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今天的风儿甚是喧嚣
童谣一怔,许久过后,她闭上眼,说:
“我觉得……两者都有。”
童建生问:“哪个因素更多?”
童谣闷闷的,没有说话。
童建生明白了,他叹息道:
“谣谣,你是老师,老师该怎么当你还是没学会。从你进一中我就有这种担忧,你这性格不太适合当老师。不想得罪学生,那是班干部才有的心理,你是老师,怎么能这么想呢?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想着和学生做朋友,该骂就骂,就算他们现在讨厌你,恨你,以后他们会感激你的。”
童谣咬着唇,把脸埋进膝盖里,说:
“……我知道。”
严师出高徒,谁都知道。
可她好像做不到,那些学生越喜欢她,她就越凶不起来。你凶他们,就好像背叛了你们之间的友谊,就好像你让他们失望了。她喜欢被学生欢迎的感觉,这种感觉给了她很多“她很优秀”、“她给了他们很多帮助”的错觉,像漫天的泡泡围在她的身边,她想出去,却不忍心撞破任何一个。
这些漂亮又脆弱的泡沫,终究被童建生无情地戳破——她和学生不该是朋友,或者说学生可以把她当朋友,但她必须把自己当老师。
“我现在又不在一中,你说大伯怎么帮你?”童建生无奈道。
童谣抹抹眼泪,哽咽道:
“打扰大伯了……我自己可以解决。”
“你可以个头!”童建生也就吓一吓自家侄女,“周六是吧,我让老陈陪你去见那个家长,我怕那家长对你有偏见,你到时候就别说话,老陈会帮你解决的。”
“……陈主任?”
教务主任,是童建生一手提拔的,本来该接任他,却不想空降了一个楼彧。童谣和楼彧闹掰了,也是陈主任在其中当润滑油说好话。
童谣看向镜子,里面的人眼睛哭得红通通的,把事情交给别人,她觉得自己像个逃兵,很可耻。
“嗯。”童建生说,“这件事,家长是最不希望闹大的。像这种严重违反学生行为规范、影响校风的行为,学校是可以进行劝退的。一般家长都不会让学校知道,找个理由请假偷偷去打胎,不出什么安全问题她不会找你麻烦的。”
她湿润的睫毛轻轻颤抖:“就……这样?”
“你以为会怎么样?她来学校找你麻烦,然后你被处分,她女儿退学?这叫双输。这种事没有家长愿意往外说,除非被人爆出来。”童建生道,“我让老陈去处理,不然你看着比较好欺负。”
位置越高的人,处理问题就越简单。至少当别人问“你能负责吗”的时候,他可以站出来,说“能”。
童谣于心不安,在这次事件里,杨柳,杨柳妈妈,是最弱势的群体。为了学业,为了名声,她们不敢声张,还要承担风险,而推波助澜的自己,却轻飘飘地从中摘了出来,不会受到一点责罚。
让陈主任知道后,这件事就不再是几个人之间的秘密。用“不开除”换来“不追究”,更像一种威胁。杨柳不想让别人知道,出于信任,把怀孕的事实告诉她,她却……
如果杨柳起初不告诉自己,而是和王子健妈妈去医院,就根本不会有被开除的风险,现在反而要受制于人。
她觉得自己好像进入了一个怪圈,好像怎么做都是错的。
她应该受到惩罚,可没有人会来惩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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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放学,童谣把杨柳带到校门口,后面是王子健和陈主任。她发觉杨柳颤了颤,果不其然,她的父母就在前面。杨柳的父亲是个高大的男人,拳头捏得死死的,看着王子健的眼神像带着火。王子健的父母也来了,站在一边,两家人碰面,尴尬无比。
“你这孩子,给我过来。”杨柳妈妈把杨柳扯到身边,一想到女儿有身孕,力道又轻了点,“你这造的什么孽啊!”
