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今天的风儿甚是喧嚣
“啊?外舅公……妈,你别哭……他年纪这么大了……”
童谣语调一变,慌了手脚,把车停在路边,似乎还是第一次安慰强势的母亲。
十多分钟后,她挂断电话,叹了口气。
“童老师……”阮茜知道出了事,小心翼翼地碰碰她的手指。
“没事,我把你送回学校。”童谣摇摇头,“我可能要出去几天,你自己在家,能照顾好自己吗?或者你去我那个大房子,那边只有保姆……”
“不用不用,”小姑娘轻言细语,“童老师,我没问题的。”
“那……行。”
童谣抬头,再次将车子发动。
“童老师,你外舅公生病了吗?”小姑娘小声问。
“去世了,”她的表情谈不上多沉重,“八十多岁,无疾而终,算是喜丧。”
小姑娘听着,轻轻“嗯”了一声。
“其实我长这么大也没见过他几次,因为他家太远了,但我妈年轻时受了他不少照顾,经常和我爸去拜年,我和我哥不想去就留在家里。”
她把车停在校门口,“我主要是去陪陪我妈。”
车门打开,小姑娘坐了一会儿,说“帮我给江阿姨说让她注意身体”,然后一只脚踏出去,又很快缩回来,在童谣诧异的眼神中,她凑过去,咬了下童谣的耳垂:
“我等你回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冬阳
列车在铁轨上行驶,发出有节奏的响声。南方多山,每几分钟就会经过一个隧道,让窗外的田园景色一暗,变成漆黑潮湿的墙。
外舅公的家住在偏僻的小城,飞机高铁不能直达,只能坐普通的列车或者汽车,碍于坐汽车晕车的劳顿,所以最后选择了火车。
旅途需要六个小时。
这六个小时对江妩大概是煎熬,车上很吵,有孩子刺耳的哭声,随处可以闻到泡面油腻的味道,偶尔还混着脚臭味。想用手机,但信号不好,一进隧道什么都得断,几乎只能干坐着发呆。
“妈,我下了电影,要不要看?”
童谣当起了小棉袄,殷勤地笑。
“放吧。”江太后说。
她放的电影是《穿普拉达的女王》,主演安妮·海瑟薇美丽动人。
一辆小推车在她们旁边经过,乘务员是个小青年,他在中间停下,手舞足蹈地推销自己的产品:
“这个电子烟啊,健康无害,帮助戒烟……”
一个小孩大声说:
“妈妈,给爸爸买一个吧,这样他就可以戒烟了!”
妇女有些尴尬,把孩子扯回来,小声说:
“这些都是骗人的。”
但小孩不信,喊着要给爸爸买,乘务员抓住机会,连续进攻,终于,妇女无奈掏了钱,给孩子买了个心安。
“小孩真麻烦。”
童谣道。
江妩瞥了自家女儿一眼,想说“你不是从小孩过来的吗”,但仔细一想,这孩子小时候还真没给自己添什么麻烦。
倒是长大了突然给自己这么一个“惊喜”——带了个女学生回家。
电影放着,蓦地,上面的通知栏弹出一个框,赫然就是女儿带回家的那个女学生。
【软软】:我自己做的饭[图片]
童谣尴尬地把这个消息划掉,江妩没说话,只是轻轻哼了一声。
下了火车,她们拖着便携的行李走出站。本地的气候要比火炉一样的省会凉爽不少,还能看见远处雾中的青山。像是触景生情了一般,江妩轻轻叹息,道:
“你还记得你外舅公吗?你小时候他还说你以后一定出人头地,给了你一个大红包。”
但时隔那么久,那些影像早被时间冲淡得不成样子,童谣甚至记不起这些远亲的脸庞:
“不记得了。”
“也是,那时候你太小了。”
江妩并不意外,收拾好伤感,拦了辆车。小城市的交通并不堵塞,汽车开进社区时,童谣看着窗外的楼房,儿时的记忆似乎被唤醒,连那位深埋在记忆里的外舅公,也有了模糊的轮廓。
“就在这停。”江妩对司机说。
童谣下车,小区的公告栏上贴着讣告,她隐约能听见不远处的哀乐。她跟着江妩走,终于,在两栋楼之间的院子看到了被布搭起来的灵堂。
那些人看到她们,立刻上前迎接,江妩看到中间的遗照,有些想哭,但她忍住,和亲友们交谈,长辈间的谈话就慢慢扯到小辈身上:
“这是谣谣吧,越长越漂亮了……”
“现在在当老师?”
