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今天的风儿甚是喧嚣
但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纸终究包不住火。
在一个刚下完绵绵春雨的夜晚,石仁杰带着鸭舌帽,刚翻到墙头,一道手电筒的光就朝他扫来。是巡逻的保安,保安快步跑向围墙,大喝“站住”,石仁杰吓得魂飞魄散,连忙翻下墙,撒腿就跑,连鞋都掉了一只。
保安还是慢了一拍,翻过墙,石仁杰已经跑没影了。
保安不是学生处主任,只要不是小偷他就放心了,也没去男寝询问,毕竟这么晚了。第二天,保安给领导汇报,正巧学生处张主任在和楼彧谈话,楼彧一问,勃然大怒,她的学校,绝不允许有这种翻墙出去的害群之马。
于是,下令严查。
但学校也慢了一拍,早上,石仁杰已经翻回来了,学校什么都没查到,看监控也只看了个鸭舌帽,校服没有辨识度,又根本看不清脸,让楼彧火冒三丈。
早读。
学生们正在背书,石仁杰昏昏欲睡,庆幸自己昨晚没被抓住。但这时,广播响了。
“喂,喂。”
“同学们好,我是学生处张振华主任。”
教室瞬间安静,大家都想听听有什么事能让学校中断早读。
“昨天晚上,我们学校发生了一件我非常不想看到的事,凌晨一点,一点啊,有一个男生,居然翻墙出去了。”
学生们纷纷惊叹,多数人都是乖宝宝,哪里敢做这种事,想都不敢想。
“我们的保卫科人员,没有抓住他,但他在现场留下了一只鞋。”
“噗。”有人笑出声,这他妈不是灰姑娘的剧情吗?鞋都丢了,也太丢脸太狼狈了吧?
石仁杰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他早上翻墙进来,在寝室换了双新鞋,应该不会被发现,可现在仍然不安。
“我们把这只鞋的照片贴在公告栏了,班主任也发到了每个班的班群,我希望有同学可以向老师指认这是谁。发生这种事,影响极其恶劣,学校非常重视!这位男生,我希望你能自己站出来,不然等我们找到你,学校的处罚只会更重,不排除会开除你!”
江一鸣捂着肚子狂笑,说这是哪个傻逼。
阮茜觉得脑中有什么闪过,她下意识看向石仁杰的方向,目睹了他苍白的脸色。
下了早读,一群人在楼下的公告栏围观那只鞋。
没人认出来。
阮茜挤进去,看向照片,愣住。
这是石仁杰的鞋。
她之所以记得,是因为那天江一鸣和石仁杰打架,石仁杰摔到地上时,鞋子正好朝着她的方向。结合他被收了手机还能网恋,她瞬间就联想到了石仁杰。
“翻墙出去的是石仁杰。”
当阮茜把这件事告诉江一鸣时,江一鸣笑不出来了。
他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沉重,他只是想整蛊一下那个讨厌的人,顶多让他出丑,没想让石仁杰违反校规、面临开除的风险。
“你那个小茶的号,赶紧和他分了吧。”阮茜劝道,“就说要专心学习了之类的。”
江一鸣沉默半晌,说:
“可是……他没手机,小茶怎么和他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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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仁杰心惊胆战地熬过了几天。
学校没有抓出他,于是,他的心又开始活络。几天没联系小茶了,小茶会怎么想?会不会给他发了很多信息?游戏好几天没上了,有没有出什么新活动?公会会不会把自己踢了?
他越想越不放心。
他又忍了几天,风声似乎过去了,凌晨一点,他终于再次溜出寝室,观察许久,确定围墙那没有人巡逻。他麻利地带上口罩和帽子,铤而走险,翻上墙,一气呵成。
但刚落地,就被蹲在墙外面的保安抓个正着。
第一百零五章:小任性
通报批评:
3月9日至3月13日,高二七班石仁杰同学晚上屡次翻墙出校上网,其行为严重违反校纪校规,且在学校发出警告后仍在3月19日翻墙出校,被保卫科人员当场抓获。
根据《市一中学生违纪处分条例》,经研究决定,给以石仁杰同学开除学籍处分。
希望其他同学能引以为戒,认真学习,遵守校纪校规,做文明的一中人。
3月21日,教务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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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仁杰翻墙被抓的那天,是周五的晚上。
第二天他没来,其他人也不关心,科任老师也以为是请了病假。知道他被抓了的,也只有教务处,班主任和石仁杰从老家赶来的母亲。
当教务处的公告贴出来时,已经是周日晚上,一切都尘埃落定。
童谣周末忙着给学生们补课,也是晚上看了通知才知道,有人被开除了。
居然还是七班的。
她想起那天自己和石仁杰的对话,忍不住想,如果那时候自己再严厉点,向他的母亲强调那200块的严重性、追问开销的下落,会不会不是这样的结局?
