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峰皋月
“失礼了，因为和副会长去附近的商业街采购活动用品，不由得耽误了点时间。”晴人露出平顺的微笑，朝雪乃的母亲和姐姐点头，“因为工作进展顺利，现场就全部委托给了雪之下会计。刚才来的路上听了大致的情况，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争论，才会催促我赶快回学校。”
“说争论有点太夸张了，我只是想来传达我们这边的意见而已。”
语调柔和，仿佛在安抚幼儿一般，雪乃的母亲用眼神暗示凉子和晴人就座。
平冢老师也点了点头，于是晴人和凉子在门口这边的沙发上落座，平冢老师则起身去了旁边的单人座。
“非常抱歉，虽然会长说现场交给我独自判断决策，但这件事还是有必要会长和副会长到场”雪乃用歉意地语气对两人说。
所谓的“采购”只是个现编的借口，学生会的大家还有老师都知道怎么回事。
无非是拿来糊弄一下雪乃的母亲和姐姐罢了。
“哪里，雪之下同学做得很对。”晴人放下书包，手则略微拉开的位置抽了出来，“请问可以开始了吗？”
伴随着他的询问，雪乃的母亲一面慎重地措辞，一面有条不紊地陈述：
“关于舞会，有人提议取消这个活动。监护人看到网上的照片之后，纷纷来找我们商谈。他们担心这种形式的活动不太健康，或者说不适合高中生。”
接着，她将目光投向阳乃，后者不耐烦似地叹口气，做出补充：“毕业生中间也是赞否不一呢。”
看起来，像是来给母亲打助攻的，但接着阳乃又挑衅般地笑了一下，“但否定的意见不多就是了。”
“不能因为少数意见就视而不见，只要有人觉得不合适，那就应该妥善对待。”
对于阳乃的暧昧表态，姐妹俩的母亲就马上做出了否决，阳乃只能不以为然地闭上眼喝咖啡。
凉子注意到雪乃似乎打算开口，于是悄悄拉住她，晴人则接过话头。
“那么，请问雪之下同学的母亲今天的来意是？”
“我毕竟是监护人协会的一员……而且雪乃父亲的一个好友拜托了我，我总不能推脱。”雪之下夫人看向雪乃，“雪乃懂的吧？”
这位母亲以和蔼的表情、柔和的声音、平稳地语气，略带不满地解释，听起来就像是在教训小孩子一样，与对阳乃的那种沟通方式略有差别。
看到雪乃沮丧的模样，雪之下夫人继续以温柔的语气说：“当然，如果你们能把握分寸的话，继续办也不是不可以。”
“如果……呢。”晴人敏锐地捕捉到这种词汇。
操办父亲后事的时候，他也曾在大人口中，听他们谈论晴人今后去向的问题时，提到过这样那样的“如果”。
看上去是在妥协，其实往往是在做最差情况的推论。
“会长同学有什么疑问吗？”
“疑问没有，只是很好奇监护人协会的顾虑是哪些？”晴人兀自思考着说，“比如是未成年饮酒？还是说不纯洁交际。再或者……”
他故意拖长音调，把注意力拉到自己身上，“各位监护人们，觉得身为高中生的我们，并没有任何负得起责任的能力？”
“原来会长同学有足够的自觉啊。”雪乃的母亲仿佛很高兴，又仿佛不为所动。
这些东西本来就是打算说的内容，只不过换了种方式，换了个语气说出口而已。
“只是我有一点不太明白。”晴人眨了眨眼睛，“当初在向监护人协会提出这项活动的时候，的确得到过校方和协会的口头允诺，对吧，雪之下同学？”
“没错。”雪之下如实回答。
“这是协会方面的疏忽，他们只是对你们的书面资料做了初步认可，在看到实际场面之前，我们可以保留最终的判断。”雪之下夫人听完之后，继续说。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协会现在想要撤回自己口头的允诺？”晴人若有所思。
