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今天的风儿甚是喧嚣
以及自己的父亲。
那一瞬间,埋藏心底的恐惧像决堤的洪水般从女孩的眼中溃发。学校这个水坝不再保护她,她第一个反应竟然是撒腿就跑。
“给我站住!”男人怒吼一声,他们的距离太近,几步后他就追上夏致,扯住女孩背后的书包,在夏致扔下书包前,揪住了女孩的头发,“跑,给我跑啊!”
“你干什么!”童谣愤怒了,立刻上前。夏致的父亲对其他人不敢放肆,松开揪着女儿头发的手,童谣则迅速把书包卸下扔在地上,将脱身的夏致护在身后,怒目而视眼前的男人。
男人踢了一脚书包,用其他人听不懂的方言朝女儿吼了一句,夏致哭着摇头,死死抓着童谣的衣角不肯松手。
周围人慢慢聚集过来,好奇地观察对峙的三人,对这场闹剧指指点点。男人显然受不了这种围观,想绕过童谣抓住夏致,但童谣总是挡在他面前,不断后退,像一场滑稽的老鹰抓小鸡,却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
“什么情况啊?”
“好像那个人要抓那个女生回家。”
“卧槽,这光天化日的……”
“拍下来拍下来。”
男人耳朵生茧,忍不住朝人群吼道:“我是她爸!关你们屁事!”接着又转向女儿,“你哪弄来的钱上学?讲!”
夏致吓得发抖,童谣回头,扶着女孩的肩膀,轻声安抚她:
“没事,别怕,老师在。”
人群围了好几圈,男人越来越急躁,甚至想推开童谣直接去抓夏致,但在即将碰到童谣的时候,她冷冷地直视过去,说:
“你碰我试试?”
男人看了一眼她光鲜精致的衣装饰品和毫不畏惧的底气,最终没敢动手。
童谣心里也没那么镇定,对方会不会对她使用暴力,她真没把握。她环顾人群,发现连门口的保安都来了,连忙向他们求助:
“小张,麻烦你把这位先生带出去。”
以她的年纪叫人家小张挺奇怪的,但其他老师都这么叫,她也入乡随俗。穿着保安制服的小张有些为难,毕竟对方是学生家长,还是不怎么讲理的那种。
童谣皱眉,又说:“有责任我担着。”
小张立刻道:“没事,是他扰乱了秩序。”
几个保卫科的一拥而上,男人咆哮着挣扎,骂着家乡的土话,但终究敌不过几个青壮年,被保安合力请了出去。他被架着时,还回头怒吼,哪怕听不懂的人也知道,那是威胁和辱骂。
混乱之后,只留下一地鸡毛。
“刚刚怎么了?那不是夏致和童老师吗?”新来的人疑惑不解。
“我跟你说,你错过一场好戏……”
路人唏嘘,正好是家长会,路过的父母还能趁机跟孩子说“你得庆幸我们不是那种人”。
很多父母也知道自己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有了衬托自己的机会,可不得好好把握。
人群里,夏致呆呆地看着校门口,低下头,擦干自己的眼泪。
洪水退去,可造成的破坏,不知多久才能恢复如初。
童谣轻轻牵过夏致的手,带着她走出喧嚣的人群。那些同情的、怜悯的、看戏的、幸灾乐祸的目光,像蚂蚁一样爬遍夏致的全身,她觉得自己像个被昭示天下的罪犯,忍不住颤抖,尤其是面对那些认识的人,她几乎恨不得自己立刻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让一下,谢谢。”童谣拨开人群,带着夏致逃离这个是非之地。能去哪?其实没有什么地方可去。那个男人不知道还在不在校门口,她不想让夏致再受到伤害。可以从别的门出去,但或许还不如待在学校里。
她回头看了眼夏致,忽然想起一部叫《这个杀手不太冷》的老电影,她是大叔里昂,夏致是失去家人的少女马婷达。
以及那一段经典的对话。
“人生是一直痛苦还是只有在童年?”
