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非想琉璃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眼中的疑虑越来越深，变得惊疑不定了起来。
“不对啊，从五天前他抱着一堆东西回来之后，应该就没有再出去了才对......难道说，是他们等不及，已经下手了？”
想到这里，中年人便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他很清楚“那些人”的手段，如果他们真的要罔顾律法，对苏明远动手的话，那么苏明远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工匠这时候应该早就尸沉护城河了。
那自己这个帮凶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苏明远可死，他黄吉明一样可死，为了封口，指不定下一个要处理的就是他了。
就在中年人开始思考要不要连夜扛着火车跑路的时候，身前的红木大门缓缓打开，门之后显露出的是熟悉的苏明远，他正坐在轮椅上静静遥望着自己。
......遥望？
中年人张了张嘴，这才意识到苏明远离自己至少还有二十米的距离。
因为苏明远的身体原因，承平武馆的大门早早就安上了动力装置，只需要按动密钥就能够让它自己打开，但也没必要隔这么远吧？
不过，在看到了苏明远安然无恙后，黄吉明还是松了口气，脸上堆起和蔼的笑容，大笑着走进承平武馆说道：“明远啊，怎么这么慢啊，可让我好等，是不是又只顾着做机器，没有照顾好自己啊？”
赵夜袂静静看着这个自来熟的中年人，右手晃了晃，直到他走到自己前面后才转动轮椅，跟上了他，不动声色地回答道：“是啊，刚刚买了批材料，正忙着呢，一时之间没听到。”
“哈哈哈哈，这么专注，也难怪明远你小小年纪就成了玄级蒸汽工程师，未来战士，未来可期啊。”黄吉明轻车熟路地走在赵夜袂前面，看起来对承平武馆的构造十分熟悉，至少比现在的赵夜袂要熟悉得多。
穿过大堂，来到杂草丛生的庭院，黄吉明忽然停下了脚步，感慨地看着这一片荒芜之景，转过身对赵夜袂说道：“明远啊，我也就不卖关子了，这次来，主要还是跟你谈谈关于出售你家这个武馆的事情。”
“我和你爸也是老相识了，当初承平武馆红火的时候我也是亲眼看着的，但现在，你姐姐远赴仙宗求道，你家就只剩你一个独苗了，武馆没人打理，你看看，这杂草都快有一丈高了。”
“你既然志不在此，也没有重开武馆的想法，那何不将这份产业卖给上清楼呢？九百万法币，这是他们给出的最后价格了。这个价格已经很高了，明远你可能不了解市价，就算是同样大小在京城的地也不可能比这个还贵了。你不是喜欢研究蒸汽吗？等卖了这块地，你就能去京城买个宅子，然后专心钻研蒸汽技艺，不用再为钱财所烦恼了。”
黄吉明一番话说得苦口婆心，赵夜袂在审视许久后，也看出他的确是真情流露。可能他确实别有所图，但至少在此刻，他对“苏明远”的建议是真心实意的。
但......
我赵夜袂铁骨铮铮，难道是会为蛐蛐金钱折腰的人吗！
咳，主要是赵夜袂接到的任务便是保住承平武馆，虽然不知道被强制拆迁了算不算保住，但直接卖掉了肯定是算不上的。
而这个世界的货币对赵夜袂来说也没有太大的意义，他并没有发现物品栏一类的存在，所以什么东西也带不走，显然还是完成任务为上。
于是，他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我明白黄叔你的意思，但请恕我不能同意。承平武馆是我们苏家祖传的产业，就算现在已经没落了，但我也没有这个资格将它卖给别人。”
赵夜袂说得大义凛然，黄吉明长叹了口气后，低声追问道：“明远，再想想吧，错过了这次，可就没有下次了......我能跟你讲道理，但，但......”
黄吉明但了半天也没但出个什么来，如果还是之前那个苏明远的话，也许听不懂黄吉明的言外之意，但赵夜袂是能够领会到他的意思的。
如果赵夜袂不同意的话，那接下来可就不会是这种和和气气的商业谈判了。
在文明社会，尚有一系列针对钉子户的恶xing事件，更何况是在封建社会，一介草民想要跟世家门阀对抗显然无异于蜉蝣撼树。
但在任务的要求下，赵夜袂只能和他们杠上，至少也要撑过这七天。
只不过......
