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非想琉璃
对超凡者当然不能采用一般的法律,因为当伟力归于自身的时候,对普通人适用的法律对他们而言就只是一纸空文,侠以武犯禁可不是说说而已的,更别说这位“侠”还有着令天下缟素的能力。
所以,所谓的剑士对策特别法,其实就是对这群超凡者的维稳手段,听话的就给予特权,令他成为食利阶层的一份子,不听话的就排除异己,打为恐怖分子,分化打压,从而令自己的统治长治久安。
“恩......我大概能明白您的意思。”
女声轻轻应了一声,而后认真地说道:“所以,我的问题是,如果善恶不能相抵的话,您斩杀了这位先生的善,与您动用私刑的恶,这两者是否同时存在呢?”
赵夜袂挑了挑眉,很快就领会了她的真正意思。
倘若击杀了理查德的“善”,与未经审判杀人的“恶”无法抵消,那么,赵夜袂目前是否处于一种善恶二象性的状态之中?
也就是说,他做了一件事情,既行善,又作恶。
听起来十分矛盾,实际上也十分矛盾,不是拧巴到一定程度的人是不会思考到这种地步的。
当女声问出这种问题时,赵夜袂并没有一头雾水,反而大致意识到她是个怎样的人了。
循规蹈矩,对世界有着自己的一套逻辑,但又显得十分“单纯”,体现在还有着纯粹的善恶观这一点上。
如果不是这种奇怪的人的话,是很难将“善”与“恶”的概念单独抽离出来进行分析的。
或者说,正常人根本不会考虑这种事情。
赵夜袂以前上学的时候也遇到过这种很轴的人,倒不是钻牛角尖,只是觉得世上的一切问题都有绝对的真理存在,一定要分出一个对错来。
但,这世上什么时候又存在着绝对的善恶与对错呢?
赵夜袂沉吟了一下后说道:“你的意思是,从表面上的现象抽离出来,只关注单纯的‘对’与‘错’吗?”
说到这里时,赵夜袂轻笑了一声,说道:“恕我直言,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这本质上是一种‘抛开事实不谈’的事情,即使是再睿智的智者也不敢说能真正得出一个令所有人都信服的答案来。”
“抛开......事实不谈?”
女声变得疑惑了起来,迷茫地询问道:“那是什么?”
“是某种令自己立于不败之地,让别人顺从自己的咒语,只要一说出来,就将不胜而胜。”
赵夜袂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而后才接着说道:“回到你刚刚的问题吧。”
“你的意思应该是,我杀了理查德的这一行为,究竟应该定义为什么。”
“而我的答案是,没有答案。”
“恩?”女声越发迷茫了起来。
赵夜袂顺势说道:“如果想要讨论的话,不妨出来一叙,为何要躲躲藏藏的呢?这样看不见对方的交流,我觉得是不公平的,同时,也是不礼貌的。”
他想试一试,看能不能把这位神秘人给诈出来。
如果刚刚他的直觉没错的话,应该是可以的......
果不其然,对方回答道:“好的,请您稍等一下。”
随后,赵夜袂便敏锐地意识到了有某种气息自前方的立柱空间中凝聚了起来。
而后,开始流动。
在赵夜袂的注视下,那股气息似乎汇入了身边的水流之中,而后有澄澈的水体凝聚而出,组成了人形。
形体凝聚,面容逐渐清晰了起来,她迈前一步,便俏生生地站在了赵夜袂身前。
“抱歉,没办法真正和您面对面的交流......”她饱含歉意地说道:“只能用这种方式和您对话,实在是抱歉。”
也就是说,她的本体并不在这里吗......
眼前这位由纯粹水流构成的女性——因为有着第二性征而且声音也是少女的声线所以暂时认定为女性,举止得体,面容虽然看不真切,但仅凭模糊的轮廓也能分辨出大概是位美人。
如果是翻版偃师的话,当我没说。
赵夜袂挑了挑眉,暂时打消了给她一拳的想法,不动声色地说道:“没事,这样子就可以了。”
“那么,回到我们刚刚所说的问题吧。”
“我说没有答案,因为这世界上本就不存在单纯的善恶。”
“如果一定要解释广义上的善恶的话,那就是以道德的最大公约数为准绳,但道德又是另一种规范。”
“而狭义上的善恶,则是从个人的角度出发的。”
“就拿你刚刚告诉我的事情来说,我杀了理查德,从那位被他杀了的女子的角度,我为她报了仇,对她而言是‘善’。”
“而从理查德的家人......是的,这个人渣是有家人的。从他的家人的角度出发,我剥夺了她们亲人的生命,对她们而言是‘恶’。”
“所以,世上本就不存在单纯的善恶,或者说,能够被所有人都认可的善恶,因此,你刚刚的说法,也就没有存在的依据。”
“并不存在善与恶?”
由清水构成的少女微微一愣,越发迷茫了起来:“那么,岂不是无论做什么都没有意义了么?如果不存在善与恶,那么,一切不都变得虚无了起来吗?”
还真是纯正的杠精啊......
赵夜袂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善与恶——本就只是一种客观的评价体系罢了,至于究竟有多客观,那就自由心证了。”
“我所要告诉你的,就是世上并不存在绝对的善与恶,因为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大家都是俗人,都为了各自的利益而奔波,只要你做了一件事情,那么就肯定会在不经意间侵犯了某人的利益。”
“你想要解放奴隶,就触及了奴隶主的利益;你想要购买商品,却达成了某种间接意义上的剥削;你为保卫祖国而战,杀死了侵略者,则侵犯了敌国的利益......”
