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隐月明
要论过分,他本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是,总而言之,”令无疾最终还是封闭了“人籁”的感官,勉强让自己的心神恢复到了以往的状态,就随手一挥,用墨子五行术把附近被埋下的人身上的石堆挪开了,又随手凌空书写了一道壶中术的符令,弹指将灵气留下的痕迹射到那人的身上,从而让后续被招来的鬼神遵从符令给那人梳理病气,“既然都已经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了,再装作视而不见,也未免太虚伪了一点。”
所以他又写了一道符令,然后符令直接穿透过土石层,落入到深埋其中的罗濠的体内。
再之后,他就又乘风而起,身影隐没入云天之中,直直地往南方去了。
……
此时正史编纂委员会跟Scepter 4对陆鹰化的询问已经结束了,虽然罗濠在跟齐天大圣的争斗中落败,现在生死未卜,但没有人敢赌她是真的已经死了,更何况陆鹰化本人的实力也不算太弱,所以他们也就没敢继续对他纠缠下去,就匆匆结束了问询,对于陆鹰化的说辞也不置可否。
而交代完更下面的基层做后续的工作之后,淡岛世理却越想越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然后像是陡然惊醒一样:
令无疾呢?
她并不是对令无疾的能力一无所知,甚至还知之甚详,她也听令无疾提起过按个叫“太虚鉴”的法术,说他可以利用那个法术监视天幕结界之下的所有人的动向,淡岛世理听到他这么说一度还有些羞恼,因为显然这个动向也包括洗澡之类的行为,但很快,她又反应过来,如果令无疾真的会用那种法术来偷窥,那就代表他还是个正常的男生,自己也就不必那么忧心忡忡,担心他会步入那种神而明之的状态。
不过,他更可能是用那个法术来观察神秘侧的人员的动向。
而如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还将陆鹰化也卷了进去,他没有理由不会关注。
甚至按他的性格,对罗濠落井下石也不奇怪。
但他为什么到现在还在沉寂之中?
那个陆鹰化口中的道士又到底是谁?
是不是跟他有联系?
第二卷:倚天万里须长剑 : 第二十七章:人生相谈
“问题在于,我,或者说华夏需要罗濠作为南方神秘侧的支柱,如果不是正面打败她,那么这时候对他们落井下石根本没有意义,除非我直接杀死她,那样确实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否则现在落井下石对我而言根本就没有任何好处。”
令无疾就只是说。
淡岛世理作为他预定的教宗的人选,自然可以直接联系到他,令无疾倒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直接就落到她的身边,跟她说清楚了全部的来龙去脉。
“你真的把那些不从之神分割了?”
“侥幸而已。对雅典娜的头一次出手是趁她不备,而齐天大圣又是全程任我施为,而且雅典娜和齐天大圣的情况都比较特殊,一个自我中的部分是另一部分自我的敌人,另一个则是想要舍弃多余的、被别人强行编织的自我重现开始,实际上,以后就算能再遇到不从之神,估计也不会有今天这种事情发生了。”
“那么,你的那种方法,只能对不从之神用吗?”
淡岛世理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令无疾点了点头:“屠龙术本就是无用之术,本来就是因为太过深奥才会被束之高阁,直指先天浑沌大道的法术的作用对象本来就需要是那个层次的人物,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已经看过了,本质上,弑神者不过只是遵照某种固定的程序将原本属于神明的权能嫁接到自己的身上,换句话来说,他们的并没有到那种层次,所以屠龙术并不能派上用场。”
淡岛世理顿时就叹了口气。
“是觉得我跟她之间的恩怨已经把太多人扯进去了吗?”
淡岛世理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虽然你的目的是为了向罗濠复仇,但是……”
但她并不觉得令无疾是那种真心想要把复仇当成一切的人。
他只是对于别的事情都过于淡泊,所以对于复仇的事就显得过于上心。
但事实上,令无疾的报复心真的有那么强吗?
未必吧。
淡岛世理心说。
他只是需要一个目标,否则早就跟那些魔术协会的人一样,沉沦在追求通往“根源”的道路上,和那些人一样丧失了正常人的道德观念,为了抵达根源,就什么都不在意。
其实现在的令无疾已经多少有一点这种倾向了。
“你是觉得,我现在有那个目标,所以暂时还有事情可做,可如果我完成了那个目标,就会漫无目的,从而陷入空虚的状态,然后就会百无禁忌,随性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吗?”
令无疾就盯着她那张清淡的脸孔说。
淡岛世理犹豫了一下,点头。
“所以你才会在那时候说要成为我的信徒?”
还是点头。
令无疾哑然失笑,心说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啊。
他曾经怀疑过淡岛世理的动机,也并不是真的对她毫无保留,可也正如淡岛世理所说,也许以前的他确实对很多事情都不在乎, 就算真的告知了她,又会如何呢?
“那如果你不想我变成那个样子,那么,你觉得,我要变成什么样子才好呢?”
令无疾突然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瞳,说。
令无疾也并不觉得自己以前是个迟钝的人。
但此时此刻,令无疾却忽然想听一下别人对自己到底是什么评价,在别人心里,自己这个人,到底是算是好还是不好呢。
但淡岛世理只是低下头,叹了口气,说:“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发自内心地变得快乐起来。”
发自内心的快乐?
令无疾就说:“但如果那种快乐是以别人的痛苦作为代价呢?”
“你会是那样的人吗?”
令无疾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事实上,我已经很久没有过那种体验了。”
“那么上一次有过那种体验的时候是多久之前呢?”
