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隐月明
“渡边跟直子的结局似乎并不好吧?”
令无疾只是避重就轻地说。
“那么你是想要跟藤乃有一个好结局咯?”
“那就要看happy end本身是如何定义的了。”
令无疾的话当然不可谓不周密,但同时也透露出他暂时不想在这段关系上更进一步的想法,俨然深得当初淡岛世理所说的中央空调的装傻精髓,直美自己心里也清楚,如果她继续追问下去,要么是令无疾继续含糊其辞,要么是他彻底跟浅上藤乃划清界限,虽然直美觉得那也没什么不好,但是……
她看了一眼抓住她的衣角的、眼神不安的藤乃,暗自在心底叹了口气。
她毕竟不是藤乃,不能帮她做决定。
虽然她只看到藤乃从这个少年身上品尝到苦涩、失落和忧虑,但在她所看不到的地方,是不是也曾有过刻骨铭心的甜蜜和甘美呢?也许有人就是会为了等到那片刻的欢愉,而甘愿长久地沉浸在愁苦之中呢?
所以一时之间,四人忽然沉默了下来。
“那么,现在是怎么样,各回各家,各找各……”
“令君,老师给了我四张游乐园的票,接下来要是没有安排的话,”浅上藤乃却又打断了少年的言语,从口袋里摸出来四张票,环顾了一下另外的三个人,说,“可以陪我一起去吗?”
“苍崎那家伙尽做这种事。”
令无疾随口吐槽了一声。
但直美没有理由拒绝,凰铃音也点了答应了,令无疾也不好置身事外,就跟她们一起去了,然后他们四个就有意或无意地分成了两组,等到令无疾跟浅上藤乃从摩天轮上下来,凰铃音跟那个打扮非常视觉系的少女居然已经无话不谈地开始吐槽各自在中学时遇到的各种奇葩的人和事了。
令无疾一时间也不明所以,不过他到底也不是那种八面玲珑的角色,对于人际关系的莫名拉近或者疏远并不在行,只是心想这多少算是好事吧?
所以到最后从游乐园出来的时候,一时间还不好说是谁跟谁道别。
但最终还是那个视觉系少女拉过凰铃音,说她们还有话要说,让令无疾送浅上藤乃回去。
令无疾就近给浅上藤乃买了个冰淇淋,因为她最近在学中文,还给她说了个古早的冷笑话,不过令无疾也没有弄明白她到底听没听懂,少女只是沉默地吃完了冰淇淋,然后又对少年绽放了灿烂的笑颜:“谢谢,令君,今天,我过得很开心。”
“嗯,不客气?”
坦白来说令无疾其实也没有觉得有多开心。
在他看来,像浅上藤乃这种家世,也不可能真的连游乐园都没去过,有句话叫“有钱人的快乐你想象不到”,何况游乐园的门票又不需要花多少钱,虽然如果令无疾要是想,也可以利用自己的神秘侧手段来牟取利益,不过令无疾自己也没有多少欲望需要得到满足,但这么一想,如果快乐只是欲望得到满足,也许当时的浅上藤乃未必真的有可以感知到快乐的途径?
因为她当时最大的欲望应该是重新获得痛觉。
令无疾迟疑之际,少女却又说:
“这是我第一次,可以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云霄飞车上狂风扑面的刺激,可以在各种设施中体会到从前根本无法体会的感受,可以在这个喧嚣浮躁的尘世中真正地拥有活着的实感,可以将所听到的、所见到的、所接触到的一切感知都联系起来,而这一切,都是令君带给我的,所以……”
浅上藤乃此时并没有穿那身修女服一般的校服,而是换了一身打扮,白色的衬衫加上紫色的过膝裙,头发也被束了起来,她那个纤细单薄的身影被夕阳拉长,身后的城市在日暮的光影中仿佛远去了,于是那个清澈的声音前所未有地接近令无疾的内心,让他如同惊醒一般——
供奉院亚里沙的祖父评价令无疾说“明道若昧”,也许在某种意义上是对的。
虽然那跟“道”无关,但令无疾本质上只是觉得自己跟现实世界有某种隔阂,甚至是他故意造就了这种隔阂,他的心神总是沉在某个和现实疏远的世界里,只是浑浑噩噩地透过某个孔洞往外观察真实的世界。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跟这个少女,或许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也说不定。
因为她追求活着的实感。
而令无疾则早已经快要忘记那种感觉了,他每天只是如同浑浑噩噩地活在梦里,下意识地忽略了所有的熟悉的感受,每天只是习惯性地收集信息然后汇总再做出决策,他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只是某个会按照固定的程序做出决策的机器,只有在少数时候,在少数有自己的动机的时候,才会从那个浑浑噩噩的状态中醒来。
但为什么现在却又忽然觉得世界变得真切起来了呢?
