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今天的风儿甚是喧嚣
她不敢说谎:
“……市人民医院。”
“具体位置发我,待在那,我来找你。”
童谣心想自己这是被套娃了?类似的话她好像不久前跟小姑娘说过。
报应啊。
江妩雷厉风行地挂了电话,童谣心里没底,不知接下来是流星划过还是火星撞地球。
但正好,可以暂时回避那个让自己尴尬的话题了。
“阿姨,”她走到顾艺文面前,不自在地抱着手臂,“我妈来了,我下去接一下她。”
“好的,快去吧。”顾艺文和蔼地一笑。
童谣心颤,这种面对丈母娘的局促感愈发明显,从今以后,她再也无法用跟学生家长对话的心态对待顾艺文。
她后退一步,打算离开,看着站在那的顾艺文,她又突然停下,深吸了口气,抬起头:
“阿姨,我会照顾好阮茜的。”
这几乎用尽了她毕生的勇气。
顾艺文显然一愣,接着,她的唇朝忐忑的童谣勾起了自己最柔和的弧度,眼中带着一丝解脱:
“小茜不懂事,麻烦你照顾了。”
如同推开窗的瞬间春风拂面,发丝被吹得飞舞,童谣呆住,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这个在她心里最难过的坎、可能面对的软软家长对师生伦理的批判、对她的谴责……就这么过了?
顺利得甚至让她觉得不真实。
“快去吧,”顾艺文说,“我也该去照顾小茜她爸了。”
“……哦。”童谣有些笨拙地说。
楼梯的拐角,偷听的小姑娘捂着脸上的红霞,滚烫的羞意从掌心蔓延,顺着脉搏一直传递到心里。
-
-
住院部,楼下。
童谣看到了那辆熟悉的车,心提到了嗓子眼。随着车门推开、江妩迈出腿,她赶紧狗腿地上前迎接。
“妈,你没必要来啊……”
江妩偏头,打量自家女儿,被一个闪耀的小东西亮瞎了眼——
一枚戒指。
“这戒指哪来的?”她用审视的目光盯着。
童谣后颈一凉,下意识用右手包住左手的戒指。
坏了。
她支支吾吾,“……别人送的。”
“别人敢送你就敢戴?明年是不是就要和别人偷偷结婚了?”
“妈,别闹,户口本不在您那吗。”
母女对视,最终,以童谣心虚地别开脸而结束。
江妩看了眼往来的医患,把郁结在胸口的闷气呼出,平复之后,问:
“你们到什么地步了?”
童谣低着头,不吭声。
“我们连这点知情权都不能有吗?”江妩意外地很平静,“你是我的孩子,我想知道你的人生大事,但你把我当贼一样防。”
“妈……不是的。我就是……怕你们反对。”
“你也知道怕?知道自己是老师,和学生、还是同性谈恋爱不好?”
江妩的话像一道闪电,把童谣劈得心跳骤停。
她和软软谈个恋爱,顾艺文知道,江妩也知道,好像全世界都知道,她还以为瞒得很好,结果蒙在鼓里的只有她。
“你、你怎么知道……”她结巴道。
“我和那个阮茜谈过了。”江妩说,“很早以前。”
这一刻,童谣脑补出了无数自家母亲欺压小姑娘的场景,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小姑娘受了多少委屈……
“我可没欺负她。”江妩嘲笑似的扬起头,“别把你妈想得跟恶婆婆一样。”
童谣尴尬:“没有……”
拿钞票砸脸,江妩并不屑于做那种暴发户一样的事。
住院部的大厅有座位,江妩甩甩头发,先行坐下,拍拍身边的椅子:
“坐。”
童谣坐下,比任何时候都要乖巧。
“你怎么想。”江妩看着前方,“喜欢女孩子,确定了?”
她对女儿的恋爱有一种深远的忧虑。
情窦初开的对象是女学生,无论如何都难以划到正常的范畴。她想参考女儿对待其他人的样本,却发现少得可怜,从小跳级的童谣几乎没和异性交流过,别的男生和她走近一点都会被怀疑有什么异常的癖好,江妩很怀疑是上学的经历让女儿形成了这样的性取向。
也许不该让女儿跳级。
可现在说这个已经晚了。
“嗯。”童谣低头转着手上的戒指,“我一直都喜欢女生。”
“那你怎么从来都不说?”江妩皱眉,看着这戒指就膈应,仿佛这个戒指把她的女儿抢走了。
“因为没碰见喜欢的。”
她看向江妩,眼中荡漾温柔的水波,“妈,我没骗你,我第一次碰到喜欢的人。”
“可她还是个学生,她心智不成熟,你怎么保证她能一直喜欢你?她将来可能混吃等死,可能好吃懒做,这种人街上一抓一大把,”江妩眉头几乎要挤在一起了,“你为她做了那么多,她为你做过什么?”