令无疾顿时就仔细回忆了一下,他今生的生活基本上都是浑浑噩噩,小时候又被陆文远拐进山里修道,当然他实际上并不讨厌那样的生活,但要说可以从中得到发自内心的快乐也绝对谈不上,来到日本之后,要说他完全是被推着走那也不尽然,可总的来说,还是随波逐流的成分居多。
那么,再往前呢?
再往之前那段可以说是塑造了自己现在这个自我的人生呢?
那就太多了。
可如果不是因为陷入回忆止步不前,会让他自己同情自己,就像《挪威的森林》里永泽说的那样,“同情自己是卑劣懦夫干的勾当”,他又何必把前世的过往尘封起来,不愿再去触碰呢?
令无疾想到前世跟发小一起无忧无虑、吊儿郎当地一起通宵打游戏的时光,就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笑容,继而又摇了摇头。
仔细想想,他在这个世界或许并不是真的那么成功。
即便是在系统的帮助下。
即便系统可以补足他的种种能力上的缺陷。
但发自内心的快乐对他来说依然像是镜花水月一样。
“看起来确实是相当遥远的事情了,”淡岛世理的眼神也变得柔和了起来,却说,“那在你的回忆里,你的快乐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吗?”
“倒也不算。”
“那么你就不会是那种人!”
她如是说,话音里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魄力,仿佛说出的是什么万世不移的真理,就像是“1+1=2”一样,即使时光轮转,沧海变成桑田,也无法将这条真理改写。
“可人若是一味重复过去,不就永远得不到成长了吗?”
令无疾习惯性地唱起了反调。
“可一个连过去的快乐都重复不了的人,有什么资格说自己成长了呢?”
淡岛世理忍不住朝走在她身侧的少年伸手,去抚摸他的那张一看就很容易让小女生喜欢的脸,明明拥有这种资本,到现在却还没有骗过任何一个小女生……
不,这么说也不对,他确实骗了不少小女生,只不过用的不是恋爱的名义,而是别的什么名义,让她们跟他绑在了一起,甚至,自己也是其中的一个吧?
但她还是对少年说:“无论如何,如果复仇不能带给你任何快乐,那为什么还要坚持下去呢?”
第二卷:倚天万里须长剑 : 第二十八章:友谊
“可你不是觉得,如果我失去了目标,就一步步走向那个如同神明般俯视众生、漠视万物的状态吗?”
令无疾难得地没有扫开淡岛世理的手,只是盯着她的那双琥珀色的眼瞳,说。
“可做了那些,你就不会变成那样了吗?”
令无疾就拉开她的手,默默地想了一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你还是要那样做吗?”
“我倒也不觉得对罗濠复仇这件事对我有多重要,甚至有时候也想不明白到底怎么样才算是复仇成功,我也跟你说了,不考虑可能性,我也不会真的杀了她,毕竟华夏南方神秘侧需要这么个人顶在那里,”令无疾就说,“不过,我并不想要让事情这么不明不白地结束,我必须要为这件事划上句点,以我自己的方式。”
“不能落井下石,不能假于人手,只能光明正大?”
淡岛世理多少也听令无疾说过他在这上面的言论,只是如此问道。
令无疾点头。
“那样的话,恐怕穷尽你的一生,都做不到吧?你的一生都被绑在了这种事情上,真的值得吗?”
“我并不觉得会这种小事会耗费我的一生,”令无疾仿佛已经找到了击败她的方法,只是云淡风轻地把那件事说成小事,反而好奇地问她,“不过,你又是为什么,想要反对我去做那件事呢?既然在你眼里做或者不做都没有区别,那么其实就算我继续下去,也是可以的吧?”
“我只是不想你在日本神秘侧做的这些事完全都被你归类于为罗濠复仇所做的准备,”淡岛世理也只是淡淡地说,“那样的话,会不会显得我们这些帮助你和被你帮助的人显得过于廉价了一点?”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会觉得廉价,说不定只是因为你觉得没有换回来自己认为的足够的价值,”令无疾只是说,“有些人,例如正史编纂委员会的那些人,如果我开放了天幕结界的体系,被我利用去对付罗濠,说不定会甘之如饴呢。”
“那你为什么不那么做?”
“因为到时候,说不定就不是由我来主导了。”
淡岛世理就紧盯住少年漆黑的、如同黑色水晶般的瞳孔,沉默了良久,然后就说:“那你就那么自信自己会主导一切吗?你自己都说了,我会觉得廉价,是因为我觉得自己的作为换不回来我觉得真正值得的东西,那么为什么我就不会背叛你呢?”
令无疾也愣住了片刻,说:“那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难道不是整治日本的神秘侧吗?可天幕结界扩张到整个日本之后这个目标不就自然而然地实现了吗?
淡岛世理却忽然问他,说:“你之前想到的那些发自内心的快乐的记忆,是关于你自己一个人的,还是关于和你的朋友或者说家人的?”
“都有吧。”
令无疾一时之间也弄不清楚她到底想要问什么,就坦白地说。
“那么,是哪些的记忆更加深刻呢?”
令无疾顿时就明白过来,说:“我还以为我们早就是朋友了呢。”
“但你所谓的友谊,好像并没有给你带去任何快乐时光吧?”
“要说有,倒也是有的,只不过,没有那么深刻罢了,”令无疾就说,“也许你这么说倒也没什么错处,既然一段友谊本来就没有给双方带来任何可贵的回忆,有的只是漫无止境的闲聊和因为公事或者理想之类无聊的东西而走到一起,就像是六月的暴雨倾盆落下时因为避雨走到同一个屋檐下躲雨的过客,那么迟早也会因为别的更无聊的东西而走向毁灭。”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这么说的话,我也确实没有什么自信可以永远主导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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