七天么？
赵夜袂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说道：“黄叔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承平武馆毕竟是祖传的产业，我要是就这么卖出去了可是要被先人戳脊梁骨的，传出去了也不好听。所以，还是得你们多多配合，让我不得不把它卖掉，这样等别人问起来也算说得过去。”
原本面露不忍，摇头叹息的黄吉明听到了赵夜袂的话后，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说道：“明远，你的意思是，你愿意卖了？”
“卖，当然要卖，但不能就这么卖了。”
赵夜袂当了次谜语人，对黄吉明说道：“这样子说不清楚，黄叔，还是请你把要收购武馆的人请过来，让我当面和他洽谈，这样子也好商量后续事项。”
黄吉明大喜过望，毕竟之前苏明远可是一口咬定不卖武馆的，现在终于松了口，无论是出于朴素的情感，还是为了自身的利益，似乎有了并存的方法。
于是他连连点头，说道：“好的，我马上就去联系上清楼的人。”
第六章 踢馆?
事情发展的比赵夜袂想象的要顺利得多。
上清楼派来的负责人是个富态的胖子，在商量完相关事宜后，他站在门口和赵夜袂与黄吉明告别。
“苏馆主，我们上清楼一向守诺，这次交易就按我们刚刚签订的预定合同来，再过段时间我们会和您配合演一出戏，保证让外人指不出您的错来，至于价格就按我们之前说好的，九百万法币，不会少了您的。”
赵夜袂还没说话，黄吉明便连连点头说道：“是是是，那自然再好不过了，麻烦您跑这一趟了。”
“不麻烦，大家都是替人办事的嘛。”负责人似有深意地看了黄吉明一眼，坐上轿车离开了。
赵夜袂遥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
太顺利了，顺利到赵夜袂都觉得不真实的地步。
刚刚赵夜袂和对方提出的条件便是要再等一段时间，让对方配合自己演一出戏，营造出自己不得不卖掉武馆的现象。这自然只是赵夜袂为了拖延时间以完成任务的缓兵之计，但对方却满口答应了下来，似乎是生怕赵夜袂不答应一样。
所以，这就完事了？
接下来只要静静等着时间流逝，然后就能完成任务回到原来的世界之中......
才怪。
赵夜袂可没忘记这个场景是惩罚场景，怎么说也不会就这么让他混过去。
所以，接下来一定还有什么变数，甚至会危及他的生命，所以任务里才会有“存活七天”这个条件。
黄吉明见他还在看着轿车开走的方向，误会了什么，安慰道：“明远，我知道你现在肯定觉得有些舍不得，但再过一段时间就好了，等你有了新的生活，很快就会适应的。”
赵夜袂没有回答他，因为就在轿车转过弯消失在视野之中的同时，在街道的尽头，有一行人正气势汹汹地向着武馆的方向走来，为首者用冰冷的眼神看着赵夜袂，正好与赵夜袂的视线对上。
黄吉明还在劝慰着赵夜袂，渐渐也没了声，看着逐渐靠近的这些人，有些不自信地问道：“他们是谁？明远你认识吗？”
“不知道，不过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大概是来找麻烦的吧。”
赵夜袂打量着对面的这些人，他们穿着统一款式的练功服，为首的人是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在赵夜袂打量着他们的同时，他也在打量着赵夜袂。
片刻后，对方率先开口打破了这阵死寂的气氛：“苏明远苏馆主？”
“是我。”赵夜袂平静地说道：“这位老先生又是哪位？”
“老先生不敢当，镇山武馆馆主白开山是也。”老者冷笑了一声说道：“不过是个连正式武馆资格都没取得的小人物罢了，不值得苏馆主放在心上。”
“客套话就不必说了，我们今天来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踢馆！”
赵夜袂还没开口，黄吉明就已经错愕地说道：“踢馆？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承平武馆已经好久没开门授课了，现在整个武馆一个弟子都没有，按照规矩，是不接受挑战的。”
“是，你承平武馆这十多年来确实一个弟子都没收过，却还占着正式武馆的名头不放，不觉得有些过分了吗？”白开山拍了拍手，身后的弟子便呈上一张卷轴，被他展开来展示给赵夜袂看：“按照行会规定，十年之内没有开展教学活动的武馆，就可以被其他武馆取缔。就算不是我们镇山武馆，也会有其他武馆来的，所以苏馆主还是别想着逃避为好。”
虽然知道黄吉明不可信，不过现在能够询问的人只有他一个，赵夜袂也只能看向了黄吉明问道：“有这个规矩吗？”
“这......是有这个规矩来着的。”黄吉明迟疑了一下后说道：“每个城市能够开设的正式武馆数额是固定的，所以为了防止有武馆占着名额却不办学，行会定下了这样的规矩，但已经很久没有武馆这么做过了......”
想到这里，黄吉明鼓起勇气向着白开山说道：“白馆主，我已经知道你的来意了，但明远已经决定将武馆卖掉了，所以你们没必要咄咄逼人，承平武馆再过几日就不复存在了。”
“那与我们有什么关系？”白开山冷哼了一声后说道：“承平武馆解散了又如何？那一个名额还不是要由众多武馆去争？而现在我们已经有了行会批下来的踢馆令，只要今日踢馆成功了，这个正式武馆的名额就是我镇山武馆的了。为了这个机会，我可是......”