“这个说法未免有点冒失，会长同学。”雪之下夫人眼中闪烁着光芒，像是在为晴人估价，“监护人只是有自己的考虑，并不打算完全禁止，束缚你们的自由。多少不过是有些担心罢了。尤其是现在SNS上面都已经议论开了。这样很可能引发个人信息泄露的风险吧？在这种环境下，大张旗鼓地举办这种活动多少有点敏感。”
“的确呢，就算有学校和监护人协会妥善地应对这种情况，也依旧存在疏漏。据说就算是阅历丰富、有辨别是非能力的大人，也会引发骚乱和意外。”
晴人微微抬起头，以一副十分无奈地态度仰望天花板，就像是理解了雪之下夫人的苦衷。
所谓的舞会最好还是不要办。
对方的意思就这么简单。
“没错没错，难怪雪乃说要让会长回来，才能正式开始会谈。”雪之下夫人点点头，看上去极为满意，“原来会长如此的明事理，也不枉我专程到学校来跑一趟。”
不管怎样，晴人看上去太好说话了，副会长凉子还拉住了有反对意见的雪乃。
第三十二章 虚与委蛇法（2）
“但是，那也只是可能性的问题啊。”晴人话锋一转，“这世上没有万无一失的筹备方案，不管如何尽善尽美，总归会在实际情况中出现问题。雪之下同学的母亲，想必也有见过诸多类似的案例，不是吗？”
“是啊，就因为连大人都没办法顺利乃至妥善地善后，又如何让我们敢完全放心呢。”雪之下夫人微笑只停留在唇角，并未及眼。
“只不过现在舞会的计划已经做出来，筹备工作也在陆续推进之中。”晴人抿着嘴唇，边想边说，“如果现在忽然变更计划，必定会让期待这场独一无二的谢恩会的毕业生们，大为沮丧吧？”
“可反过来，如果强硬地举办，被人说闲话，遭人指指点点，同样会影响到毕业生的心情。”雪之下夫人以同样的态度把话丢回给晴人。
感情牌不仅无效，还被反打了一手。
只不过晴人持续微笑，看上去就像是有什么准备。
“谢恩会是为毕业生举办的，但对监护人、老师还有地方上的人来说，也是一项重要的活动。”雪之下夫人继续说，“以前的那种形式也并没有引起什么不满吧？”
“原来如此。”晴人听到这里，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雪之下同学的母亲今天所说的原因，我全都已经理解了。”
“所以会长同学是打算接受监护人协会的意见吗？”
“在回答您之前，我认为学生会有必要再召开一次会议，对整件事进行完整的讨论。”晴人诚恳地垂下眼帘，一字一句地说，“不用太久，想必明天就能给监护人协会做出能让大家不再有异议的回答。”
“学生也有学生的苦衷，但愿意倾听上层人员的意见，不辜负大家的信任，也是非常重要的。”雪之下的母亲收回视线，“那么等你们确认好之后，我会在下次有空时过来听取各位的意见。”
“我会尽快带领大家确认好结果，然后向学校提交，请您放心。”晴人微笑着说。
交代完之后的事务，雪之下的母亲就恭敬地向平冢老师行了个礼，便起身离开。
“啊，我喝完这杯咖啡就走。”阳乃指了指面前的咖啡。
“这样啊，那我先走了。”
母亲似乎也不打算强制命令什么，只是看向雪之下雪乃。
“雪乃，我知道你很努力，但是记得早点回家，事情还是交给你们的会长去做就好。”
“嗯，我知道了……”雪之下闭上了眼睛。
然后一脸为难的雪之下夫人，就在平冢老师的陪同下离开了接待室。
望着空荡荡的门，阳乃了然无趣地看着有些绝望的妹妹，“真让人失望呢，白石会长也只是这点水平吗？”
话音未落，就看到晴人竖起手指示意她和其他人噤声，他从拉开的书包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上面赫然显示还在通话中，并且“鹤屋前辈”几个字出现在大家眼里。
“非常抱歉用这种方式与前辈通电话，只不过这样才能让你听到最完整的情况。”晴人客客气气地说，“雪之下同学的母亲态度很简单，就是反对我们举办舞会，如果前辈也持相同意见……”
