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茨菲尔探案集 第1654章

作者:爱丽丝威震天

  希茨菲尔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柯梵在钟声中狞笑着将火堆点燃。

  她直接拖着身体爬了进去,用身体覆盖在火焰上。二者逐渐不分彼此。

  到这里,回溯结束。她颤动睫毛从现实中醒来,看到的也正是漫天火星。

  哦对……

  愣了一下,她才意识到自己此时是坐在夏依冰怀里。

  而夏是抱着我一起坐在地面凸起上的,那升起的火堆对我们而言正需要仰视。

  啊,搞的我还以为外面也发生了一样的事……稍微有点被吓到呢。

  希茨菲尔突然明悟自己为什么喜欢回溯神史了,可以这样说:她对神史的兴趣正取决于她对未来有多么恐惧。

  这和任何灾难都没有关系,纯粹是她害怕将来的自己会失去人性,也就是她根本就不愿意成为她理解的那种“神明”。那种刻板又公正的,完美的,需要成为所有人依靠的家伙。

  这些都让她压力很大。如果不是因为影夜女神是两个人,还有夏依冰帮她分担一半,那她觉得自己搞不好一辈子都不会从庄园里出来,她真的可以一直在里面自闭下去。

  虽然她确实说过她也很喜欢旅行,去看看那些不同的地方。但……既然这样的愿望可以通过回溯实现,通过坐在家里实现,那她又何必到处跑呢。

  而且回溯最重要的功效就是让她知道“自己还没那么厉害”,“她还远远没到需要这样担心的程度”。

  正如时间的尺度是对比出来的,生命也一样。过去她总是拿影夜女神同普通人比,同树人族比,不免要觉得恐惧担忧,仿佛自己就是天地间最高大的那根柱子,总有种“舍生取义”的使命感在暗中催促。

  但如果她多看看回溯,她就是在和司辰们比,和太阳王比。

  那她短暂的一生又算什么呢?

  尤其是太阳王艾门-哈温,她教导小柯梵的那副场景,如果那不是被捏造的幻象的话,那么她肯定不是那种失去情感的“冰冷的神像”。

  丰富阅历、真挚的情感、高度敏锐的理解能力,缺了三者中的任何一个都不可能立刻说出那番话的。希茨菲尔当时才意识到原来艾门-哈温不光是一个冷酷的国王、强大的神祇,同时还是一个好妈妈,温柔的母亲……

  因为相比起来,她和夏就从来没有对艾米莉说过类似的话。

  这不是一句“柯梵有姐妹艾米莉没有”能辩解的,她是当事人她自己清楚,这就是她们从来没有想给柯梵灌输类似的概念。

  教她怎么去“理解”?

  不……艾米莉在这方面的天赋是完美继承了我,我能看出来的东西,她基本也都看得出来。阻止她更进一步联想的不过是经验。

  也正是因为这种现象误导了自己,让自己觉得“艾米莉是懂的”,“她是能理解的”。

  但小柯梵的纠结已经说明的很清楚了,“理解”和“理解”的差异也可以有云泥之别。

  一念之差就是爱憎分明,对比哈温冕下在教育上的“微操”,从来没有在这方面专门教导过艾米莉的我,可以说是很不称职……

  希茨菲尔很高兴她能发现这点。

  不仅仅是她通过和神祇、那段历史的对比重新发现并确认了自己身上存在人性,还因为她真正见到了“前辈”的例子。

  是的,伟大的前辈,亦只能是伟大。

  同样是吞噬了“起源之树”得以“证道”,太阳王存活的时间肯定比我要久多了。既然她可以持续表现出正常的人性而不是如我早期想象中那样是冷酷无情,那我自己的未来,又有什么好担心呢?

  人是非常懦弱的动物。

  以现实为尺度,这一点都被裁量的显而易见了。更不要说是以史为尺。

  说白了,不是每个人都有才能当“开拓者”的。

  要开天辟地,要立前人未有之功,尤其是还能做成了的,无论哪个世界的文明史都寥寥无几。

  能摸着石头过河,就是比自己瞎趟强啊……

  不管是出于什么借口吧,反正希茨菲尔现在终于是有了底气。

  给夏依冰的感觉就是她睡一觉醒来后终于正常了。

  也不是说她之前不正常吧,而是——自己毕竟能稍微感应到她的心思。

  那些焦躁和忧虑可瞒不过她,而现在那颗心则安稳在对方胸腔里有节奏的跳着,就像忧愁不曾来过。

  挺好的。

  所以她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这些东西自然是不方便在灰藻覆盖的土地上说的。希茨菲尔从她怀里站起来辞别灰雾巨人,先她一步跨入暗影,直接穿梭回到庄园。

  她前脚刚到,夏依冰后脚也到了。

  和出去不用走门不一样,回家的时候希茨菲尔喜欢走正门。

  她说这样比较有仪式感,非要这样做才更显亲切。

  修缮过的铁栅栏门,在机械齿轮的咔咔交错中朝内侧打开。两人几乎是并行着走进去,一边压着小路上的土一边讨论回溯剧情。

  “柯梵的独白?你怀疑她的亡灵依然残留在那片土地上么……”

  “哦,原来她真的不讨厌两个妹妹!唔……其实这一点我早就看出来了,毕竟你知道的,曾经的我也有妹妹……”

