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伊巍蟹
费舍尔的目光看看向那场景,场景里是一条被月光洒满了的走廊通道,朝着走廊向外,则是被皇家园林师精心修剪过的庭院。
月光凝练,走廊中,无数繁杂花纹镌刻在旁边的墙壁与柱子上,黄金色的三环圆纹表示那里正是纳黎王室居住的黄金宫。
而此时此刻,一位穿着短袍的男人靠在那走廊的正中,低头看着外面那被月色铺满的庭院。
那男人一头金色的长发,容貌颇为俊秀,只是脸色太过于苍白以至于让人怀疑是不是做了什么透支身体的事情,正是之前提到过的二王子,伦西斯·葛德林。
黑雾的视角十分隐蔽,在距离伦西斯王子很后面的走廊拐角处偷偷打量,一看就是德克斯特躲在走廊后面偷听。
没等几秒,那边,伦西斯的王子便断断续续地传来,不过好在费舍尔能大致听清他话语中的意思是什么,
“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没有把她抓住?父王的情况你们难道不清楚吗?”
费舍尔的眉头微微皱起,聚精会神地看着黑雾之中的景象。
自从伦西斯说话之后,庭院之中一片安静,没有任何回话,但伦西斯却像是得到了回应一样,接着说了下一句话,
“别说什么他这周需要休息,再拖下去一秒、一天、一周情况都有可能恶化,我们之前已经说好了的……施瓦利访问的事情你们办砸了,这件事情绝对不能有错,知道吗!”
伦西斯那苍白的侧颜有一些狰狞,和平日里那沉默寡言的形象相差甚远。
等待这句话说完后,他对着安静的庭院喘息了好一会,似乎等对方没有再回话之后他才恨恨地扫了一眼周围,朝着走廊的另外一头走去,只留下安静的庭院与月色。
黑雾的影像逐渐消失,那轮转的黑雾也如同漩涡一样缓慢缩紧,最后回到了德克斯特袖子上的袖口上。
“伦西斯经常去那里与其他人交流,在之前我还拍到过他在纳特翁街隐藏身份与其他人交流的照片。”
眼前的德克斯特表情复杂,伸手接过了身旁礼仪官递过来的文件,他把那些文件丢给了费舍尔,同时将身前的杯子递给了身后的礼仪官,示意他为自己再添一杯牛奶。
费舍尔打量了一下那些文件,全部都是隐事局对于那场袭击的报告,还有一堆以刁钻角度拍下的照片或是魔法记录,只要王子想,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跟踪谁。
“费舍尔卿,我们就不藏着掩着了吧,伦西斯参与了与施瓦利代表团收到袭击有关的恐怖行动,我猜测费舍尔卿对于这件事情有眉目,对吧?”
费舍尔挑了挑眉毛,没有立刻回应德克斯特的问题,反而是笑道,
“既然王子殿下已经确认您的胞弟参与了恐怖行动,您大可以将其软禁审问本人获得更多的线索不是吗?”
德克斯特听后却叹了一口气,将身体靠在了背后的椅子上,对着费舍尔竖起了一根手指,
“费舍尔卿,我来和你谈一谈黄金宫内的现状吧。首先,父王的身体非常差劲,基本不理政事,但毕竟他没有离开人世一天,他就依然是纳黎帝国的葛德林九世国王陛下,同时也是我的生父。”
“父王最近的状态很怪,生命的垂危让他的性情大变,每天对于我汇报的政务毫无兴趣,只待在他的寝宫里闭门不出。之前还能出来与我们一起享用晚餐,现在直接是整天见不到他老人家,不知道在寝宫里面干些什么……”
“伊丽莎白不能参与政事,虽然与我交流不多,但也是忠于职守;伊莎贝尔和塞雷克特年纪还小,对于政事的影响可以忽略不计;唯独伦西斯,竟然敢另辟蹊径将获得王位的希望寄托在这种不正当的手段上。虽然如今财政大权尽在我手,未来的齿轮接续转动我也依旧会是那个克继大统的人,但毕竟父王还没有离开人世……”
德克斯特叹了一口气,用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对着眼前的费舍尔感叹道,
“人们经常说一个英雄的故事终结于自己的中年,因为一旦到了晚年,疾病、死亡将会如同附骨之蛆一样环绕你,曲解任何英雄曾经高尚的意志,将他变成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模样……伦西斯这样行事,若是没有父王的意愿在背后指示,我是定然不相信的,你刚才也听见了他对话的内容了。费舍尔卿,我不想当一位不孝子,所以伦西斯的事情私底下解决当然是最好的……”
“在你辞职的前一天晚上,实际上隐事局发现了当时有其他人侵入了圣纳黎大学。那位逃走的亚人女学生实际上不是你辞职的真正原因吧,那天晚上发动袭击的人才是导致你辞职的诱因……怎么样,费舍尔卿,听完这些,你可以告诉我和伦西斯勾结的,袭击施瓦利代表团的人到底是谁了吧?”
