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非想琉璃
更重要的是，赵夜袂没有从赵荼迄今为止的话语中察觉到任何对生命的波动。
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为了他的铸剑。
赵荼现在表现得越是正常，就越是衬托出他的非常。
赵荼似乎没有察觉到赵夜袂情绪的变化，依旧在侃侃而谈：“于是，为了解决我一直以来的问题，我在那里待了一段时间，直到将我认为完成铸剑所需要的知识全部学到了后，才返回了这里。”
“一点血肉法术，一点亡灵法术，一点灵魂学，还有一点时间方面的法则，这样就够了，毕竟我的目标从来都只是铸剑罢了，其他的事情我并不关心，而在剑傀方面么......我觉得我已经算得上是大师了。”
“在掌握了这些后，我就能够大量培育素材，让自己拥有足够的实验素材了。虽然麻烦了点，但胜在清闲。”
一点。
一点。
一点。
还有一点。
赵夜袂的嘴角抽了抽，虽然立场不同，但是他也不得不认同赵荼在这方面的天赋。
按照小天的描述，天魔宫可没有赵荼说的这么良善，那就是个人吃人的地方，一般的恶党进去了也只会沦为更强一筹的恶党的养料。
而赵荼却能够从中全身而退，并且获取了所有自己想要的知识......
不得不说，仅在作恶，或者说“铸剑”这方面，赵荼确实是天赋异禀。
再次坚定了赵夜袂“天魔宫这个大号垃圾桶就该早死早超生”的念头。
如果没有天魔宫的话，赵荼就算再“天赋异禀”，那也不可能发展到现在这一步。
将白色废料加工成核废料的加工厂，还是早点扬了好。
“之后，就是如你所见的这样了，夜凛先生。”
赵荼骄傲地说道：“我来到了这里，并且从零开始打造了我的铸剑场......养殖区，培育区，铸造区......一点一点将这里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如何？是不是很壮观？第一次见到这里的时候，有没有一种惊叹的感觉？”
赵夜袂静静地看着他，没有搭他的话，只是平静地问道：“所以，你跟流云达成了什么交易？”
这才是赵夜袂之所以以身涉险来到这里的原因。
无论是赵荼能够潜藏在这里，又或者是赵荼的计划，如果说其中没有流云参与的话，那是不可能的。
就连流云自己也承认了自己和赵荼的合作。
那么，流云和赵荼合作，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获得能够光复和洲的武力？
这一点并非不可能。
因为赵夜袂之前是听过流云的广播的，他说，此刻他的麾下有成千上万的至暗剑士，虽然这些至暗剑士应该存在一定的限制，但这也是一支足够令整个世界震颤的铁军了。
可赵夜袂是知道流云身上的自毁倾向的。
光复和洲？
或许有一定的因素，但绝对不是流云愿意和赵荼这种反人类分子合作的根本原因。
“还能是什么呢？”
赵荼微笑着说道：“夜凛先生，你觉得我还会什么呢？”
“此身唯剑，铸剑即是此身的意义所在，你觉得那位小皇帝还能够拜托我什么呢？”
铸剑？
赵夜袂的瞳孔微微收缩，结合之前流云说过的话，他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赵荼没有管他，只是自顾自地说道：“夜凛先生看来是个懂行的，也好，如果在这种时候，是一个对铸剑一窍不通的废物来了的话，那还真是扫兴。”
“剑傀，呵，虽然无趣至极，不过姑且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虽然是推翻重来，但也没必要从头再来，自然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之前的剑傀，需要吞噬一位剑士的灵魂，才能够支撑其存在，这样粗暴的方式简直毫无意义，倘若一位超凡者无法靠自己的努力成为超凡者，那么，他的存在还有意义么？”
赵荼耸了耸肩，不屑地说道：“而且，这样铸造出来的剑傀甚至还有局限性，不能通过剑士自己进行维护，甚至在剑傀铸造出来的那一天就已经锁死了上限......如果真的哪一天遇到了外来文明的话，这种废物体系不需要我就会自己崩溃吧。”
“而现在，在经历了漫长的实验后，我终于找到了有趣的铸剑技艺了。”
赵荼的神情逐渐变得狂热了起来，说道：“在最开始的时候，我想着，如果能够将克隆人作为素材的话，那么能不能走出这徒劳内耗的怪圈？”
“事实当然是可以的，但这依旧毫无意义，做不到普及的技术就是垃圾，无趣，无趣！”
“在又摸索了许久，失败了无数次后，我终于找到了最恰当的铸剑技艺了。”
赵荼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灵魂，这是每个人都有的事物。”
“既然能够以他人的灵魂来铸剑，那么，为何不能够用自己的灵魂来铸造剑傀？”