“我已经知道了，我可是很期待那天的活动呢。”鹤屋前辈的声音一如既往充满元气，却带着某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随后，按下了挂断键的晴人，抬起头看着大家。
“会长……你……”雪之下愕然失声。
“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产生了，我真的会跟雪之下同学的母亲周旋并争取一下的错觉？”晴人用手机抵着下巴，微笑着说，“你们都听得很明白吧，对方一点也没有退让的意思，说得越多，只会越发词穷，最后被驳得哑口无言。”
“所以晴人就决定装作愿意沟通和协调的样子，稳住对方吗？”凉子无奈地说。
晴人眯着眼睛笑，“当然。只不过现在雪之下前辈也在这里，我很担心你会不会泄密呢。”
“怎么可能啊……”阳乃别开视线。
她是否会跟母亲告密无足轻重，白石晴人的目标已经完成。
——让鹤屋前辈知道这件事。
只是这样就足够了。
单纯地泄露情报并不改变什么。
“结果到头来我还是……”雪之下揪住自己的裙摆，垂下的额发挡住脸，表情不大分明。
凉子叹了口气，按住她的手，“雪之下同学似乎误解了一件事。”
“什么？”
“世上多是一个人无法办成的事情，舞会如何筹备，如何争取，你已经在你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到了最好，剩下的，就是去借助愿意支持你，也支持我们的力量。”凉子语重心长地说，“虽然不太想用这个词，但作为我和晴人的朋友，鹤屋前辈也自然是我们必要是会依靠的人脉。”
“……嗯。”雪之下低低地应声。
“不过说来说去，其实无非是我们想跟前辈们好好地道别。”晴人拉上书包，满不在乎地说，“前辈们也很期待，而现在有人要破坏这份期待，那就只能麻烦那些人去面对前辈的不满了。而且我什么都没做，只是告诉前辈，她很期待的东西要泡汤了。”
十足的诡辩，却又让人无法反驳，因为晴人只是在“告知”。
他说到这里，看向雪之下阳乃，“而且说到底，以我的判断，雪之下同学的母亲也并非出自自身的意愿要来干涉，而是受人所托，不得不来一趟吧？”
“真亏你能注意到呢。”阳乃警惕地看着晴人。
“没什么，以前也有过类似的事情，算是有了经验。”晴人微微一笑，“在茨城读高一的时候。”
他说到这里，站起身来，“这些细节自然逃不过鹤屋前辈的法眼……”
晴人看上去竟然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鹤屋家下任家主的不满，请问那个人又该如何去应对呢？”
“晴人哥……你现在笑起来根本就像是故事最后出场的反派一样。”彩羽这时候终于开口。
“因为我也很不开心啊。”晴人叉着腰，满是玩笑的口吻，“大家辛辛苦苦忙了快半个月，说取消就取消，大人们的肆意妄为，做学生的也会很头疼啊。”
第三十三章 立场的差异
预定发生变动的，并非只有晴人和凉子约会刚起了个头，就被叫回去帮忙这一件事。
彩羽的父母因为工作上的聚餐，而不能回家吃饭，也是一大变动。
为了应对过多的食材，于是索性在结束工作回家的时候，把雪之下他们三个全都叫到了彩羽家里。
当然，这些也都取得了彩羽的同意。
比起平时家里四个人吃饭的时候，客厅和厨房要更加热闹一点。
厨房里凉子已经开始在彩羽的指引下，熟悉各项厨具的摆放，晴人则给侍奉部三人泡了茶端过去。
看见初来乍到的比企谷坐立不安，晴人在比企谷面前放下茶杯。。
“别那么紧张，就当是工作聚餐吧。”他对比企谷说，“毕竟这次活动的事情没完呢，等将来工作了，这种事情少不了的。”
“呃……”比企谷下意识吐槽，“我还是希望将来能避免这种情况。”
他的志向是成为家庭煮夫，为的就是避免下班之后还要继续花费时间在工作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