“先生,请等等。”
少女越听越迷糊,她不由得打断了赵夜袂的话语,茫然地说道:“解放奴隶,这当然是对的,但购买商品,杀死侵略者,这难道是错的吗?”
“那要看你站在谁的立场上啊。”
赵夜袂耸了耸肩,说道:“我不是都说了吗,不存在绝对的善恶,就像做题一样,你只需要抓住一个根本点就行了——那就是你在维护谁的利益,又在侵犯谁的利益。”
“就像现在,我所维护的是一位已死之人的利益,以及我个人的利益——这有关我的剑,以及我的心情问题,所侵犯的则是你所说的法律的威严,以及理查德的生命,他的家人,他背后组织的打算。”
“但是......”
赵夜袂嗤笑了一声,说道:“这些都无所谓。”
他的面容逐渐变得严肃了起来,平静地说道:“恶法非法,如果法律,或者说,社会的共识无法满足人们心中朴素的感情的话,那么它就是一叠废纸。”
“回到最初的问题,这个其实很好回答。”
“因为,我乐意。”
“何必管那些繁琐的条文,又何必顾后瞻前,我说你是恶,那便是恶,以我的心,我的剑作证,此处即是我的法庭。”
“......”
少女完全呆住了,因为赵夜袂所说的可谓是颠覆她三观的胆大包天之事。
赵夜袂所说的,是他理解中的善恶。
作为许愿机,他天生就不具备善恶观,一切都是后天赋予的,所以他能够以第三者的视角审视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最终得出结论。
——根本就没有意义。
道德,法律,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后天赋予的概念罢了。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循规蹈矩,在别人制定的规则里处处受限?
路见不平便出剑,宇宙即我心,我心即宇宙,倘若我与天心有一者是错的,那么正确的人一定是我。
世上没有绝对的善与恶,所以,我的意志便是界限的缰绳。
虽然赵夜袂一直觉得自己温和谦逊,不过隐藏在骨子里的傲慢是无法改变的。
如果不是达雅的愿望,很难说他会不会一直遵循着普世的价值观。
好一会儿后,少女才喃喃说道:“......歪理邪说。”
这当然是歪理邪说,不管放在哪里都是这样。
而少女从出生到现在所接受的都是“正规”且“正确”的教育,对于赵夜袂的这番话语当然无法理解。
“随你怎么理解。”赵夜袂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你问,我回答,仅此而已,至于能不能接受就是你的事情了。”
在赵夜袂回答的时候,他也一直在探查着眼前这位少女的情况。
他没有逗留在杀人现场的习惯,但这位能够让他探查不到,又能够以如此手段出现在他面前的少女,的确让他起了兴趣。
和洲还有这样的人么?她又是为何出现在这里的?
不然的话,赵夜袂也没有回答这种杠精问题的意愿。
少女似乎还有些不甘,接着追问道:“那,您刚刚所说的善恶相抵呢?倘若没有绝对的善与恶,那又为什么能相抵......”
“为什么要相抵?”
赵夜袂打断了她的话语,淡淡地说道:“或者说,怎么能相抵?理查德杀了人,我杀了理查德,这样就能相抵了么?当然不可能。”
“即使事后给予再多的补偿,也没有令其消失的可能。”
“所以,以我的思考,善与恶从来不会消失,更不会互相抵消,它们只会不断累积,而我想要做的,更不是抵消,而是审判。”
“就像做了一件坏事之后便要做好事来偿还一样,审判当然不会令善恶相抵,但它将带来某种意义上的公正,令堆积在天平两端的善恶不至于失衡。”
“非善亦非恶,这便是我要做的事情。”
当赵夜袂说出这番话后,他手中的天魔缭乱轻鸣了一声,似乎是因为他的这番对“善恶相抵”的观点而有所改变。
“非善亦非恶......”少女喃喃自语道,好一会儿后才用力地摇了摇头:“不,不对,肯定有一种绝对的善,值得付出一切的......”
赵夜袂见她这副模样,只是随口说道:“别想太多了,从自己的立场出发就好,你是人,不是神,何必考虑那么多?”
“杀个十恶不赦的人还要考虑他是不是家庭里的顶梁柱,击退敌军还要考虑敌国无法借助战争转移矛盾后是否会解体......这未免也太离谱了点。”
“做个自私点的人吧,至少只为自己和自己的亲人考虑。”
赵夜袂只是抱着对陷入死角的无知少女的怜悯之情,随口提点两句而已,但少女的反应却比他想象的要剧烈得多,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神情变换了数次,最后才向赵夜袂鞠了一躬,说道:
“不管如何,感谢您,先生,愿意回答我的问题,为我解答。”
“虽然,您的答案实在是太过荒谬......”
看对方一副道谢完准备跑路的样子,赵夜袂赶紧趁势说道:“所以,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应该不是什么好地方吧?而且,我刚刚应该也没看到你......”
少女犹豫了一下,最后小声地说道:“抱歉,我不能告诉您......”
“不过,我遇见您只是个意外,还请您放心。”
你这不等于没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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