明明是个成绩不错的学生,却好像一下子就堕落了,连下一次考试都没来,速度快到她们这些老师来不及反应。
她犹豫着站在教务处门口,也不知道自己想干嘛。询问?经过已经写得明明白白,没什么可问的。求情?她不知道石仁杰具体是什么样的人,只知道点他回答问题时,班上其他人会嘲讽似的起哄,八成人缘不好,但论学习,石仁杰以前的学习态度完全没得说。
这也是大多数老师惋惜的一点。
奈何作贼。
况且,她也没有什么求情的资本了。没了童建生,她就是个新人,学校的水一点都不浅,掺和进去只会湿了自己的鞋。这是楼彧第二次立威了,自己要是又跳出来,恐怕会让楼彧发疯。
她干涉不了高层的决定。
——好吧,都是借口。
若是软软出了事,她肯定不惜一切也要从学校手里抢人,至少……让学校再给一次机会。
但她的小姑娘不会做这种事。
她站了会儿,里面的办公室传来女人的哭声。
“老师,再给他一次机会吧,我求求你……”
“妈,你别求他。”石仁杰的声音一反常态地清晰,“他就是看不起我们。”
“你还说!你怎么这么浑啊,快跟老师道歉!”
“我不!”
随后,童谣听见一声响亮的耳光,还有教务主任平静的声音,像是宣判:
“你这样,以后不会有出息的,我说的。”
办公室的门被“砰”的一声撞开,石仁杰怒气腾腾地冲出来,回头说他受够了,他受够了在学校看别人的脸色,他受够了被别人看不起。他喜欢游戏里的无拘无束被人景仰,他觉得那群混混说得太对了,读书有什么用,还不是给人打工?
他要成为一名职业选手,又能赚钱又能玩得开心,到时候他已经赚了钱,这群看不起他的同学还在读书花父母的钱,那时,他会得意洋洋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打肿他们的脸!
童谣目睹了这一幕,再看向办公室,里面只剩石仁杰哭泣的母亲。
教务主任抖抖衣服,走出来,童谣迟疑片刻,问:
“主任,出去上网……就要开除吗?会不会太重了?”
主任摇头:“一般是不会开除的,但他这个性质太恶劣了,我们专门强调了这种事的严重性,他还敢顶风作案,毫无敬畏之心,更无悔过之意,经过联合讨论,我们才决定开除他的。”
也是。
在张主任广播讲话之后还翻墙出去,简直是打学校的脸。
于是,事情潦草收场。对于老师来说,这不过是个老生常谈的、好学生堕落的故事而已,跟医生见惯了生老病死一样。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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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江一鸣看到通报批评时,他背脊发凉,突然喘不上气。
他很清楚,石仁杰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这的。
石仁杰是被他们赶出学校的。
这一刻,石仁杰的缺点仿佛少了,他只记得石仁杰成绩好,前途无量,自己的玩笑像是一只小小的游鸟,却撞下了一架一展宏图的飞机,又或者是一把小弹弓,射穿了雏鹰的翅膀。
石仁杰是骄傲的,甚至是自负的,他可以向别人下战书,可以专心做自己的事,并认为自己是对的,他像一只乌龟,不好看,行动迟缓,跑不过那些勤奋的兔子,但仍然超过了一些懒惰的。他虽然身体脆弱,却背着重重的、名为骄傲和奋斗的壳,用这个壳把自己保护得严严实实。
但有一天,他脱离了壳。把他骗出壳的,是几个男生精心策划的整蛊。没了壳的保护,他接触到了外界的诱惑,没了壳的重量,他突然发现如此轻松。既然有捷径可走,他为什么要负重前行?
也许只有在很多年后,他遭遇风吹雨打时,才会想念当初丢弃的那个笨重却可靠的盾牌。
而江一鸣,以及许昊等人,整个晚自习都是沉默的。
他们觉得自己可能毁了别人的一生。
以石仁杰的成绩,一中前两百,全省前两千,已经超过了99.5%的学生。
沉重的罪恶感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他们不敢再上小茶那个QQ,他们能从这个QQ上看见自己罪恶的一面。于是,小茶成了一个不再跳动的灰色头像,将这段往事封埋。
班上的早读,再没有突兀又大声的朗诵了,大家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去看那个座位,椅子空空,书还堆在桌上,没人清理,摊开的笔记本写得很用心。
所有人都明白,石仁杰是真的放弃了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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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放学,阮茜背上书包,经过操场时,望向那个墙最矮的角落。
那些被敲断的尖刺,不知何时补了上去,以后大概不会有人敢翻了。
她想,石仁杰被开除,其实没有一个人心里好受。
——也许石仁杰自己是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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