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冬天就要吃西瓜
“现在是午夜两点零一分,”日向合理礼貌性道,“吵醒你了吗?很抱歉。”
说完话,他立刻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凉水,以免自己吐出来。
理智来讲,日向合理对广田雅美没什么意见,甚至还有点好感。
但是感情上,一看到广田雅美,他就想起来她的真实身份、又想起来刚刚那场梦,然后想起来被强行塞进胃里的蛋糕……一种微妙的感觉像是蚂蚁一样,瞬间爬满全身,让他站立不安起来。
他只能深呼吸、灌水,克制住自己的本能反应,也尽量自己又急促起来的呼吸。
宫野明美……她不会体术,只要靠近到三米的范围内,日向合理就有绝对的把握,可以一击必杀她。
他先是下意识移开视线,然后又把视线挪回去,紧紧地盯着广田雅美。
广田雅美就像是被狼盯上的羊一样,明显紧绷了起来,她深呼了一口气,缓缓抬起手,“两点了吗?好的。”
“合理君,你是做噩梦了吗?”
边说话,她边缓慢地往前走。
日向合理紧紧地盯着她,也缓缓回答:“是的,做了一个噩梦。”
“是的?”广田雅美轻吐出一口气,在沙发边停下,她尽量露出了笑容,“你之前受伤了吗?我现在去帮你拿药,可以吗?”
“现在才两点,喝了药就可以继续睡了。”
显而易见,广田雅美真的是被吵醒的,她身上还穿着睡裙,是一件白色的轻薄连衣裙,随着她的抬手,她的大半个手臂都露了出来,日向合理只瞥了一眼,就顺势移到了她的脖颈上。
半径距离五米。
[……你要干什么?]系统陡感不妙。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被咬过?”日向合理没有移动视线,仍然注视着广田雅美,“虽然我打了疫苗,但是它是不完善的。”
“所以我有一些后遗症。”
比如对人命很轻视,哪怕知道任务目标是有清醒意识的人类、他也会毫不犹豫地下手,比如感情逐渐淡薄,那种常见的情绪还好,少见的情绪、他已经彻底搞不懂了。
再比如,不会被道德感和社会感束缚,在产生强烈的排斥感和厌恶感的时候,他会有种更强烈的,想要除掉厌恶对象的冲动,就和人形物体见到人类就惊喜狂冲、一步到位直接开餐,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一样。
当然,这些可能根本不是被咬后遗症,是在那种地方生活了太久、真的无法适应正常的人类社会了,又或者只是一个让自己更自私自利的借口而已。
他继续道:“同样,我还很讨厌被影响到的感觉。”
今天晚上那个梦,就强烈地影响到了他,让他感觉到无比的厌恶。
独自相处的时候,日向合理还能控制住自己,但一见到其他的人类,还是宫野明美,他就有种非常微妙的感觉。
见他迟迟没有回应,广田雅美又询问了一句,“可以吗?”
他点了点头。
广田雅美再次轻微地松了一口气,往橱柜那边走去。
但不是转身走去,而是维持着面对日向合理的这个姿势,轻轻地往后退。
“你,”日向合理忍不住挑眉,说到一半,又转而对系统道,“她很熟练。”
[是的。]系统笃定道,[她肯定去过警犬基地,你看她现在的防御动作有多标准,等会儿一挥手就是让叼着飞盘回来的警犬坐下了。]
日向合理:“……?”
他静静凝视广田雅美,幽幽道:“你似乎在骂我。”
[没有的事。]系统立刻投放出来一张图片,上面是一个穿着警服、表情严肃的人,手臂上还戴着一个厚厚的沙包,作用是防咬,[你看,动作是不是一模一样?完全一致!]
嗯嗯啊啊。
日向合理不理蠢货,他看着广田雅美缓步推到橱柜边,又反手在上面摸索了一下,找到医疗箱的位置,把它挪到身前。
从头到尾,广田雅美都没有转过身、也没有低下头之类的举动,一直在和日向合理对视。
就像是在面对蠢蠢欲动的饿狼一样。
他再次开口,接上刚刚中断的那句话,“你不问我,我做了什么噩梦吗?”
广田雅美从善如流,“合理君做了什么噩梦?”
“我梦见了白色的实验室,”日向合理巧妙地组织了一下语言,没有说谎,“看到了很多的小孩子,大多只有五六岁的样子,还有很多装满了液体的罐子,里面泡了很多的不明物体。”
说话的同时,他还在紧紧地盯着广田雅美,于是捕捉到了那张脸上一闪而逝的伤心和低落。
他继续道:“然后他们都死了,只有我活了下来,你知道为什么吗?”
“……”广田雅美下意识想要闭眼,闭到一半、又立刻睁开,继续和他对视,“你想起来了?”