  “艾门-哈温倒是很擅长教育女儿的样子么。”

  “因为在乎所以重要……嘿……这些话可不是随便就能说出来的。看来我们的哈温冕下也经历过相当复杂的情史。”

  接下来讨论进入白热化,两人都不想让节奏被“进屋”这个仪式感过于浓郁的行动打断,便都心有默契的停在宅邸台阶下继续话题,想要说完这些后再进屋做事。

  “我不理解。”在描述完后续自己看到的内容后,希茨菲尔用稍显迷茫的神色盯着草坪。

  “艾默菈为什么要这样做。”

  正如灰藻菌巨人——也就是全体瑟雷斯人所认为的,前面六次邪灾,不管哪一次,它带来的威胁和影响都应该是比第七次更可怕的。

  哪怕是那次由人类国王发起的刺杀,看起来势弱,不值一提。但它带来的影响可太深远了,直接导致整个联盟在接下来的十几年里陷入动荡。

  如果不是柯梵真的很强,强到可以用武力压服一切反对的话,分崩离析将是联盟唯一的下场。

  她们的敌人是懂人心的……

  这和“理解”以及“治愈”不同,正如修复某个东西的难度要远远比破坏它来的更大一样,邪神只是想利用人性中的弱点干坏事,这个难度不好拿来一起对比。

  所以是吧?

  第一次,酸雨。

  第二次,融灾。

  第三次,政治动荡。

  第四次,全面入侵。

  第五次,饥荒。

  第六次,第二次全面入侵和正面交战。

  这六次邪灾,哪一次不能把密码书吊起来打?

  以前是觉得密码书里的邪神很恐怖,根本不可能被镇压杀死,但到了这个层次以后才能理解,为什么灰雾神殿里那本有自我意识的大书会蔑称它为“欲念畸变体2号”。

  它太呆板了。

  不只是它,也包括魔像之神,一些影狮卷宗里记述的邪祀神祇。

  它们都太呆板了,很难观察到它们“主动要去做什么”,它们所引发的一系列灾难不过是因为自身的规则在持续运转。

  与其说那也是神祇,不如说,它们是被人工制造出来的,某种具有接近神祇的力量的邪恶规则。

  相比起来,前六次邪灾都是有“灵性”的。

  哪怕只是作为旁观者,见证柯梵征战的一生,希茨菲尔都能感觉到她的敌人有多狡猾。

  各种藏、各种暗算,基本上是把能想到的手段都用尽了。

  你面对这样的敌人就是能很直观的感觉到“它很棘手很不好对付”。

  和这样的对手干多了,到了第七次突然丢给你一本密码书,告诉你这次需要玩“邪神游戏”。

  ……别逗了好吗?

  和随时都会变招的狡诈相比,刻板的规则真的再好应付不过。“邪神游戏”在柯梵那个层次看来恐怕真的只是“游戏”而已,她也绝对没有想到,自己会输给这样的东西。

  不,她并不是输给了密码书,输给了这场邪神游戏。

  她有可能是在主动找死……

  说到这里,希茨菲尔眼前突然浮现出柯梵临死前的那副狞笑。

  那是多么狰狞的笑容啊。

  虽然狰狞,但也畅快。

  就像是心中的郁结终于被纾解,一直牵挂的愿望终得实现。

  她肯定不是疯了才露出那副笑容的。

  那看起来就像是“得偿所愿”加上“你也终究会死”的诅咒一般……反正她解读出来就是这么个意思。

  所以她一直在等这记背刺?

  她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被刺这一剑?

  她就像是一直想要寻找某个隐藏极深的真凶一样……而最终她确实找到了!发现了对方居然是艾默菈!

  她是因为这个才“畅快”的吗?

  希茨菲尔把自己的猜测和夏依冰一一分析了,引起后者皱眉沉思。

  “我本来还觉得那可能是邪神游戏的影响。”夏依冰说,“因为你知道的……那个游戏,它需要在大义和牺牲中做取舍嘛……我就想会不会艾默菈早就接触到了密码书,被替换过关卡的密码书!……然后她就被暗算了,坠入游戏的漩涡中,选择杀死她的二姐。”

  “不像。”希茨菲尔摇头,“那是针对凡人的陷阱,邪神实验体的认知干涉对神裔是没效果的。”

  “那就一定牵扯到我们之前猜测的‘隐形人’了。”夏依冰也跟着摇头。

  所谓“隐形人”,其全称应该是“隐形的敌人”。

  那是两人在发现回溯世界的真实面貌前做出的不完善猜测,她们认为是有一些看不见、摸不着的敌人藏在暗面,就是这些人敲响了告死的钟声,是这些人杀死了阿霍因和柯梵并取而代之,也正是这些人使得艾默菈害怕拉着哈拉蒂妮留下过夜,这些问题都可以推到“隐形人”头上。

  在世界真实被发现后,隐形人的猜想就被搁置了。

  她们都觉得被混淆的世界——那腐化的一面可能就是所谓的隐形人,是所谓的真相。

  但现在看来,根据柯梵的反应看来,并不是这样。

  “我觉得这很明显了。”

  夏依冰伸出一根食指,竖在少女眼前晃晃。

  “所谓的‘启示’,应该就是想办法找到隐藏起来的隐形人。就是这个隐形人杀死了阿霍因。”