“还没谈朋友吧,我这边……”
她不擅长应付这些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的亲戚,一个人坐到一边,给自己倒了杯水。灵堂里摆满桌椅,像是刚举办完一场宴席,一群男女围在一起打牌,仿佛这不是葬礼而是婚礼。
没有不尊重的成分,而是风俗习惯就是如此。
只有直系的血亲,才能感受到这种彻骨的悲伤。
她四处张望,花圈和鲜花之中,一副沉棺摆在前面,棺前的垫子上,一个白色的、小小的身影跪坐在那,生根了一般,明明是在最显眼的位置,却好像成了角落,安静又孤单。
是一个穿着孝衣的小女孩,五六岁左右,半扎马尾,脸蛋白净。
童谣突然动了恻隐之心,轻轻走到小女孩身边,跪坐在她边上,用哄小孩的语气说:
“你叫什么名字呀?”
女孩怔了怔,转过头,红肿乌亮的眼睛眨巴眨巴,有点奶声奶气地,小声说:
“……许冬阳,冬天的冬,太阳的阳。”
童谣笑眯了眼,说:
“我叫童谣,是你的……”
她突然一愣,扭头回去,轻声呼喊:
“妈,她该叫我什么?”
正和亲戚交谈的江妩看过来,说:
“冬阳是你外舅公的曾孙女,应该叫你……”说着,她自己先皱了眉,这关系隔了那么多代,还是表亲,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叫:
“你长一辈,就叫小姨吧。”
童谣转过头,笑道:
“叫小姨。”
“小姨。”
许冬阳声音软糯,有孩子特有的拉长的音调,又很轻,像一只小奶猫在叫。
“今年几岁了?”
“五岁。”
“上幼儿园了吗?”
许冬阳低下头,像是被问到了难堪的事:
“……没有。”
童谣发觉自己似乎问错了问题,可能无意中伤害了这孩子,内疚袭来,她忙试着转移话题:
“学过拼音吗?”
小女孩轻轻点头:“自学过。”
说着,她伸出一根手指,在腿下的垫子上比划,顺着依稀的痕迹,童谣竟认出来,女孩写的是自己名字的拼音。
tongyao。
“真棒。”她笑着夸奖道。
许冬阳羞赧地不敢看她,一直沉浸在悲伤中的孩子,脸上第一次有了别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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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个下午,童谣算是把这边的亲戚认全了。彼此的关系不近,和她们相处时,这些亲戚的话中带着不难察觉的讨好,她并不喜欢这样。
但她也摸清了这边的脉络。外舅公算是白发人送走了黑发人,也送走了白发人。他的儿子六十岁死于高血压,留下三个孙子,各个都成家立业,许冬阳的父亲,就是其中的老三。
但他同样是不幸的,27岁死于车祸,女人跑了,至今不知所踪,刚出生几个月的许冬阳,就被扔到外舅公家里,养到五岁。
童谣也不知道自己打听这些干什么。
也许是为那个女孩未来的命运担忧。
她问江妩许冬阳以后怎么办,江妩说,有她两个伯父养。
夜里,江妩让童谣回酒店,童谣看着灵堂里那小小的身影,迟疑之后,说:
“我就待在这吧。”
江妩也没继续劝她。
她缓步走上前,下午在外面买了些零食,应该小孩子爱吃,于是,她拿出一条,蹲下,在女孩面前晃晃:
“要不要吃点东西?”
许冬阳抬起头,乖乖地喊了声:
“小姨。”
想不到她不到二十岁也能当姨妈了。
童谣继续笑着:“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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