“只需要从灵魂中斩出一块，作为素材，就能够符合剑傀的要求，当然，这会比之前的剑傀弱小很多，但最重要的是，这具剑傀完全因为剑士个人而诞生，同时，它将与剑士相生相伴，随之成长，而灵魂的相连也会令剑傀的自我修复变成可能。”
“以上所说，最开始只是我的妄想，不过，在实验了十一万四千五百七十二次后，我已经掌握了所有的步骤。”
赵荼以随意的语气说着足以令这个世界产生动荡的事情：“人类的灵魂实在是太过孱弱了......也许是因为我培养的这些素材太过弱小的原因，总是一下子就崩溃，变成废材，拖后了实验进度，不然也许能更快成功也说不定。”
已经掌握了所有步骤？
赵夜袂将自己从固有的立场中抽离出来，将眼前说话的人从赵荼换成一位陌生人，就能够明白赵荼刚刚所说的话是多么伟大的事情。
毫不客气的说，这是真正能够改变这个世界的技艺。
改变这个世界内耗的怪圈，打破剑傀身上的诅咒，为这个世界带来“未来”的技艺。
这个世界现在还只能算是一个低魔世界，但如果这种未命名的全新剑傀技艺普及了的话......有朝一日成为高魔世界也未尝不可。
仅凭这一点，就可以将赵荼称为这个世界的救世主。
可，救世主先生同时又是位不折不扣的恶人。
赵夜袂沉吟了一瞬，忽然说道：“你不在乎，对吗？”
赵荼微微一愣，随后眼睛亮了起来，大笑着说道：“哈哈哈哈哈，夜凛先生，我越来越觉得跟你相见恨晚了......没想到你居然能够猜到我在想什么。”
大笑过后，赵荼忽然平静了下来，淡淡地说道：“我当然不在乎。”
“文明的未来？世界的希望？剑傀的诅咒？”
“这些于我，可有半分牵连?”
“我只是想铸剑罢了，因为看不过这个世界无趣的超凡体系，所以自己思考着创造了一套新的体系......这难道很难理解么？”
赵荼似是疑惑，又似是在反问。
赵夜袂没有回答他，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是的，救世主先生不在乎。
他完全不在乎除了铸剑之外的事情。
对他来说，无论做什么，都只是为了铸剑罢了。
杀人也好，救人也罢。
这时候，赵夜袂忽然想起了之前向导小姐与自己谈起的那个问题。
善恶相抵。
倘若善恶能够相抵的话，那么，又该如何评价眼前的赵荼？
他的确杀了很多人，令很多人流离失所，直接或间接令世界陷入动乱之中，是个不折不扣的恶人。
但同时，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拯救”这个世界。
哪怕救世主先生其实根本不在乎这些莫名其妙的评价。
世人的评价，世界的认可，对他来说都毫无意义。
赵荼只是想打铁罢了。
所以，善恶相抵这一原理如果生效的话，对于赵荼又当如何？
赵夜袂思考了一会儿，最后笑了笑。
巧了，我也不在乎。
他看向了赵荼，平静地说道：“遗言说完了吗？”
“还没。”赵荼微笑着说道：“事实上，虽然一切的理论都已经就绪，但是还有一件事情，是我所无法预料到的。”
“那就是，如果以我创造的这种剑傀技艺铸造剑傀，剑傀最后是否会拥有自己的灵智，能够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脱离剑这个载体而存在呢？”
“这个问题很难验证，我也许永远都看不到那一天，不过，那位小皇帝的话，让我有了新的想法。”
“所以，夜凛先生，你能够帮我去验证一下么？去铸造这个世界上第一具新型剑傀，同时也是这个世界上第一具具有自我灵智，能够独立存在的‘剑傀’。”
赵夜袂很快就明白了赵荼的意思，也知道赵荼所指的是谁了。
“不劳你费心，我的朋友，我自己会去帮。”
赵夜袂淡淡地说道：“至于你，难道还打算让我拜你为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速成么？”
“不，你误会了。”
赵荼微笑着说道：“我是要让你杀了我。”
“你才是赵荼，而我只是孤魂野鬼，依托着的这具载体早已腐朽不堪，我的灵魂亦是如此，现在还能够站在这里与夜凛先生你谈笑风生就已经是奇迹了。”
“既然想要与时间为敌，那么当然要做好相对应的准备。将成千上万年的伟业于此诞生，又怎么可能不付出代价？”
“而且，想要让这个世界都铸造有趣的剑，剑傀恶鬼可比天魔铸鬼合适多了。”
“来吧，杀了我，夺走我的一切。”
赵荼看着赵夜袂，微笑着说道：“——然后，去创造这个世界。”
正如他所说，他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
时间法则最廉价同时也是最珍贵的素材，便是施术者的时间。
令这门足以改变世界的剑傀技艺于短短数年内诞生，这种违逆了时间的行为，当然也会付出相对应的代价。
赵夜袂看了赵荼两秒，举起了天魔缭乱，刺破了他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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