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星
过了会,姜奶奶转回头来拿起已经用了许多许多年的茶杯喝了一口热茶,才堪堪将心中升起某种情绪压下。
纵使如此,池雨凉还是起身绕到姜奶奶那边坐在她的身旁,轻轻拍打她的后背来安慰。
她在伤心什么,大家都是心里明白的。
姜奶奶再次朝池雨凉挥挥手示意自己没事。
可再说话时的声音分明是多了几分哽咽。
"叶芷白…真是个好名字。我…我想起了一个孩子,是跟小姑娘你很像的名字…也是姓叶。"
"没事的奶奶,都过去了…"
池雨凉看见奶奶这样,她心里也很不好受。
其实她和叶芷白来之前有商量过。
因为名字是谐音,所以要不要介绍的时候不说名字,或者化用个假名,让姜奶奶别想起那些伤心事。
可是…最后两人都觉得,没有必要。
今天回家的目的,不就是想见见她吗。
以前的许许多多,都早已成为过往云烟。
原本,叶芷白没可能再与姜奶奶像以前那样开心闲聊了。
叶芷白不打算将重生的事情告诉这位老人,毕竟,上辈子已经过去了。
可一个恍惚之间,她想到了这样的方式。
如果说,以前的身份已经不能用了。
——那她以现在的身份,重新认识姜奶奶,不就可以了吗?
而在姜奶奶的心里,也一直都有儿时那个,有梦的孩子。
叶芷白拿起大茶杯,将已经稍凉的茶一饮而尽。
有点苦,但回味甘甜。
叶芷白起身,双手背在身后,坐到了院长奶奶的另一边。
没有波澜但实则有着许多情绪的声音,骤然响起。
"姜奶奶,您刚才说的那个跟我名字很像的孩子…是谁呀?您觉得…他是个好孩子吗?"
56.马上回来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叶芷白只管着轻轻闭起眼睛,听屋外的鸟鸣风语。听屋里的谆谆心声。
姜奶奶说的每一个字,叶芷白都愿意将其收藏在心底,品悟每一个音符在早已逝去的时间长河中落下所激起的浪花朵朵。
"小柏他是个命苦的孩子啊…我那年捡到他是在咱们孤儿院的门口,有些狠心不负责的家长就是这样…自己生了孩子,不愿意养,就扔到孤儿院这里,但是那些父母好歹会用纸条写下孩子的名字和生日啊…"
"但是小柏的父母更狠心,他们什么都没给孩子留下,就只有一床小被子裹着,就放在冰凉凉的石阶上,我看不得这些啊…把那孩子捡回来照顾,父母不行,但那孩子自己争气,那么小的小家伙竟然很少哭闹,买来奶粉也没有挑食的时候,还总是喜欢笑。"
"我觉得这孩子有志气,又看到咱们屋外那一棵柏树,志气高的像是松柏,又是秋天满院都是叶子,我就想着…要不就叫叶志柏吧?奶奶文化不高取不出好听的名字,可是我就是觉得这个名字很适合他!"
"名字就只是个名字…小柏争气,他老是跟我说啊…以后想坐飞机到天上去摘月亮,我就跟他说月亮怎么摘的下来呢?他说他就可以,然后,他就老是瞅着天空发呆,等那个飞机啊飞过去,就有飞机拉线,这孩子就跟着飞机拉线跑,没少摔跟头…"
说到这里…其实姜奶奶就已经说不下去了。
她抽出一片纸巾擦拭湿润泛红的眼眶,眼里所思所想满是遗憾。
后来他说他想走出去,翻过那堵围墙,去看看外边的大世界。
他又说他要拼命考上好大学,出身不好,那就靠努力来拼凑。
他还说他想有朝一日和小凉一起回到孤儿院,到那时候他希望自己不再是个穷小子,而是以一个成功者的姿态来让姜奶奶高兴,告诉她,志柏的确是志气如柏,没有辜负院长奶奶给他起的名字。
可这一切终究都化作了一场虚无缥缈的泡沫幻梦,就跟镜花水月一般永远沉在了孤儿院没有波澜的一方池水之间,寻而不见。
那个满腔热血挑战命运的男孩子倒在了围墙外很远的地方。
他走的很远,可能他早就追到了飞机拉线。
可这一切究竟如何…姜奶奶不知道了。
因为小柏没有如约再回来坐在这里,跟奶奶说说这些年考学的不易。
"他是我的骄傲。"
这句话,就是姜奶奶对叶芷白问题的回答。
您真的觉得他是个好孩子吗?