说到这里时，白开山自觉失言，急忙转移了话题：“总之，今日要么你承认自己技不如人，将承平武馆解散，要么就接受我们的踢馆，明日擂台上一较高低。”
“那我要是都不选呢？”赵夜袂挑了挑眉，沉声问道。
“那你就是认输了，把承平武馆的牌匾拿出来砸了，我自会回去禀告行会，让他们注销承平武馆。”白开山看着赵夜袂，说道：“我也不欺负小辈，虽然你我都是各自武馆的馆主，但我只会让我的弟子和你对战。”
“如何？很公平吧？”
“公平？”
赵夜袂没有怒斥对方的无耻，只是微微一笑，当着白开山的面慢条斯理地将左手上的外骨骼装置拆了下来，卷起袖子，便露出了那有些触目惊心的萎缩了的手臂。
他拍了拍轮椅，在原地巧妙地转了个圈，然后停了下来，继续微笑着看着白开山。
此时无声胜有声。
不只是白开山，就连他身后的弟子们的脸色也都变得难看了起来。
承平武馆的小馆主自幼四肢萎缩，连日常起居都得借助装置才能进行，这是澜州城人尽皆知的事情，而作为同行，镇山武馆的人没少拿这件事当笑料，没道理不知道这件事。
所以，事情的性质一下子就变了。
原来顶多只能算是武馆之间正常的更替，现在就成了镇山武馆一大堆四肢健全，孔武有力的成年男子逼着一个残疾未成年人让出祖传的牌匾，这可不只是不讲武德了，连做人最基本的准则都没了。
白开山意识到身后的弟子们似乎开始动摇了，心一下子沉了下来。
来之前他是先给弟子们做了心理建设，告诉他们武馆名额有能者居之，再给他们画了个取得正式武馆名额后你我都是天使投资人云云的大饼，这才让他们忽略了这件事本身的不义成分。
如果赵夜袂破口大骂，那只会激起这些利益熏心的家伙同仇敌忾的想法，但现在这种无声的抗议，反而让他们开始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了。
白开山深知不能这么下去，立刻沉声说道：“武馆的设立，本就是为了提高我大虞人民的身体素质，培养尚武风气，而如今，你承平武馆在其位却不谋其职，那我镇山武馆取而代之才是应有之义。更何况，苏馆主不是都打算将武馆卖掉了吗？那由我们接手这个名额，岂不是正好？”
白开山这一番冠冕堂皇的话硬要细究依旧不占道理，不过本来大家也只是需要一个名头罢了，于是他身后的弟子们纷纷响应，甚至还有人劝赵夜袂主动让出武馆名额，这才是明智之举。
赵夜袂并不意外，他本就不觉得只靠道德上的谴责就能让人类放弃即将到手的利益。
批判的武器比不上武器的批判，古往今来，不外如是。
这大概就是真正的杀招了吧。
毫无疑问，如果被注销了名号，那就算实体的承平武馆还存留着，承平武馆也一样不复存在，这也意味着赵夜袂的任务即将失败。
拒绝就意味着失败，但上擂台的话，凭借这具体弱多病的躯体，就有胜算了吗？
赵夜袂沉默了片刻，忽然向白开山说道：“我的对手是哪一位？”
“是我。”
一位留着寸头的木讷男人走了出来，平静地看着赵夜袂：“镇山武馆，陈武。”
“我明白了。”
赵夜袂微微颔首，在欲言又止的黄吉明注视下，说道：“这次踢馆，我接下了。”
“但我有一个条件。”
第七章 这么说,你是瞧不起我蒸汽朋克剑圣了?
“明远，你糊涂啊！”
白开山一行人离开后，黄吉明长吁短叹了好一会儿，对赵夜袂说道：“不是都要把武馆卖掉了吗？那就干脆把这个名头让给他们好了。上擂台，他们下手没轻没重的，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啊！”
“这不也挺好？”赵夜袂轻笑了一声后说道：“如果我在擂台上被打成重伤，导致牌匾被砸，武馆解散，那接下来心灰意冷，卖掉武馆岂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还有哪个街坊邻居会来多嘴？”
“这......”黄吉明显然没想到赵夜袂的脑回路这么清奇，瞠目结舌了一阵，沉吟道：“好像，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但明远你到时候打算怎么办？上擂台是不能带蒸汽装备的，还是说你打算意思一下就认输？”
赵夜袂倒是没想到这一点，在他看来，既然蒸汽已经遍布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那在决斗时候带上一把蒸汽链锯剑，蒸汽爆矢枪什么的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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