“我不需要她为我做什么,”童谣笑了笑,“妈,我怎么找一个肯定一直喜欢我的人啊。这种事瞬息万变的,我都不能保证一直喜欢一个人,不喜欢了,不爱了,就分手呗。她在努力,我看得到,如果你愿意去看,你也看得到。”
江妩的思想很家长,自己的宝贝女儿,你不能保证一辈子爱她,那你就不能娶她。你还不能平庸,你得是事业有成的杰出青年。所以她比起女儿选择的对象,更倾向于自己替女儿挑选的良人——因为家长都觉得自己看人不会错。
“你要是喜欢女生,我给你找个熟悉的圈子里的,你比较比较,别在一棵树上吊死,而且还是棵歪脖子树。”江妩依旧坚持,“你不需要别人为你做什么,可我也不想你找一个需要你做这做那为别人操心的。”
“我没为她做什么,我只是过来安慰她……”
“更好的医院,你不帮她换?好医生不需要你帮她找?她们家自己能抢到床位,预约到好医生?万一手术失败,你帮不帮承担后续费用?”江妩说,“你要是不想,当我没说。”
童谣沉默了。
她当然想。江妩说的每一个,都是她打算做的。
没有江妩的同意,她就像被拎出鱼缸的金鱼,再怎么扑腾,也溅不起水花。
“妈……”
她的声音突然发颤。
“求你了。”
江妩的手握紧,低声说:
“少跟我装可怜。”
她吃软不吃硬,在看到一向优秀的女儿祈求她的瞬间,她心软了。可母亲的职责还支撑着她,她深知孩子不能由着他们自己发展……
“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妈。”童谣带着哭腔说,“我们还年轻,如果真的不合适,也有机会从新来过。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喜欢的人……”
江妩很少看见女儿掉眼泪。
或者说几乎没有过。
童谣含着金汤匙出生,是全家的宠儿,没人会让她哭。每想到这,江妩就愈发怀疑是那个阮茜给女儿下了什么迷魂药,能引发女儿这样强烈的情绪波动。
即使她知道,女儿可能是装的。也许本来有些伤心的意思,就顺水推舟地痛哭出声,这样的把戏并没有多高明。
但也没有一个母亲愿意还孩子哭。
“好了好了。”江妩捂着胸口,闭上眼睛,“等她毕业再说,行了吧?”
孩子不能由着他们自己发展,否则容易撞得头破血流,可自家孩子不撞南墙不回头,她拉也拉不住,只希望能撞轻点,到时她作为母亲还能帮忙包扎一下伤口。
年轻确实是资本,如果童谣二十大几了,江妩觉得自己绝不会给女儿这样的机会。
她从来不认为这段感情会成功。那个阮茜才16岁,未来的变数不知多少。16岁的年纪,对什么都好奇,最容易变心,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就能喜欢那个。
但有一段失败的情感经验未必是坏事。
“我就知道,妈对我最好了。”童谣破涕为笑,比掉眼泪更少见地、抱着江妩,撒了个娇。
“滚滚滚。”一想到女儿都是为了某个女学生,江妩心里就气,“抱你的小情人去。”
但她也没动作,女儿难得撒娇一次,说不定都没下次了。
父母只希望孩子走上一条笔直的康庄大道。
如果走上弯路,没有能力的家庭只能担惊受怕,就算是有能力的家庭,对待微妙的情感,也束手无策。好在,除了情伤,她还是有能力为女儿挡下其他的伤害。
江妩和童谣上楼时没有乘电梯,而是一步一步踩着台阶走上。母女之间的相处其实并不需要说什么话,陪伴就是最温暖的幸福。
童谣突然意识到,工作后,她陪家人的时间很少。
医院的墙上,每一层都写着名言警句。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妈,阮茜爸爸的病房就在前面。”
“嗯,”江妩停下,“我就不过去了。”
“啊?”童谣讶异,“那你上来干嘛?”
“想陪你走一下,不行吗?”江妩没好气地说,“没良心的。”
有了媳妇忘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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