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今天的风儿甚是喧嚣
所以她最害怕晚上上厕所了,那些故事里的鬼怪,都藏身于黑暗中。
“哦,没事,小姨有手机。”童谣说着,又不禁蹙眉。
一老一小住在这个房子里,灯坏了也没人来修吗?
童谣站在外面,一会儿后,卫生间里传来一声颤颤的“小姨”,她忙回答“怎么了”,冬阳又支支吾吾地说:
“没什么……”
童谣懂了,原来只是确定她在不在。
可爱的孩子害怕时也怪可爱的。
出来后,童谣打着光,说:
“要不要和小姨去外面住宾馆?很近的。”
反正江太后已经开好了房间。
冬阳脸上出现了犹豫的神色,但最后,女孩摇摇头,说:
“我想去陪曾爷爷。”
太乖了。
童谣摸摸她的头,柔声说:
“好,小姨陪你。”
她们怕吵到别人,走路都很小声,刚踏出家门,却听到楼梯间里两个男人的谈话。
家在二楼,他们在二楼和三楼之间的地方。
“……冬阳就送到你家养,我每个月给你打点钱,成吗?”
“哥,灏明现在初三,我压力多大,你不是不知道,我还贷款买了套学区房,一百多万啊,我一点积蓄没有了,拿什么养她?你那点工资能给我打多少?”
“养一个是养,养两个也是养。我家两个了,你家再分担一个,不正好吗?”
“不是亲生的能一样吗?!她生病了我要给她治,她到年龄了要给她找学校,万一她不学好以后还给灏明拖后腿怎么办?哥,我是真养不过来了!”
“那怎么办?庆华也不同意,难不成你要看冬阳住福利院?那别人不是戳着我们脊梁骨骂?”
他们的声音唤醒了楼道的灯,借着灯光,童谣看见了冬阳苍白的脸。她觉得自己的心也在疼,她难以想象这种悲伤,世界上唯一对自己好的人不在了,一个孩子该何去何从?
葬礼结束,这套老房子被大人卖掉分钱后,这个孩子会在哪?
她轻咳一声,楼上的男人察觉到有人在,各自缄口,童谣则拉着冬阳走到楼下,到了灵堂里,她才发现女孩已经哭得不成样子。
“冬阳……”
她抱着女孩,轻声安慰。
“小姨,我想曾爷爷……”女孩泣不成声。她突然理解了一个从大人口中学到的词,拖油瓶。
童谣抚摸冬阳的头发,幽幽地叹息。
一个连她自己都觉得大胆的念头,在脑中慢慢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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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早,送葬的车就来了。
唢呐的声音响天彻地,鞭炮炸得遍地硝烟。长辈说女性亲属不能送行,只能跪在路边,目送运棺车远去。
童谣站在人群里,待车走远,她立刻上前把冬阳拉起来,拍走她膝盖上的灰。冬阳也愿意偎着她,眷恋和依赖溢于言表。
兴许是因为看见有童谣照顾冬阳,其他大人都忽略了她,只记得自己的孩子。后面的车来了,童谣招呼小孩上车,冬阳迷茫地看着前面,问:
“去哪?”
“去殡仪馆。”童谣说。
冬阳知道后,又变得安静。
江妩瞥了眼靠在女儿怀里的女孩,若有所思。
车在目的地停下,殡仪馆的空气有些阴冷,冬阳茫然地等待,直到大人们涌出,商讨,一切准备就绪,她感觉小姨摸了摸她的脑袋,对她说:
“去见曾爷爷最后一面吧。”
火化前的最后一面。
透明的棺中,上妆的躯体面色如常,一如生前,众人默默地看着,冬阳突然扑上去痛哭,拉都拉不开,许家二兄弟也到了伤心处,低头擦了擦眼泪。
童谣抱着几乎要哭晕过去的女孩,回到了车里。
喜怒哀乐,生老病死,生活就是如此。
她想了想,说:
“冬阳,小姨打个电话,你在车里等,知道吗?”
女孩哽咽地点头,童谣叹了口气,走到车外,拨通了电话。
“童老师?”