“所以,我一直都想要好好感谢一次令君。”
他听到那个少女在说。
“我只是偶然发现了那个事实罢了,”令无疾却说,“即便没有我,也许有一天,或许你也会重新得到痛觉?”
令无疾不太确定。
他其实也不太清楚荒耶宗莲的全盘计划,但以前那个状态的浅上藤乃显然也无法唤醒两仪式的起源,所以,如果荒耶宗莲的计划真的可以顺利进行,浅上藤乃这个棋子想要发挥实际的作用,被摆上祭坛,估计还需要荒耶宗莲做出点什么吧?
“但我现在所得到的一切快乐,都是因令君而来的,这个世界对我重新变得鲜艳起来、变得温暖起来,都是当初令君给我制造的奇迹,所以,我也想让这份喜悦、这份快乐传达给令君……”
令无疾的心神好像又退回到了那个和现实疏远的世界,他只是漫不经心地想:
剖白心迹、告诉他人,这也许应该称得上是告白吧?
虽然浅上藤乃并没有将那句话说出口,但令无疾多少也可以领会那个意思,可他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又直视少女明亮温润的眼眸,却无法听到自己理智的弦被烧断,所以才想要心跳加速,不顾一切地答应的声音。
第二卷:倚天万里须长剑 : 第十六章:雏形
虽然从理性的角度来说,浅上藤乃未尝不是个很好的伴侣的人选,那种bug一般的魔眼有时候甚至比令无疾的“北斗劾魂注死术”还要好用,而且她最近也在慢慢地适应了神秘侧的种种,可若是一切事情都要从理性的角度出发,当初令无疾明知道那句话会惹到罗濠,为什么又要选择把它说了出来呢?
虽然令无疾也不是没有短暂地动心过。
而如果选择答应浅上藤乃的告白,最后或许也可以将他从那个浑浑噩噩的状态拉出来?
但令无疾现在并没有对现状感到任何不满。
所以他也只是下意识地选择了维护现状的做法。
当然浅上藤乃也不会读心,看不到令无疾的心路历程,她只是单纯地想要对令无疾分享自己的感受,甚至都没有期待过令无疾可以给她回应。
因为在她的印象里,令无疾本来就是这种人。
所以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对她来说只是个明媚晴朗的假日,她完全看不到,某人在通往中央空调的心路历程上又不知不觉地迈进了一大步。
……
令无疾觉得他的自我来源于那些时不时会冒出来的任性的动机,而他的首个信徒供奉院亚里沙则觉得她的自我来源于别人对她的期望,可那份期望必然是有某种承受上限的,一旦那份期望超过她的能力,她就会崩溃,就会去向她的神求援。
虽然实际上来说,学校里的学生对她的期望只是想她可以当好学生会长,并且当好那个供奉院家的大小姐,她现在凭借自己的家世和能力倒也可以做到,但对于她的祖父的期望,她就多少有点力不从心了。
但令无疾本质上属于无产阶级,也没有受过贵族资本家的精英教育,固然他在神秘侧可以呼风唤雨,但他解决事情的手段一般是暴力手段,供奉院亚里沙将自己的问题丢给他无异于缘木求鱼,所以对于她提出的种种问题,令无疾总是第一时间地想要从肉身消灭的途径上想办法。
反正大资本家的对手也是大资本家,顺便帮日本人民把资本家吊路灯倒也可以算他助人为乐?