“我不太清楚当时的情况,只知道好像是出了叛徒,是FBI那边的人……所以你才那么讨厌FBI和那个国家的人。”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有种强烈的反胃感了吗?”日向合理询问系统,他再次挑了挑眉,评价道,“因为那种情绪,真的很虚伪。”
“‘我’感觉到愧疚,并不是因为有人死亡了,而是因为宫野明美的看法。”
“‘如果宫野明美知道了我干过的事,一定会觉得我很坏,彻底远离我’,所以‘我’把某些她会反感、正常人会反感的行为定义成是错误的,而不是‘我’意识到某些行为本身是错误的。”
系统运转了一下,没有说话。
从那个梦中的一些片段,日向合理能够猜测出这具身体的出身:实验体。
也能切身体会到这具身体的每一份感受,就是因为体验得很清晰、所以他也能明白这种感情的虚伪之处。
就像是一匹狼捉住了兔子,一边狼吞虎咽地吃,一边惺惺作态地说对不起兔子、不过都是为了活着,我也没办法,还要配合着哽咽几下。
兔子都要问你礼貌吗。
[所以,你觉得当时你其实并不是真正的人类、也没有产生人类的情感?]系统一边运转,一边询问。
“嗯?你为什么觉得我是在否认?”日向合理反而惊讶地反问,“不管之后怎么样,但在那个梦的片段里,这具身体的主人确实是一个人类,而不是实验体、人工智能之类的东西。”
“人类可能是‘正确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且因此自责愧疚’,但更可能是‘为自己辩解,选择性地隐瞒一些事情,让局势往自己有利的局势发展’。”
所以,这种有点鳄鱼眼泪的情绪,日向合理觉得是原主确实是人类的证明。
当然,他也有点搞不懂人类和实验体之间到底有什么区别,明明都是由同一样东西构成的,只是一个是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一个是在营养液里成长出来的,但原理都是一样的,都是由一样东西吸收了足够多的营养长大的,根本没有本质的区别吧?
去纠结这种东西……也是,只有真正的人类才不会去纠结思考,反而是克隆人实验体之类的存在会一遍遍思考‘我是谁我在哪我这是在干什么’。
[性恶论?]系统继续运转,[我好像理解了。]
“算是吧,只要是人、就会有负面情绪和伤害他人的阴暗想法,有的人能控制住绝大部分的阴暗想法,比如部分警方人员,”日向合理道,“有的人则只能控制一些阴暗想法,比如绝大多数的普通人。”
系统询问:[那你呢?]
“我?”日向合理想了想,真诚回答,“我不觉得那是阴暗想法。”
所以他做任务如同切瓜砍菜、顺畅极了,急需一个自动发任务机上司。
系统瞬间:[……]
怎么感觉你还挺骄傲的哈……
“而且,你可以看到我做的那个梦的话,应该也注意到了一个更违和的点。”日向合理盯着广田雅美,继续道,“在之前的梦里,我叫宫野明美的母亲为‘宫野博士’。”
那里是实验室,原主是实验体,那么,宫野博士这个称呼代表着什么呢?
思考完这一点,再来回忆一下之前的梦,思考一下原主对宫野明美和宫野博士的态度。
“那个专业词汇是怎么说的来着?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他委婉道,“可能是我太久没和人类相处了,不太理解这种‘经典人类’的情况。”
系统:[……]
广田雅美缓慢地走到桌子边,把医疗箱打开,然后取出一支透明的药剂,又摸索着拿出一只水杯,把药剂倒里面、又倒了半杯水进去。
这个过程中,她一直没有低头看手,而是抬头和日向合理对视,直到弄完,她才微笑着询问:“我把水放在这里,你等会儿来喝,可以吗?”
“或者,我先喝一口,给你送过去?”
“所以我觉得蛮有意思的,就算你没兴趣,各种‘真相’也会撞上来。”日向合理一边对系统道,一边对广田雅美点了点头,“你先去睡觉吧。”
广田雅美便站起来,又慢慢地退回卧室。
等到对方把门关上,日向合理才移开视线,去注视那杯水,“比如为什么这具身体也会快速治愈,为什么那种药剂什么都管,我现在就知道了。”
从出生看,这具身体就不正常,被搞些古怪的研究之类的简直在正常不过了。
他又喝了一口水,继续道:“但是好像有点巧合,这具身体和我身体的状况……”
刚刚的那种呼吸紧促、大脑空白的状态,以及那种充满攻击欲的状态,日向合理都有过,但在这里、还是第一次出现。
广田雅美的应对方式却那么谨慎而熟练,就好像应对过无数次一样,那就是原主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况,不是日向合理的问题,而是这具身体的问题。
[总要有一定的重合度,才能实现跳转世界,世界和世界之间需要高重合度、身体和身体之间也需要。]系统回复,[不是巧合,这具身体和你之前的那具身体一模一样,特别是在异常方向和异常程度那方面。]
[你甚至可以简单粗暴地理解为,你从来没换过身体。]
日向合理陷入沉思。
这个世界和他原来的世界是相似的,一开始的时候、系统就说过这点,当时,日向合理觉得有点离谱,就没管过。
现在。
明明是正常的人类社会,却有人乱搞克隆体、实验体之类的玩意,甚至真的研究出的成效……起码这具身体,和他打了抗病毒疫苗之后的情况一模一样。
他缓慢地给自己加水,又灌了一大口,压抑住恶心,才问出关键性问题:“所以,是不是有一种可能,这里也有人形物体……?”
疫苗效果都有了,人形物体还会远吗!
边说,他边想象了一下陌生东京变成自己熟悉模式的样子,奇迹般的,他的攻击欲和恶心劲居然飞速消褪了一些,也振奋了一下,有点开心。
要来到他熟悉的环节了吗?他可以完美应对!
[……]系统委婉道,[要不,你去做个任务冷静一下?琴酒现在肯定还没睡,会乐于接待你的。]
[别和我讲恐怖故事了,去恐吓琴酒吧。]
第200章 鹰钩鼻很难看
退回房间后,广田雅美没有立刻入睡。
直到三点多,日向合理成功躺回床上,准备平静入睡的时候,还听到客厅又重新有了动静,估计是对方又出来查看了一下。
他没管,心平气和地进入睡眠。
第二天,是被琴酒打电话叫醒的。
琴酒也很心平气和,“我以为我很久以前就说过,如果晚上出了问题,就打电话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