——他是我的骄傲。
叶芷白嘴角猛地颤抖一下,眼眶里唰的一下闪烁起一圈泪光。
与同样已经在悄悄抹眼泪的凉姐对视一眼,互相点点头,叶芷白从吱哟作响的椅子上站了起来。
在姜奶奶忧伤而困惑
的视线中,叶芷白将手掌放在自己心头的位置,平静的诉说着。
"奶奶,看得出来…您很喜欢这个孩子,他是个懂事努力有抱负的人。"
"是啊…就是可惜老天爷不留他,我真是没有办法…"
"嗯…其实…我和池雨凉姐姐认识,是在她替这位叶志柏办置后事的时候。"
"这…你们是在那种时候认识的吗?"
"对,当时我就觉得,对这个故事很是动容,而且那个男孩子和我的名字是谐音,这也算是一种巧合,于是在那之后,我就跟池雨凉姐姐成了朋友。"
"是的。"池雨凉放下手中纸巾说道,"当时,芷白小姐也帮了不少忙。"
"都是缘分呐…"
姜奶奶轻叹一声倚住座椅靠背,似乎是在感慨小凉和新朋友的相遇。
本以为叶芷白就只是想给自己讲述这样一个充满巧合的相遇相识。
可是姜奶奶没想到。
身旁的叶芷白,竟慢慢的,含蓄的,张开怀抱。
"奶奶。"
"我知道…您一定很想念他。"
"既然有这么多的巧合,我想给您一个拥抱。""您就当他回来过了…这样,行吗…?"
姜奶奶诧异起身。
直视着叶芷白眼眸深处的光彩。
一种没由来的酸楚让姜奶奶骤然一声哽咽,没做过多思考,就同样的,以笨拙的姿态展开苍老却有力的双臂。
——银发曳起一道流光。
义无反顾地拥抱上去,拥抱住那些年,遗憾错过的一切。
姜奶奶安慰着,用手掌轻轻拍打着面前这位"陌生女孩"的后背。
就如小时候哄叶志柏睡觉那般温柔温暖。
他走了。
她回来了。
他不会再来。
而她会常来。
一段小插曲过后,姜奶奶再和叶芷白聊天已经能放开许多了。
池雨凉也终于能好好地将叶芷白的身份介绍给姜奶奶听。
姜奶奶听完之后固然震惊,但是反应方面是独属于她的朴实。
"啊呀!全市首富家的孩子,那肯定是老有钱啊,芷白,你们家平时吃饭是不是每顿都得十个肉菜?那哪吃得完啊!"
"没…也没有那么多菜,吃饱就行。"
"对了对了,奶奶我就觉得,甭管咱有没有钱,吃得好睡的暖,这就行了,你看咱们孤儿院现在哪间房没有个空调,孩子们生活水平真是改善不少咯!"
"那真好。"池雨凉听见这个也觉得高兴,"我上回过来奶奶你不就跟我说了吗,市里决定给咱们院增加拨款,这是奶奶的功劳,这些年你这么辛苦带出这些孩子,市里也都有目共睹,多给点钱也是应该的。"
"光靠老太太我自己哪行?市里给的钱是多了,但要是说把院里翻修成这样那肯定不够,现在能每间房都装上空调和太阳能,还是多亏了你们这些出息孩子,尤其是你啊小
凉,这些年前前后后的,是不是给咱院里捐了快十部空调了?"
"哈…应该差不多?嘘…奶奶你就别说这些啦。"
"你这孩子,做好事还不能说吗,就该夸奖。"
池雨凉无奈苦笑看着略显震惊的叶芷白,她只能苦笑。
哈啊…没想到奶奶突然说到这事,小白好像并不知道呀。
当然不知道啊…!
叶芷白这还是刚知道凉姐这些年还给孤儿院捐赠来着!
当然不会说。
池雨凉之前是觉得,小白生活的很苦,要是把这件事告诉她,她肯定会更加拼命的打工赚钱也想给孤儿院做份贡献,那样的话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小芷白嗔怪着瞅了凉姐一眼,但是她懂事,也没有多说什么,她能够理解凉姐的好意。
真是的…虽然当时我捐不起空调,但是偶尔往院里买点零食还是可以的呀。
不过…凉姐的慈善举动还真是给叶芷白提供了思路。
以前我确实过的很寒酸,照顾自己都费劲,没有余力去考虑那么多。
但是现在…情况可不太一样了。
我家还是有点钱的嗷。
之前手头上钱多,叶芷白也不知道该怎么花,买的东西不需要那就没有啥消费意义。
而能帮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帮姜奶奶贡献一份力所能及的力量,这才是最有价值的消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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