不过好在令无疾的第二个信徒是淡岛世理。
虽然令无疾也不懂这位姐姐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想要成为他的信徒,但当时他也想做一个实验,看看氏族成员是不是也能被种下信仰的种子,就顺手给她烙印上了信仰的种子,结果石板体系并没有出现任何抗拒,于是淡岛世理也就顺理成章地变成了令无疾的信徒。
淡岛世理也确实是个能力出众的精英分子。
要不是当初出了劫机的事件使得他们三人有了交集,从而让她被宗像礼司注意到,然后成为了他的氏族和副官,像淡岛世理这种名牌大学生的正常的人生路线多半是那种要么进入大企业成为那种精英女白领,要么是去考公务员从政,她的人生其实要远比令无疾这种草包精彩得多,她也有那个能力把自己的人生变得丰富多彩。
而且在经历了Scepter 4这半年来的工作以后,淡岛世理的能力也完全得到了锻炼,所以对供奉院亚里沙的问题也能提出确实的解决办法,一来二去,令无疾就利用“太虚鉴”给两人建立了一个双向对话网络,同时又不免在想,要是以后自己那个教团真的成立了,就让淡岛世理来当他的教宗。
不过淡岛世理并没有因为成为令无疾的信徒而得到任何好处。
从令无疾的角度来说,她反而是给自己惹了一堆麻烦。
令无疾固然是本着能白嫖就绝不付钱的心思,但时间一长,他多少也有点愧疚,不过看淡岛世理的样子,她本身就是个工作狂,而且Scepter 4给她的工资也不少,可她平时的娱乐似乎也并不多,所以令无疾也想不到要怎么补偿她,可能按她的想法,是想要实验氏族成员到底能不能利用这种办法“见鬼”?
所以令无疾也就准备在神道体系相关的神术上做研发。
不过他现在所能动用的信仰或者说愿力相当稀少。
他自己用阴神给淡岛世理加持倒是可以做到,不过讲白了,那基本上属于“降神”,固然令无疾可以通过烙印在她心里的信仰种子跨越空间的距离瞬息之间出现在她身上,但这种术法本质上在同一时间只能对一个人起作用,肯定也不符合她的预期。
况且淡岛世理其实也不是真的信仰令无疾。
从她身上的信仰种子传回来的愿力基本上相当于供奉院亚里沙的几十分之一。
令无疾面对这种情况,一时间也只能感叹宗教果然是弱者的寄托,国际歌是怎么唱来的?“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只能靠我们自己”!
虽然从现实角度来说,令无疾固然超出了普通人类的范畴,但本质上还是人类,而供奉院亚里沙是把他当成某种超然物外的、超越了她所定义的人类的范围之外的生物,才会把他当成神明来崇拜,才会对他寄予种种想象和愿望。
而令无疾通过淡岛世理也完成了她的愿望。
于是她的信仰也就愈发坚固起来。
但她也不想想,假若她平时跟人正常往来,有意地结交像淡岛世理这样有能力的同学,然后跟她们商讨事情,即便那些同学的能力跟淡岛世理相较也有所不如,但最后就算她没有拿出可以让她的祖父满意的方案,肯定也能过关。
因为她的祖父本来就没想过她可以一步登天,只是想要她表露出相应的态度罢了。
可她却将希望寄托在令无疾身上,然后令无疾也通过某种途径给出了可以让她的祖父满意的答卷,但在同样也间接地把她的祖父的标准给提高了,所以她不得不加深对淡岛世理或者说令无疾的依赖,而这种依赖也在不断地拔高她对于令无疾的形象的认知,使得她的认知中的他渐渐变成了无所不知的形象。
如果她只是作为纯粹的信徒,对于令无疾来说,倒也算是好事。
但问题在于,令无疾从一开始就暴露自己真实的身份,所以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实在过于接近了。
第二卷:倚天万里须长剑 : 第十七章:唯武器论
