意，丝毫不显惊讶。
“这道甜点心，做起来可不像你先前说的适合简陋环境。”
尽管影不会烹饪，也知道这样都用四种元素制作的甜点绝不是什么简单能做的料理。若真的受限于条件简陋，为何不去做一道最为简单的鸟蛋烧？
所以，他是故意提出要做这道甜点，故意提出要去稍远的地方采摘野果，也是故意询问她丝线是否够长……为的就是看她是否愿意主动解开丝线。
影看着他，心中却出奇的没有不满或怨愤，反而很是平静，甚至有着丝丝笑意：“我说的对吗？”
试探并没有什么不好，自己不也在试探他么？
影唇角微翘，心念一动，隐秘附在陈天枫衣角的印记悄然消散。
“正确的让人惊讶，看来我要重新构建心中对你的印象了。”
陈天枫添了些柴，将成型的野果派送入火中，火焰升腾缠绕，托举着野果派，如烤箱般烘烤着。他拍拍手，似乎全无察觉地在篝火旁坐下，看向影，笑道：“再等二十分钟就好。”
“嗯，我很期待。”
影颔首，旋即有些好奇：“在伱心中，我是什么形象？”
“偏执，愚钝，还很呆板。与其说是神明，倒不如说是个晓得舞刀弄枪、带兵打仗的将军。”陈天枫直言不讳：“尤其是锁国令、眼狩令和稻妻外的雷暴，还有你对永恒的看法，有种因噎废食的感觉。”
“……这么直接？”影稍显错愕。
“太委婉我担心你听不懂。”
“你这个家伙……”
影摇头失笑，看着被火焰舔舐的野果派，目光怔然，沉默许久才轻声道：“因噎废食……你说的对，我对永恒的看法，我推行的法令，其实都是因为害怕。”
“害怕前进，害怕变化，害怕……失去。”
“想来那两位古老神明告诉过你，我并不是稻妻最初的雷之神。第一任雷电将军，其名为【真】，是我的姐姐。”
影轻轻吸口气，看到陈天枫点头，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才继续开口：“雷光闪过之处，便会投下影……我，即是影。”
“以【无想】为稻妻肃清一切前进的阻碍。然而……每前进一步，便会失去些什么。甚至最终，连姐姐也失去了。”
“这些事迹至今仍在每一颗雷樱树的荫蔽下传颂，可那些失去留给这个国家的烙印，也依旧在灼痛。”
“去追寻便好，哪怕是须臾的光亮，我们至少拥有此刻。姐姐曾这样说过，可我却目睹了全力奔跑的国度，在天理面前失去一切。”
“或许唯有将时间定格，雷光才不会消弭。”
影停顿片刻，认真看向陈天枫，在那双黑眸中找到自己的身影：“所以我拒绝前进，以【永恒】许以臣民浮世的美梦，这样至少稻妻不用再经历失去。”
“浮世的美梦……你指的是战乱、暴税和饥荒？”
陈天枫摩挲着下巴，“嘶~”了一声：“恕我直言，应该没多少人喜欢这种美梦。”
“……这是因为我的设想被歪曲扭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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