几天时间下来,多少都冷静了。
“我订了饭店,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解决吧。”陈主任说,“童老师,你先回去。”
“啊?可是……”
“没订你的座位。”陈主任把话说死,童谣哑口无言。
她站在校门口,注视他们远去,脚挪不动步子。她从未觉得等待是这么痛苦的事,她迫切地想知道结果,想打电话问,又怕打扰了他们。
终于,在三个小时后,她的电话响了。
陈主任在电话里说:“搞定了。”
她连忙问结果怎么样,陈主任说:
“王子健他们家出流产和疗养费,我帮杨柳请假十天,他们本来就没怎么打算追究你,怕孩子被开除,主要是两家人在互掐。”
事情解决了。
解决得好吗?好,恐怕不能更好了。几周过后,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可是……
“对了,还有件事,”陈主任说,“你大伯,他说要让你得个教训,还是要给你点处分。”
童谣抿唇,轻声说:
“我接受。”
她罪有应得。
“别的处分也不好下,要研究讨论,你大伯的意思是,你下学期就别带毕业班了,去带高一,好好锻炼一下和学生相处的能力,这学期过了你自己去说。”
带毕业班,是老师晋升路上重要的一环,推迟她带高三,确实是一个不小的惩罚,而且还不需要复杂的惩罚程序。
童谣愣住,她迟疑了,这个惩罚,童建生和陈主任可能觉得合适,却正中她的死穴。
“我……我知道了。”
“行,那我先挂了。”
电话挂了,她还傻傻地放在耳边。
下学期……不带七班和四班?
她觉得这简直是要她的命。
周六的夜晚,留校的学生在教室自习。她从办公室出来,望向七班,心中一阵难过。她不知不觉地走到七班门口,学生们有的学习,有的玩手机,都在安安静静做自己的事。
她收拾了一下心情,突然发现,阮茜不在。软软是留校生,这个时候应该在才对……
“童老师?”
朦胧的喊声在她身后。她回头,发现小姑娘眼睛无神地看着她,手缩在衣袖里,还隔着袖子握着几盒药。
“你去哪了?”颦蹙间,她握起小姑娘的手,发现都是感冒药和退烧药,“你感冒加重了?”
小姑娘朝她一笑,又傻又萌。
“前几天我给你的药没效果是不是?量体温没?多少度了?”
她一梭子连环炮小姑娘也不懵,软糯糯地回答:
“晚上在阳台学习,着凉了,在医务室量的38.6度。”
“这么高?”上午上课都没看出来小姑娘不舒服。童谣顾不上那么多,把小姑娘拉到走廊上,拿自己额头去贴,果然烫得厉害,她皱了皱眉,“别逞强了,到我那休息去。”
“带书包……”
“不准带。”她拉着小姑娘的手往宿舍走,因为发烧,阮茜脑袋昏沉沉的,回去的路上一声不吭,娃娃一样乖巧。
到了宿舍,童谣把小姑娘扶到床上,碰到舒适的床,小姑娘瞬间慵懒得不想动。发烧带着眼睛也疼,所以她闭着眼,身体像是融化在了床上。
“发烧多久了?怎么才去开药?”童谣坐在床上,把拧干的毛巾搭在小姑娘的额头,叹了口气,“算了,说话难受就别说了。这几天住我这,免得你在寝室又熬夜学习。”
小姑娘睁开眼,眼睛里有光。发烧再难受,她此时心里也是幸福更多。
敷了一会儿,童谣把毛巾取下,重新打湿,这时,她听见软软问:
“童老师……不开心吗?”
“嗯?”
“你来七班时我就跟在你后面,跟了好久,感觉你不开心。”
童谣愣了会儿,那时的她确实心不在焉,她脑补了下那个场景,忍不住吐槽:
“你是尾行痴汉吗?”
阮茜不以为耻:“嗯!”
“讨打。”当然,也舍不得打。
她叹了口气,把毛巾盖在小姑娘头上,装作不经意地问:
“高三给你们换个经验丰富的数学老师怎么样?”
小姑娘看着她,说:
“不怎么样。
“我们只要童老师。”
童谣的手顿了顿,朝阮茜一笑:
“嗯。”
我也只要你们。
她想任性一次,换个处分,哪怕一辈子不评职称也无所谓。
第一百一十章:共眠
发烧的小姑娘在床上哼哼唧唧,童谣一时间走不开,只好把电脑都搬到了床头柜,做PPT做着做着还时不时要回头看几眼才放心。
“除了发热还有什么症状?”她做完一页,问。
“咳……有点咳嗽……”阮茜把自己蜷缩成团,一会儿觉得不舒服又开始平躺,“头晕,无力。”
“医生给你开的布洛芬吃没?”
“还没……”
童谣摸摸小姑娘热热的脸,说:
“我帮你去倒水,我们吃药了。”
她走到客厅接了杯水,把水兑温,进房间,把药一颗颗抠出来,小姑娘看着她,突然发笑。
童谣抬眼:“笑什么。”
阮茜:“童老师把药板挖得好整齐。”
童谣低头,微窘,果然,那些胶囊被她拿出来,铝箔被她扣得整整齐齐,像一排胶囊的棺材被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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