还未进化完全的神和信徒的距离过近、而神对信徒几乎是有求必应这样的情形到底会引发什么样的问题姑且不谈。
令无疾只是觉得自己在某种意义上陷入了泥潭,因为要解决一个问题,所以要去做另外的事,而在做那件事时又不断遇上新的问题从而要去做更多的别的事,虽然也有所谓“发展遇到的问题要通过发展来解决”的说法,但这个过程周而复始,而他的目标依旧遥不可及,所以令无疾多少也有点灰心。
但令无疾觉得他一事无成,外人却并不觉得。
外界反倒以为他现在是野心勃勃。
因为无论怎么看,他都是在开始培植自己在世俗侧的羽翼,仔细看看这场约会中另外三个人的身份就清楚了:浅上藤乃和直美都是名门世家的大小姐,而即便凰铃音身世普通,但作为IS驾驶员这个身份本身就具有一定的特殊性。
所以那个向来深居简出、落落寡合的少年突然做出这种举止,无疑是向外界传达出某种讯息,虽然他所选中的人都是女的这点就颇让人无语,不过这也从侧面证明了令无疾还未成熟的少年心性,以及跟陆鹰化抢夺合作对象的莫名信心。
所以有些人,例如还不知道自己的孙女已经成了令无疾的信徒的供奉院翁就开始振奋莫名,毕竟在他看来,令无疾想要找世俗侧的合作者还有比他们供奉院家更适合的吗?
于是他又带上了自家的孙女又一次造访了令无疾。
毕竟已经暗中把人家的孙女给拐歪到不晓得是什么程度上了,令无疾倒也没给他什么脸色,但这么一来,对方却以为令无疾并没有明确表露出拒绝的意思,然后一老一少就在那里扯淡,又渐渐把话题带到IS上,最后老人才图穷匕见:
“我听说令君是承接了正史编纂委员会的委托,要进入IS学院帮忙做指导?”
令无疾跟陆鹰化就是故意在打擂台的,这种事在神秘侧闹得满城风雨就是他们的初衷,所以即便被供奉院翁这种世俗侧的人知道了他也没有什么好惊讶的,就只是点了点头。
“那么,令君想要见一见那位IS的开发者筱之之束吗?不瞒令君,虽然筱之之小姐对外宣称是失踪,但实则是在我们几家财团的联合支持下秘密开发IS的四代机,如果令君想要和她见面的话,我可以帮忙联系。”
“这个嘛……”
坦白来说令无疾其实并没有多少兴趣。
他对自己有多少斤两一清二楚。
IS技术到底在那个创始人的手上发展到什么程度他自己估计也理解不了,而他要达到自己的预期目标,所使用的手段完全是依照里世界的逻辑来的,也就是意识为先,而现实的科研技术应当是物质为先,他跟那人见面大概也只是鸡同鸭讲,没有任何共同语言,根本说不到一块去,也根本没有办法结合起来。
因为理论上来说,令无疾的神道手段的基础在于人,他只是将IS当成一个工具而已,他并不在意那个工具的制造者到底是基于什么样的原理将它制造出来,他只是需要那个工具在毁坏之后可以迅速更新替换而已。
虽然令无疾确实对那种天才人物有所好奇。
但既然可以预料是一场无趣的会面,又何必浪费时间呢?
见令无疾摇头,供奉院翁就想了想,说:“恕我冒昧,令君,你的目的几乎举世皆知,可你就没想过,利用IS达成这个目的吗?我想,正史编纂委员会之所以会全力推动你和那位陆君的对立,最终目的大概也是想利用IS对抗不从之神吧?”
令无疾挑了挑眉毛:“IS不是只有女性才能驾驶吗?”
“令君说笑了,你我都很清楚,那种限制只不过是开发者的小小任性罢了。”
令无疾沉吟片刻,然后才说:“姑且不说我不放心把自己交付到一个完全经由他人之手制造的封闭环境中,供奉院翁,你自己也清楚吧,十年前的那场世界上第一台IS‘白骑士’出现的动乱到底是因为什么而中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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