听完德克斯特的话语,费舍尔沉吟片刻,伸手在自己的杯子里沾惹了一些牛奶,在桌子上写下了“粉红馆”的名字。
他没有直接写出真正的幕后黑手是布莱克,如果对方和布莱克有勾结,也只能推断出费舍尔其实只知道第一层的信息,根本不知道愈合房以及背后操纵开拓公司的布莱克。
但德克斯特只是看了那名字一眼,他便轻轻朝着桌面挥手,这次,他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亮起了幽邃的光芒,瞬间将桌子上的痕迹给吞没,让它化作了一道白雾消失在了原地。
而同时,他的表情也变得十分严峻,显然从费舍尔所写的“粉红馆”这一个单词看见了后面巨大的网络,他抬起头来看向费舍尔问道,
“费舍尔卿,你知道这一座娱乐场所后面站着的人是谁吗?”
费舍尔没回答他,只是抬眼看他,反问道,
“德克斯特王子难道害怕了?”
“……哈哈,那倒也不至于,只是确认一下费舍尔卿是不是了解其中具体的缘由……”
在看见费舍尔的神色之后,德克斯特长出了一口气,伸手端起旁边的杯子,一口把其中冷却了一些的牛奶一饮而尽,随后说道,
“他年轻时和我父王一起缔造了如今这个被开拓裹挟着向前发展的帝国,当年他们是无话不谈的挚友,小时我也见过他许多回……我只是没想到,最后他选择了伦西斯,而不是我。”
“或许他根本不在意选择谁,他只是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而已。”
“哈,说得有道理,我不应该在乎这个……如果是布莱克的话,我想想,这个周末愈合房会有一个慈善活动,届时伦西斯会参加……哦,这样似乎就能说通了……”
德克斯特的声音沉稳,不用费舍尔说太多就能自行猜测出很多事情来,
“我明白了,看来这个周末的慈善宴会会变得很热闹了……最后一个问题,费舍尔卿,问完我就会离开,不会干扰你的好事。不如说,可能在某种意义上还会帮你不少,毕竟这个周末之后可能伦西斯就不会再踏出黄金宫一步了。”
“请说。”
“伦西斯正在寻找的人是不是那位逃走的圣纳黎大学的亚人女孩?”
听完德克斯特的询问,费舍尔没有先一步回答,反倒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反问道,
“我听说不久之前德克斯特王子曾经收到过一封匿名的信件,内容是祝贺您三十四岁的生日的,听说还是一位亚人赠送给您的……”
德克斯特微微一愣,随身伸手入自己的怀中,一下子抽出了一张被白色信封包裹的信件。
他当着费舍尔的面将那信封拆开,而后将里面的信件取出递给了费舍尔,同时笑着说道,
“费舍尔卿的消息非常灵通啊,确有此事,不过,那封信并不是给我的,我还以为是哪一位弟弟妹妹的恶作剧……”
现在才相处了半个小时不到,费舍尔已经对于这位素未相识过的王子性格有了一个大致的认识,他在对待自己臣下的时候十分喜欢推心置腹,怪不得伊丽莎白在皇家学院的时候说自己兄长的偶像是葛德林二世,那位“贤王”。
他将信件展开,只见里面用纳黎的语言歪歪扭扭的写着,
“祝贺你,三十四岁诞辰快乐,但愿你一切都好,距离约定归还日期还有一岁。”
“送信人:海之子。”
就只有这简单的两句话,其余什么都没有。
“什么约定,诞辰快乐,我一概不知。而且距离我的生日可还有三个月,虽然都是三十四岁,但真的会有人提前这么久送祝贺信吗?”