“软软……”她是有些不安和内疚的,“我想和你商量个事。”
身世,亲属关系,这些都很容易讲清。
阮茜听完后,轻声问:
“童老师想养她吗?”
“……嗯。”
“这是童老师的自由啊,”小姑娘笑着说,“问我干嘛。”
“怎么是我的自由呢……”她小声道,“你是我的……女朋友,我们要一起生活,这种事肯定要和你商量啊。”
阮茜听到这,已经乐开花了。
“童老师的想法,我都支持。”她说。
童谣松了口气。
她挂掉电话,看向车里,冬阳正盯着远方的山,看得出神。接着,又像有感应一样,女孩望向她,又连忙低下头。
年幼的女孩,并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小姨很好,可只是她这一生的过客。她看见小姨和她妈妈在商讨什么,小姨的妈妈看起来不太开心,但最后,小姨却微笑地朝她走来。
童谣紧张极了。
她不知道自己头脑一热的想法会给这个孩子的未来带来什么。
但这就是她现在想做的事,她很确定。
车门打开。
童谣侧身坐下,把冬阳小巧的手握在手心:
“冬阳,想和小姨走吗?
“去别的城市,和小姨一起生活。”
第一百二十六章:回家
天是阴的,前几天下过雨,导致山路有些泥泞。
“牵着小姨,别摔了。”童谣走在前面,拉着许冬阳迈过滑腻的土梯。许家人买的墓地在山顶上,许家老大抱着骨灰盒,在后面气喘吁吁。
“一个坟头都要十多万,这年头哪里死得起啊。”旁边的亲戚说。
这边的人是信奉先火葬再土葬的,小城市收入水平没上去,消费水平却水涨船高,每个山头都布满了墓,对于很多人来说,安葬确实是一种奢望。
小小的冬阳加快步伐,和小姨贴近了一些。她敏感地察觉到了亲戚话语中的不满,即便是小孩也不喜欢负面情绪,她更喜欢小姨这样,温温柔柔,像太阳一样温暖的。
她觉得小姨就是她冬天的太阳。她甚至会想,如果小姨是她妈妈就好了。她知道没人想要她,大伯二伯都觉得她是拖油瓶,小姨安抚她睡觉时,她不是没有想过,能不能一直和小姨一起生活。
但她不敢问出口。小孩子是心思单纯的白纸,别人说她是累赘,她就真的会认为自己是累赘。
当小姨问“想不想跟我走”时,她想,是不是她的愿望被谁听见,才让小姨来到她的身边。
在车上,她拼命点头,哭着说:
“他们都说……我是包袱。”
小姨抱着她,声音还是那样好听:
“可我就喜欢这么可爱的小包袱。”
在这个盛夏的阴天,许冬阳五岁的人生,至此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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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葬了外舅公后,亲戚朋友四散而去,冬阳大伯清理了一番老房子的东西,童谣和江妩则和他谈了冬阳的去处。
有人愿意接手,冬阳大伯显然是愿意的,但又不好表现得太冷血,最后,东扯西扯,半推半就地把冬阳推到了童家。
“你想好了,收养她?”江妩避开孩子,把童谣拉到一边,“有多少麻烦,不用我提醒你吧?”
收养的条件很苛刻,但如果沾亲带故,这个条件便会放宽很多。
“我也可怜这孩子,我可以请人照顾她,没必要你自己来。”江妩补充。
童谣沉默,你要问她有没有做好当母亲的准备,那一定是没有。但她已经开口,是“和小姨一起生活”,那就一定是她亲自照顾。
“我想……先把冬阳户口上到我们家。”她哑着嗓子说,“我当她的监护人,收养的事,我想过几年再说,还是由我来照顾她。”
江妩皱眉:“你忙得过来吗?都要教高三了,压力肯定会比以前大。”
童谣点头:“忙得过来。”
本来就是她的事,不应该给家里人添麻烦。
她远远地看见冬阳在收拾东西,瘦弱的小孩背着一个偏大的、男孩子用的奥特曼书包,她连忙过去,说:
“不用你收拾,等会儿让我们来。”
冬阳停下,轻轻地说: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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