“一向如此。”
她想,痛苦大概就是夏致十五年人生的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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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致的故事很简单。
偏远的山村,广袤的麦野,就是她上高中前的全部人生。她住在土胚房里,玩具是长着青苔的瓦片,家里的电视没有信号,平时的工作是家务和喂鸡。父亲游手好闲,吃着薄薄的家底,对她的讲话方式是骂;母亲早逝,家庭的重量几乎全压在她一个人身上。
她有一个弟弟,但关系并不亲密。她上的是当地简陋的小学和初中,九年义务教育结束后,父亲就迫不及待地催她回家,但回到家后,她偷偷听见父亲在给她谈亲说媒。
那是她最恐慌的时候。
她不想嫁人。
至少不要在这个年纪。
她的很多同学中途就辍学回家,仿佛山里的孩子没有青春也没有梦想,只有压抑的现实。
可她不一样,她见过别人的梦想,别人的青春,别人的爱情,所以她也心生向往。
夏致从小就不放过课本上任何一处知识,她想看外面的世界,如飞鸟渴望逃离囚笼,飞向青空。
她复印了自己的户口本,怕被父亲抓到,所以不敢上本地的学校,初中老师是刚毕业的女大学生,对她关心又耐心,在初中老师的帮助下,她才报上了这所不怎么样、但对她来说已经足够好的高中。
她在老师的家里住了一个暑假,每天做着同样的事,发传单,扮玩偶,攒够了钱,便坐着大巴来到长沙。
这个在她想象中才存在的繁华都市。
半个学期过去,很辛苦,但她觉得值得。
可今天,往日的阴影卷土重来,她以为自己躲不掉了,要被抓回去,折断翅膀,再也无法逃脱时,童老师挡在她面前,像拯救绝望之人的诺亚方舟。
她什么都没有,只是大海上的一根浮木。
夏致站在木桥上,突然,又低头哭了出来。
这里是学校边缘的小桥流水,池塘里没有鱼,但有很多蝌蚪,鹅卵石铺成道路,平常没有人会来这。
“别哭。”她静静听完女孩的故事,抽出一张纸巾,“没人能抓走你。”
夏致抽噎着:
“可是……他是我父亲……”
“老师会保护你的。”她温柔地说,“大家都会保护你的。他再来抓你,我就让班上的同学把他赶出去。你要是哪天不来学校了,老师就去你家救你出来。”
夏致听了,眼泪流得更凶,几乎是嚎啕大哭。
高中,已经不属于义务教育了,没人能强迫夏致的父亲让女儿上高中。
至于其他的事,强行带孩子回家、孩子不愿意离开学校,又不是失踪了,这种事小到没人会管。
女孩的嗓子都哭哑了,擦着眼泪,纸巾不小心掉进池塘,她下意识弯腰伸手,自然是捡不到的。她又是那种垃圾掉进池塘都会内疚半天的孩子,恰好老师还在旁边,所以既尬尴又愧疚。
“没事,池塘有人清理的。”童谣笑,“而且卫生纸会降解。”
“哦。”夏致耸耸鼻子,不好意思地说,“……谢谢童老师。”
“不用谢呀,你之前的初中老师不也对你很好吗?”她笑盈盈的,“你以后记得回去看看他哦。”
“嗯。”
夏致用力点头,轻轻揉着红肿的眼睛。
她肯定也会回来看童老师的。
命运给了她那样的父亲,但是又给了她两个很好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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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
回家时已经八点,天都黑了,冬阳饿着肚子,在家里吃了不少零食,让她对小丫头歉意满满。
“我做点汤,冬阳你要喝吗?”
“唔……喝一点。”小孩摸摸已经吃饱的肚子,做了一个“一点点”的手势。
童谣进了厨房,在里面煲玉米排骨汤,途中,来了个电话,写着“老公”。
她一脸黑线,这备注什么时候被小姑娘偷偷改的?太久没打过电话都无从考证了。
要是被冬阳看到那真是不得了。
她点了接听:“喂?”
“谣谣。”小姑娘的声音有点郁闷,“你上热搜了。”
“啊?”
“我都知道了,保护学生,还有那个糟糕的家长……”小姑娘说,“还是那个叫夏致的学妹。”
“……”她端着脸,突然严肃起来,“既然这些事你都知道了,那我们分手吧。”
阮茜:“!!!”
小姑娘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幽怨婉转:“你为了那个女人不要我,你不爱我了……”
她的话音真有些心碎的感觉,童谣愣了愣,明知道双方都在开玩笑,她却先不忍心:
“好啦,我开玩笑的,我……”
她拿起电话,赧然道,“我最爱你了。”
她以为小姑娘会感动,结果,小姑娘使劲得寸进尺:
“最爱我说明还爱别人!”
童谣脸热,羞窘又无奈,小声说:
“那……我只爱你,行了吧?”
“嗯!”
阮茜转着自己的椅子,笑得像个没头脑,蜜糖的甜意化在心里,顺着血液循环,淌遍全身。然后,她说:
“我永远都只爱你一个人。”
第一百六十四章:圣诞
“童老师您好,我们是大湘网,想对您进行一次采访……”
“抱歉,不接受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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