听着德克斯特的话语,费舍尔望着眼前的信件,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封信的确不是写给德克斯特的,至于是写给谁的……
费舍尔将信折好,递还给了眼前的德克斯特王子,随后开口说道,
“圣纳黎大学的事情是一件丑闻,伦西斯在借用您手下的力量帮他寻找他要找的人,而愈合房的手段您是知道的,如果真的有确切的证据我就不会从圣纳黎大学中辞职了。”
“虽然愈合房的证据很难寻找,不过伦西斯这个调皮捣蛋的弟弟可是实打实地出现在我面前的……”
德克斯特已经明白费舍尔的意思了,他理了理自己的西装随后站起身子来,沉稳的声音从他的口中发出,同时,他也已经快走到早餐店的门口了,
“周末的慈善晚会应该会十分热闹,费舍尔卿应该也会参加吧,到时候有我掺一手,你要做什么应当也会变得更加顺利一些……”
费舍尔不置可否,也从桌子的座位上起身来,他听懂了德克斯特同样会在慈善晚宴对伦西斯动手的企图,而他要对伦西斯动手,显然已经不准备装了,无论他背后是不是有葛德林九世的支持,他都会将伦西斯软禁起来。
在费舍尔看来,德克斯特实际上已经得到了非常多对于这件事情的猜测了,他最后过来询问费舍尔也只不过是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而已。
常人所说,德克斯特的“中庸”评价似乎也不算名副其实,至少费舍尔是这样感觉的。
“托殿下的福。”
德克斯特站在早餐店门口,对着身后的费舍尔微微一笑,甩下一句话之后便离开了早餐店,
“等完事了再请你吃早餐吧,费舍尔卿。”
费舍尔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刚刚准备离开,却突然被身后的店老板抓住了肩膀,等费舍尔疑惑地回头时,那店老板的神色有些紧张,但还是对着费舍尔伸出了几根手指,
“先生,先生,您和王子的早餐还没给钱呐!”
“??”
费舍尔扭头看向那已经离开这个街道的礼仪官和那沉稳的王子殿下,好像才听懂了他刚才说得话语一样。
看来这位王子的性格比他想象之中的还要更有意思一些,尤其是在抠门这件事情上,费舍尔还是第一次在圣纳黎找到比自己还厉害的绅士。
第114章 蚍蜉
被迫付了三十五欧早餐钱的费舍尔臭着脸从早餐店里走了出来,即使是费舍尔也不会料到自己竟然会被一位王子给坑了钱。
就这还学习葛德林二世呢,连几十欧的早餐钱都不愿意付?
