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是妖怪 第95章

作者:山间全是松子

  “哪有那么夸张。”

  “你现在身体跟百岁老人差不多,半年前还受了重伤,走一步路要多疼你自己清楚。”

  风无理只是呵呵一笑,看着说起话来没完没了的王西楼,他现在经常分不清,这是五百年前还是五百年后了。

  王西楼白了他一眼。

  天寒,他身体虚弱,冷得会难受,王西楼就去屋里给他拿了条毯子盖在身上,守在他身边。

  两人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

  风无理抓着她的手,问她,自己要老死了,她会不会难过。

  沉默了很久;

  院墙上飞来两只春燕,互啄羽翼,叽喳个不停。

  她把他苍老的手掌放在自己脸上。

  “不准说这些了,都要难受死了。”

  面具下风无理看着面前的女子,愣了很久。

  一年前第一次遇到的消瘦女子身影,那个始终冷着一张脸,那个打着伞,独自走过江南,说不要再跟过来的女子。

  跟今年的冬雪一起消融了。

  那个孤单落寞,带着寒意的王西楼,逐渐和眼前的,和五百年后的王西楼重合。

  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这样啊。

  他好像知道无名让自己找到她,是什么意思了。

第一百零二章 回归

  “不要难受,再等一下,可能要让你再等一段时间,我会回来陪你的。”

  如今便已经是油尽灯枯了,他没了顾忌,说着些听起来神神叨叨的话。

  王西楼听不懂,只当他是到最后了,还喜欢说些不着调的话。

  这家伙就是总喜欢说些幻想一样的玩笑话。

  她就笑着说,“我会院子里种上木香花,十里飘香,你寻着花香就知道家在哪里。”

  “还要我自己回来啊,你不去接我吗?”

  “懒死你得了,还要我接你。”

  “不要去找灶君麻烦,你不是仙人的对手。”

  “打不过我也要把他窝踹了!”

  “可惜忙碌了一整年,拾掇了那么久,还以为能看到这院子里的花开。”

  “我每年都会照顾好这些花的,你回来的时候就能看到他们开花。”

  “你一个人行吗?笨手笨脚的。”

  她恼火地瞪了这家伙一眼,都最后了,还要损自己一嘴,真是讨打。

  泪水在她脸上静静流淌着,王西楼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只觉得握着的手越来越冷,她慌张无措。

  那人把面具摘了下来。

  戴在了她脸上。

  “王西楼哭的样子,我不是很想看到的。”他笑着说。

  她透过面具的两个瞳孔,看到一张年轻人的脸,对方穿着第一次见面时的古怪衣服,笑容俊朗。

  “唱支曲儿给我听吧。”他道。

  不多时,院子里就响起轻轻的哼唱。

  那是很好听的。

  可惜带着哭腔,没几句是在调子上的。

  “唱得真难听。”

  “讨打。”

  他化作漫天萤火,和她脸上的面具一起消散在天地之间。

  院子里空落落的。

  王西楼这才发现,家里原来是那么冷清。

  她愣神了很久,很久,随后如无事发生一样,把屋子地给扫了,又去把衣服晾洗了,晾完衣服后把米缸的米倒满,因为没人捣乱了,这些家务都很快就完成了,等到中午她把饭菜都端出来,看着放在桌子对面的碗筷。

  “怎么还打了两碗饭……”

  她想笑自己糊涂,但已经泣不成声。

  过了几天,附近的人都知道,王家那个总是戴着面具的男人离世了。

  王西楼穿着一身白衣,门前飘零着纸钱,杨捕头,尚夫子,附近的邻里叹着气,王西楼却只是笑,温温柔柔地跟每一个来哀悼的人表达感谢。

  她说那人不喜欢她冷冰冰的,也不喜欢看她哭,还是多笑笑好。

  那家花店从此也便不再卖花,改卖了香烛。

  院子里的花,不能卖的,得等他回来时候,让他看看,自己能不能一个人照顾好。

  不能被小瞧了不是。

  “怎么就跟他一样,喜欢说这些胡话来了。”

  她喜欢去听戏曲,也喜欢自己哼唱,别说还挺像那么回事。

  春分又至,春雨如酥。

  这江南,满目都是他的痕迹。

  院子里的花,开了,雨打在花瓣上,落到土里。

  又是一百多年后,王西楼修炼出第七个影子,前往灶君的地盘。

  那一战打了半个多月,那一片的山岳一半是冰雪,一半是熔岩。

  灶君的仙府也被破坏成废墟,无数珍贵之物被破坏殆尽。

  最后王西楼不敌,重伤败逃,灶君理亏,不愿再不死不休下去。

  事实上,那一战他也负伤了,而且不轻。

  这是第一次有凡人敢跟仙人叫板,闹得如此轰烈,最后还能成功退走的。

  王西楼一战彻底扬名,江湖都知湘江边住了一位恐怖大僵。

  她不问俗事,开着家香烛铺。

  别人问她为何一直呆在湘江边,她说在等人。

  一直又过去几百年,扣仙门失败,那位仙人之下无敌的大修行者的故事,才落下帷幕。

  “要当我徒弟吗?”

  她在那个小山村里,笑着对某个稚童道。

  ……

  郡沙,现代都市晚上很吵,除非刮大风,不然天上也没有星空。

  风无理在院子里愣了很久,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是回来了。

  几乎在那边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他就回到了五百年后,而且连位子都没变。

  直接在院子里出现了。

  身上还穿着回到过去之前的衣服,而不是王西楼给他做的过冬衣服。

  二楼的灯开着,在那里呆了一年时间,他一时没转过弯来,想了很久。

  这才抬脚,回到楼上。

  电视开着,灯开着,入目却不见王西楼抱着腿窝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客厅里空无一人。

  空无一人。

  空到他有些心慌。

  这时厕所响起水声,他扭头看去,小僵尸扎了个丸子头,拿着拖把走出来。

  看到他后一愣:“回来了啊?”

  “刚回来……拖地呢?”

  “去去一边坐着,把脚收起来。”

  “哦。”

  风无理就坐在沙发上,抱着腿,看着小僵尸拖地,地面拖得反光,顶上吊着的风扇呼呼吹着,她又去厕所洗了一遍拖把,边擦着手边走出来,看着风无理还在楞楞地看着自己。

  “莫名其妙的。”

  因为地湿着,她怕脏着地面,踮着脚一步跨很远,最后跳到了沙发上,坐在沙发上的风无理被震得弹了弹。

  这家伙还盯着自己看?

  “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风无理摇摇头。

  “那你盯着我看干嘛?”

  客厅只有电视和风扇声,他感觉总能幻听,听到五百年前的那些事情的声音。

  两人窝在电视前沙发上,拖过的地面有股不太好闻的湿味,他过去了一点,挨着小僵尸坐,也扭头看着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