吐槽归吐槽,不过此番德克斯特的来访费舍尔并不是没有收获,至少比那三十五欧的早餐钱要值钱更多。
德克斯特和伦西斯不对付是正常的,伦西斯比德克斯特小七岁,比伊丽莎白还要小一岁,但却是葛德林九世最疼爱的孩子,没有之一。
因为等再小一些的两位弟弟妹妹出生的时候,葛德林九世的原配王后已经去世很久了,于是葛德林九世对他们倾注的精力也同样大不如前几位王子公主,更多的时候还是兄长与姐姐来照料他们。
而伦西斯是原配王后所生的最小的那位王子,理所应当地受到了葛德林九世的偏爱,就像是对于自己那位王后的补偿一样。
不过偏爱归偏爱,如何选择继承人葛德林九世应当还是清醒的,他最好的选择就是德克斯特王子。
如今一国财政大权已经在德克斯特手中,伊丽莎白掌管军事毫不过问政事,没有继承大统的机会,只剩下伦西斯还在凭借着小手段挣扎。
不过明显从实力说来,伦西斯是玩不过德克斯特的,不然就不会被抓了这么多把柄和证据在德克斯特手中了。
如今的伦西斯就像是砧板上的肉块,周末的慈善晚会就是德克斯特要对伦西斯动刀的时间了,自己可以借助德克斯特动手的时间谋事,这也是他临走之时对自己表露的意思。
德克斯特这个长王子实际上很有意思,他有手段有魄力,但同样重视亲情与仁慈,不然就不会说要将伦西斯软禁在黄金宫里了。
同样的,即使他和伊丽莎白的交流很少,但其实没有计较她取走军权的意思,他实际上支持伊丽莎白自由地选择结婚对象,没有强迫改变她婚姻的想法。
想着想着,费舍尔便已经来到了纳黎柏翠银行处,按照计划把七万纳黎欧捐出去之后,银行的工作人员给克肯打了一个电话,费舍尔便轻而易举地拿到了一张翠绿色的慈善宴会入场券。
过程之轻松,速度之快简直超乎费舍尔的想象,即使是费舍尔也不得不感叹一句,在圣纳黎有关系是真的很好办事。
费舍尔从柏翠银行出来之后又朝着圣纳黎马车市场走去,真正购买马车是需要专门订做的,所以他现在去的马车市场基本都是提供出租服务的。
纳黎的开拓热体现在社会的方方面面,为了能够凑够本金,许多狂热的绅士孤注一掷地将自己家里的马车、宅院甚至是宠物都抵押给了纳黎的银行以此贷到第一桶本金,不过一旦他们还不上利息,这些东西就会以拍卖的形式流入纳黎市场。
许多颇有经商眼光的商人拍下了这些马车,因为这样不仅可以将它们出租给资金不够却需要排场的各种场合,例如婚礼什么的。还能将马车租给在圣纳黎提供客运服务的人,不然你以为之前费舍尔在街边经常能坐到马车是因为什么。
费舍尔自己是喜爱马车的,之前他自己的马车他就花了大价钱定制,还费了不少心思来装修,不仅在外面设计了很多暗槽和储物格子,还在里面放了一个延展空间的魔法,可谓是“移动的高级房屋”了。
那应该是能堪称顶级豪车的马车了,在纳黎境内都绝对是独一份,只不过拉法埃尔离开时费舍尔将那辆马车直接送给她了,不然那位龙人可就要徒步走半个大陆回自己的部落了。
想来现在它应该还在南大陆的某处待着生灰吧,那辆马车不适合作战,拉法埃尔应该不会随身将那马车带着打仗……
如今,重新变得拮据的费舍尔只能在马车市场里随意挑了一辆黑色内敛的马车,顺带租了两匹黑色的骏马用来拉车。
不仅是慈善晚会时需要用到,之后的几天,他还打算带茉莉离开纳黎的市区,去到圣纳黎东北方向的克莱因河上流去,那里人迹罕至又在山里,非常适合让茉莉练习如何平衡。
至于为什么去那里,这和周末的慈善晚会行动有关。
愈合房的位置非常幽静,正好处在克莱因河的中游流段,这非常符合它疗养院的定位。
但费舍尔真正考虑的是进入地下之后怎么带着茉莉脱身的事情,如果行动顺利当然是怎么进去怎么出来,但万一不顺利,费舍尔只能考虑用魔法在愈合房地下链接河道的地方将壁障打穿,然后顺着河流逃走。
在此之前,费舍尔还是想去踩踩点,将克莱因河的情况大致摸个清楚。
差不多快九点半的时候费舍尔才端着鸡肉回到自己的出租屋,玛莎女士已经去锻炼去了,等费舍尔推开自己房门的时候,茉莉正趴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一动不动,一看就是饿得快要虚脱了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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